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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趙帥在前頭催我,我顧不得多想,馬上追上前,但又忽然覺得曾在哪裡見過類似的古老青磚。青磚到處都有,本不稀奇,但這一代的人都是用紅磚,或者黃泥土磚,用青磚的多數是古建築。我來不及細想,就急忙往上跑,因為飛船比青磚更有吸引力。山坳頂上的植被沒有地勢低處的茂密,我們到了上面就跑得更快了,一下子就到了最高處。
  這時,月亮終於露了一小半邊臉,清冷的光芒裡我看到了不遠處的樹叢不停地搖動。可四周卻沒有夜風,樹叢搖動的面積很大,動靜是從一個漆黑的地方輻射的,就像是一道衝擊波撞出來。月光沒有照到那個地方,我估摸那裡就是飛船的墜落地點,所以又有點遲疑了。要是外星人好說話也就罷了,萬一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那可怎麼辦。
  趙帥見我畏縮了,就問我是不是膽小鬼,用激將法刺激我。我只是擔心而已,好奇已經遠勝害怕,所以就不再停駐。剛才在山坳頂上觀望的人已經不見了,我不由得懷疑自己看錯了,可是山坳上又沒有人形植物。我看見山坳後面的植物晃動得厲害,所以就想會不會是飛船墜落後產生的震動所致,但趙帥卻說腳底平穩得很,哪裡有什麼震動。
  終於,我們翻過了山坳,飛船墜落的地方就在眼前了。在翻過去之前,我又往下望了一眼,火堆還能看見,所以就放心地轉身而去。這時,月亮已經完全從黑雲裡鑽了出來,山野就如水底世界一樣。那團黑暗的地方也被照亮了,可是那裡卻沒有飛船,別說飛船了,就連一塊比較大的石頭都沒有。
  我和趙帥以為看走眼了,但是山坳後面一片平坦,如果飛船掉到這裡,不可能找不到。我們情不自禁地往下走,但山後又是一片寧靜,飛船墜落的痕跡都沒有。彷彿剛才的衝擊波是一道空氣從天而降,因此才將植物撞得舞動起來。我急忙打起手電慢慢尋找,除了幾道青磚圍著的殘牆,其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山坳後面沒有任何撞擊的跡象,我和趙帥走了近一里的路都沒有發現,越走就越失望。可是,剛才我們明明看見飛船掉到山坳後,怎麼會一下子就消失了?是飛船又飛走了,還是飛船能隱身?其實,我們早該料到,山裡如此安靜,如果飛船真的撞下來,難道會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嗎。除了剛才的嗡嗡聲,山坳裡就一直很安靜,沒有別的聲音了。
  我蹲在一條小溝旁,疲憊地捧起水洗臉,以此保持清醒。沒想到山野裡竟然棲息了一群野山羊沒,它們忽然被驚動了,瞬間四下奔逃。山羊角像個錐子似的,高速地刺擊人體,絕對能取人性命。我和趙帥急忙躲避,可惜四周樹木雖多,卻沒有粗得能讓人爬上去的野樹。我們的手電似乎更加讓野山羊驚慌,於是我就大叫著把手電先關掉。
  野山羊群把我和趙帥分開了,我自顧不遐,所以就懶得再注意趙帥躲到哪裡去了。因為關了手電,能見度就低了許多,我一不小心踩到一個坑,踉蹌了幾步就摔倒了。連續的摔倒讓我腳踝鑽心的疼,但人沒入草叢下,野山羊就不再往我這裡衝過來。我樂得其所,乾脆坐在地上休息,等野山羊跑得差不多了,這才要站起來,不想卻發現草堆裡有古怪。
  草堆裡有個銅色的圓盤,它斜著插入泥土,我撥開草堆一看,土色較新,應該就是不久前插在這裡的。剛才有只飛船墜落,接著我發現一個圓盤插入泥土,所以不由得懷疑圓盤就是剛才的飛船。不過我們看到的飛船十分巨大,眼前的圓盤卻如一個小碗似的,和飛船完全不一樣。但是,圓盤的確像是從高空墜落,然後插入泥土的。
  我將圓盤拔出來,上面刻了一些古文字,還有一些符號,符號又組成了一幅地圖一樣的東西。野山羊群跑開後,趙帥就大叫我的名字,我急忙應了一聲,然後說自己發現了一個東西。趙帥以為我找到了飛船,所以拚命地跑過來,我本以為他會失望,沒想到看到我手上的圓盤後,他卻兩眼發光。
  趙帥氣喘吁吁地說:「小路,你哪裡找到的寶貝,這是星象儀啊,挺值錢的!」
  「星象儀?看風水用的?」我疑問,以前也見過風水先生的羅盤,和這個星象儀差不多。
  趙帥說這個應該叫星象盤更準確,他家裡收藏過一個仿製品,是以多年前在德國米特爾貝格山發現的星象盤為原型的。我手上的星象儀與西洋星象盤不一樣,它不僅繪製了天體的天宮圖,還有大部分星體的坐標。這個星象盤是用青銅鑄造的,盤身已經長了銅綠,所以天宮圖也不大清楚了,坐標也只能依稀辨認。
  人們常會混淆太陽星座與星象盤的定義,太陽星座雖然有的時候能夠體現出一些問題,但它畢竟不是天宮圖,它只是簡單的體現了太陽單獨的影響,但是不可能僅僅通過太陽星座把世界上數十億人口劃分成為十二種人格。星象盤也叫是出生命盤,所用的數據就是該命盤盤主的出生數據,是用一個人準確的出生時間推算出的星象盤,比古代說的八字還要精確。唐朝有名的星象家就有很多,諸如李淳風、袁天罡、甚至茶人中也有不少人能看出星象的預兆。
  可是,星象盤是死物,肯定不會自己飛起來,那它又怎麼會掉落並插入泥土。趙帥聽了就猜,可能星象盤是飛船上面的東西,飛船掉下來時,星象盤自然也墜落了。問題是附近沒有飛船的蹤影,只有一個星象盤,所以我們都覺得費解。星象盤是個古物,趙帥想佔為己有,我們又不懂文物的歸屬問題,所以就覺得誰發現就是誰的,因此我也不覺得趙帥的做法有問題。
  趙帥捧著星象盤,似乎能看懂,一直不停地把玩。趙帥家裡有不少古玩,我以為他真能看懂,於是就問星象盤上有什麼內容。沒想到趙帥卻說他看不懂,只不過星象盤上有一種腥臭味,不像是銅臭。我剛才急得上火,沒注意這些問題,所以急忙把鼻子湊過去。趙帥以為我要搶他的東西,於是趕緊把星象盤挪開。
  「你他媽的想幹嘛,想搶劫是不是?」趙帥不捨得。
  「你才他媽地想幹嘛,這東西可是我發現的,我又不是要和你搶,我只是想聞聞那味道!」我說完就把星象盤硬搶過來。
  趙帥知道我不會和他搶,所以就鬆開了手,然後緊張地觀望四周,生怕忽然有外星人跑出來。我見四周又恢復了平靜,夜幕下的山野很安詳,於是就使勁地嗅了嗅星象盤的味道。奇怪的是,星象盤上並沒有趙帥說的腥臭味,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種醉人的香味——味道與蘭天煮出的毒茶香味一樣。
卷二《茶王隱谷》 16.凶險之兆
  夜裡的山野沒有夜來香,更沒有香草這種植物,所以星象盤的味道肯定源自本身。祖父給我的殘經也曾散發過一樣的味道,因此我對這種味道很敏感,可趙帥卻說這是一種臭味。趙帥說得信誓旦旦,不像開玩笑,他反倒以為我在跟他開玩笑。我說這味道和蘭天烹煮的茶水是一樣的,當時那麼香的味道,在場的人都聞到了。
  沒想到趙帥卻說:「香你個頭,那時我聞到一股惡臭,難怪那三位老爺子會猶豫,這麼臭的東西誰敢喝啊!」
  「啊?你那時真覺得茶水的是臭的?」我很驚訝,這是頭一回聽到趙帥的心裡話。
  「騙你我就陽痿早洩!」趙帥發起毒誓,「你們這些人真奇怪,是不是嗅覺都退化了?」
  我沉默不語,又聞了一次星象盤,的確有一股茶葉香氣,但趙帥依舊堅持星象盤臭氣熏天。黑雲逐漸遠去,我見山野又恢復如初,不再有異常出現,所以就和趙帥翻山越嶺地回到山坳裡。莫超和江國華看到我們回來就急忙問發現了什麼,飛船裡的外星人有幾個頭,他們是不是凶神惡煞的。
  當我和趙帥把所見所聞告訴他們時,他們卻怎麼都不肯相信,最後我提到沒有撞擊聲出現,他們才相信真的沒有東西墜落。也許剛才飛船並沒有墜落,只是來了個空中飄移,然後飛到遠處去了。至於找到的星象盤,莫超和江國華都沒見過,他們也說茗嶺的古跡不算多,古墓更是少得可憐,幾乎沒見過出土文物。因為誰都不會看星象,所以星象盤對我們來說是個擺設,只能隨便玩玩。我們圍著火堆,莫超忽然提起如何回去交代,烏眉的老媽比母夜叉還恐怖,如果她知道烏眉已經一命嗚呼,我們四個人都別想活了。想到這件事,我就頭疼,後天莫超和江國華就必須回村了,到時候肯定瞞不住。如果說烏眉失蹤了,他們肯定以為我們四個男的人面獸心,把烏眉先姦後殺了;如果坦白交代,他們肯定不相信烏眉變乾屍了,畢竟這事連我們自己都無法相信。
  「要不你們跟我們走吧,別理烏眉老媽了。」趙帥出餿主意,他說,「到時候他們也以為你們出事了,過個一年半載再回村,烏眉老媽也拿你們沒折!」
  莫超為難道:「這怎麼成,還是老實回去挨罵好了!」
  江國華對此不置可否,他話不算多,問一句答一句,很少主動開口。這事就這麼提了一次,然後大家就不再繼續討論,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烏眉老媽總不可能真的把我們宰了。接著,我們簡單地吃了點東西,然後就這麼躺著睡著了,什麼都沒蓋。我特地帶了花露水,但山坳裡竟沒有一隻蚊子,睡覺的時候特別舒服,好像有兩台電風扇對吹似的。
  不過,我一直不感睡得太沉,因為山坳裡看似平靜,實則暗藏詭異,也許一睡就醒不過來了。剛才看到的人是不是木清香,誰也不知道,更沒人知道木清香又跑到哪裡去了。這女人要我們進山找茶王谷,可是一到山坳她就不見了,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這一覺醒來就已經天亮了,我們雖然沮喪,但仍滿懷信心地要找茶王谷。
  莫超他們不知道我們的本意,還以為是想找白茶,所以一直叫我們在營地休息,他們負責採茶就好。採茶的最好時節是清明谷雨時,但並非所有的地域都如此,當時宜興直到七月前後都比較涼快,所以那時採茶不能算太遲。但如果碰到梅雨季節,就千萬不能再採茶,那時候采的茶十分枯澀,只能作為下等飲品。有的茶人為了牟利,因此多采梅雨季節的茶葉,喝多了這種茶葉會下腹微疼的。
  雲霧散掉後,晨曦初露,莫超和江國華重振精神,背起竹簍就去找白茶。我和趙帥在營地坐了一會兒,看到莫超和江國華走遠了,這才又往跟高的山坡上走。昨晚我們曾發現那裡有不少的青磚,所以早就想再回來看看,沒想到真的在野茶樹群下發現了古建築的遺址。更奇怪的是,很多青磚並不像是屋子的地基,它們三五成群,就像是隨處丟棄的一樣,而每堆青磚幾乎都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眼。
  趙帥對著野茶樹下的洞眼,說道:「會不會是老鼠洞啊?我聽說,山裡的老鼠比城裡的多,昨天進山時不是在竹林裡見過老鼠嗎?」
  「可能吧,不過你不覺得洞口太多了,老鼠挖一兩個洞不就好了?」我疑惑地說。
  「你想啊,蛇是老鼠的天敵,萬一蛇鑽進洞裡大開殺戒,多幾個洞眼不正好可以逃跑嗎,茗嶺的老鼠真他媽聰明。」趙帥讚歎道。
  我卻不覺得青磚的洞眼是老鼠窩,因此我折斷一根野茶樹枝幹,然後插入洞口,誰知道樹幹完全沒入洞口後,卻一直沒有觸到底部。洞口裡的空間很大,我左右擺動樹幹,幾乎沒有碰到多大的障礙物。忽然間,我覺得山坳裡的野茶樹可能是被人移過來的,這些密集的野茶樹就是天然的保護盾,將青磚的洞口全都藏了起來。
  趙帥覺得好玩,因此也學我折斷野茶樹的枝幹,想要試探洞口的深廣程度。可趙帥動作粗魯,一不小心就被茶葉割傷了手指,紅色的血液立刻流出來。在殘本茶經上,有一部分提過茶葉的占卜文化。除了喝剩的茶葉外,茶人如果採茶時被茶葉割傷,那麼就是一個凶險的預兆,很可能這個被割傷的人會遇到死亡的威脅。
  我自然不敢告訴趙帥,這種迷信的事情他是不會信的,搞不好還反被他取笑。不過。趙帥手指的血液十分刺眼,我的視線總是不知不覺地停留在那裡。青磚圍著的洞口非常多,但洞口太小,我和趙帥不可能鑽進去。可是青磚洞口很多,幾乎遍佈山坳所有較高的地方,如果這些洞口真是老鼠洞,那麼山坳裡的老鼠數量就不可忽視了。
  可是,我卻覺得這些洞口不是老鼠洞,如果一兩個洞口是老鼠洞還說得過去,但老鼠怎麼會那麼笨,把所有的洞口都挖在青磚堆裡,難道它們的爪子真有那麼鋒利。在唐貢山發現的文物裡,很多都有一句古詩:茶王隱谷天橋頭,紫氣東來萬點星,所以我就想會不會這些滿佈的洞口就是星星的含義。
  趙帥聽了就問:「這些青磚洞如果是星星,那紫氣呢,山坳裡沒有一點紫色!」
  「誰說沒有紫色了,陽羨茶又叫陽羨紫筍,茗嶺曾經是陽羨紫筍的產地,這可能就是古詩裡的紫氣吧。」我不大肯定地猜想。
  「媽的,我就不信了,所有的青磚洞都是小的,肯定有個把大的,下面搞不好就是茶王的老巢!」趙帥丟掉野茶樹的枝幹,然後就在野茶樹堆裡找更大的洞口。
  我也覺得山坳下可能有空間,畢竟所有的洞口下都是空的,沒有暗室之類的東西說不過去。莫超他們還在找白茶,且一邊找一邊採些質量尚好的普通茶葉,算是不虛此行。可是,我總覺得很奇怪,江國華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我們這邊。
  趙帥似乎沒有受到凶險之兆的影響,他依舊很幸運,一下子就在一撥密集野茶樹群裡找到了一個半米多寬的青磚洞口。這個洞口周圍都坍塌了,可能是由於滄海桑田,青磚以及泥土都受到了外力的影響。趙帥激動地想鑽進洞裡,我急忙制止,要知道洞口下面的空間都是未知的,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沒事的,你去把手電帶來,既然老鼠經常在洞裡出沒,那就說明我們也可以進去。」趙帥信心滿滿地說,「難道我還比老鼠脆弱,你他媽的別老小看我!」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趙帥說得頭頭是道,他的話的確沒錯,如果洞口下有危險,老鼠們早就絕跡了。我望著山坳的東面,那裡已經升起半面金陽,藍色的天空沒有一朵雲,看來今天我們會交好運。我叫趙帥等一等,然後就跑下山去找手電,同時腦海裡想像找到了茶王谷的秘密,也許洞口下就是茶王谷最機密的地方。
  當我跑回營地,想要帶上手電去找趙帥時,江國華和莫超卻已經回來了,但他們還沒找到白茶。江國華竟主動開口說話,他問我要幹嘛,還說千萬別到處跑,不然很可能就如烏眉一樣變成乾屍了。我不知道江國華為什麼要嚇唬我,似乎他不希望我去理會那些青磚洞口,或許他也發現了野茶樹下的異常。
  我安撫道:「你們別擔心,我去去就回,不會有什麼事的。」
  「可是……」
  莫超打斷江國華的話,他說:「國華,你回來就是和老闆說這些啊?現在水也喝了,我們再去找茶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