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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節

  「可是……」我驚訝木清香的思想如此奇怪,結巴了半天才說,「可是你不是幾次暗示我嗎,還出手相救,這又是為什麼。」
  木清香毫無表情,她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因為老王兒子的死與你們無關,你們不應該死。」
  我抓住機會,追問:「你怎麼知道老王的秘密?這裡這麼多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木清香回答得很複雜:「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隨後,木清香又說:「李家的那些金瓜人頭茶已經燒掉了,但妖宅裡的金瓜人頭茶並沒有完全被取走,還有一些在妖宅內。」
  「啊?你說什麼?」我驚喜過望,問道,「此話當真?」
  不過,我又警覺地問:「你怎麼告訴我這些事,不會有什麼要求吧?」
  木清相無視我的質疑,依舊平靜地說:「妖宅的傳說都是假的,李家本來就是山匪,那些傳說都是李家搞的鬼。其實,英國人萊爾根本沒有回國,他們一家都被山匪殺死了。為了逃避罪責,山匪才散播謠言,萊爾已經回國了。就連什麼黃金盒子的事情也是山匪編造的,根本沒有這些東西。不過,萊爾並不笨,他意識到危險後,就把金瓜人頭茶藏在了妖宅裡。可惜他還是沒逃過死劫。」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我很奇怪。
  木清香淡淡地笑了笑,這是她第一次笑:「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我呆呆地問:「那你來這裡做什麼,也是找金瓜人頭茶?」
  木清香收起笑容,木然地答道:「我來找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如今……已經找到了。我走了,如果你真的要找金瓜人頭茶,那麼再去一次妖宅,那些茶葉就在你眼前。」
  我沒有阻擋木清香,眼睜睜地望著她離去,一下子她就融進了青色的霧氣裡,來去都如神仙一般。木清香說來這裡也是找到,只不過是找一個看不見的東西,那到底是什麼,她又是如何找到的。這裡暫且不提,在以後的故事裡,木清香的秘密會漸漸明朗。我將古茶樹林裡李家小弟悄悄埋葬,在大家的認知裡,李家小弟早就死了,沒必要讓李秀珠再傷心一次。等我回以後,寨子的人全都醒了,至於他們的震驚是可想而之的。
  三個年輕人請來公安後,寨子裡的人竟沒有舉報老王,而是人人相護,老王也因此脫罪。由於老王被雷電傷到,所以他一直癡呆,精神混亂。在以後的日子裡,寨子裡的人輪流照料他,也許是想贖罪吧。在離開曼籠寨前,我只身前往妖宅,廖老二和趙帥都不願意再去,他們認定了金瓜人頭茶已經沒了。
  我一個人安靜地站在妖宅的廢墟上,想起祖父的經歷,又想起木清香留下的話,終於發現了金瓜人頭茶的藏匿之處。當年,祖父是為了躲避日軍的飛機轟炸才闖入妖宅,那麼極有可能炸彈曾擊出妖宅的某一處。萊爾死前把金瓜人頭茶藏起來,誰也找不到,原因是他藏在了妖宅的水泥之中!
  也許,炸彈擊中附近的地方,妖宅跨掉了一些地方,因此露出了保存金瓜人頭茶的容器。誰都不會去敲開水泥去尋找金瓜人頭茶,也因為容器被封在水泥裡,所以等於是與外界完全隔絕了。妖宅的廢墟有琉璃化現象(前面提起過什麼是琉璃化),想來妖宅除了七年前的爆炸外,二戰時也曾炸裂過一小部分。難怪祖父無法將茶葉全部帶走,原來即便他有這個心,也無法在戰亂裡將水泥敲碎。
  我在有琉璃化現象的廢墟上尋找,果然發現了一塊水泥大石上有個凸出的金屬盒子。廖老二和趙帥知道了我的發現,帶上工具來到妖宅,終於將金屬盒子取出。金屬盒子並非黃金盒子,而是一種銅製盒子,銅製盒子裡又有一個陶瓷盒子,而陶瓷盒子裡就是我們日思夜想的金瓜人頭貢茶。
  廖老二和趙帥歡呼雀躍,我們滿載而歸,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在離開前,李秀珠請我給她將來的孩子取名字,我想了想,男的叫和平,女的叫寧靜。李秀珠經歷了很多的事,她覺得這兩個名字非常合適,也十分喜歡。三年後,李秀珠真的生了一男一女,而老公正是小黑。
  從猛海搭班車去昆明,我在車上問廖老二:「如果胡傑老人和土匪沒關係,那麼犧杓怎麼會到他手上?」
  「我也不清楚,現在人都死了,只能猜猜看。」廖老二望向車窗外,深吸了一口氣,「胡老頭自然知道李老頭沒殺人,他把李老頭鎖起來,是想給老王掙扎的餘地。李老頭被老王殺死,屍體也被扔到古茶樹林後,胡老頭肯定去李家檢查過。也許,胡老頭才發現李老爹的秘密,然後把那些贓物藏到自己的床下。你想,如果李秀珠發現他老爹是土匪,會怎麼想?要知道,犧杓被搶時,李秀珠是在場的。」
  「那……妖宅裡的禽獸屍骸是怎麼回事,妖怪的腳印又怎麼說?」趙帥拋出疑問。
  廖老二有點招架不住了:「你們當我神仙啊,我怎麼知道,我還想問你們呢。」
  對此,我倒有自己的看法:「禽獸的屍骸已經是有人殺死後,拿來祭拜七年前死掉的男人,至於是誰這麼做,我想整個寨子的人並非喪心病狂,他們之中肯定有人良心不安,所以七年來經常去祭拜,以求心靈的寧靜。至於森林裡的那些妖怪的腳印,我想肯定是土匪們埋藏贓物的地方,那晚他們不是鬧分家,要瓜分贓物嗎?坑就這麼大,一不小心就容易挖成妖怪的腳印,這些並不難理解。」
  我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卻依然不明白,祖父當年遇到的中年男人是誰,他為什麼會有殘本茶經,又為什麼被人割掉了舌頭,難道那個中年男人就是上一個失蹤的茶王?
  不知道為什麼,坐在車上的我想起了托爾斯泰寫的《戰爭與和平》,這本書以保爾康斯基、別祖霍夫、羅斯托夫、華西裡四大貴族家庭在戰爭與和平年代裡的生活為情節線索,描寫了1805年至1820年間,俄奧聯軍同法軍在奧斯特裡茨的會戰、法軍入侵俄國、莫斯科大火、拿破侖軍隊潰退等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
  這本書與佛海妖宅的故事看似不貼邊,但故事都發生在戰爭與和平的年代,無論是身處和平還是戰爭,仇恨與愛意永遠存在,這也許就是世界運轉的規律,無法避免。但如果能如書中的安德萊所言,「假使每個人只為他自己的信念去打仗,就沒有戰爭了」,那悲劇或許就不用繼續發生,只要是為了信念而活,而不是為了仇恨與貪婪而活。
  我正想得出神,趙帥就和廖老二說起話來,他覺得木清香很美,可惜泡不到手,只能獨自歎息。廖老二聽到木清香三個字就臉色涮白,我也很好奇木清香究竟是何許人也,為什麼什麼都能知道。廖老二仍不肯直接說明,一定要我們到青島去看一個東西才肯講,我們怎麼鬧都沒用。我們被廖老二的反應勾起了興趣,於是北上以後,就先在青島落腳。
  到了廖老二家,他連行李都沒放下去從一個箱子裡翻出一本冊子,打開了冊子以後,我和趙帥看到後就馬上深吸了一口冷氣,也終於理解了廖老二為何如此害怕木清香!
  《佛海妖宅》完
卷二《茶王隱谷》 01.睡美人
  從雲南坐火車到山東,花了三天三夜,我們筋疲力盡,連呼吸的勁兒都沒了。趙帥原本想直接帶著金瓜人頭貢茶回京,好讓他老爸開心開心。可是,廖老二硬要我們下車,他說要給我們看一個東西,這東西和神秘的木清香有關。不過,我覺得廖老二捨不得金瓜人頭茶,所以才遊說我們留下。
  在雲南發現的金瓜人頭茶只有一小團,我們不知道怎麼分,廖老二一拿到就把茶葉封存了。因為茶葉經歷了一百多年,很可能遇到空氣就會化成灰,所以需要特別謹慎地保存,否則我們很可能功虧一簣。能找到金瓜人頭貢茶,單靠我和趙帥是不可能找到的,廖老二功不可沒,再加上我們真的在火車上要窒息了,所以就提前在青島下車了。
  廖老二其貌不揚,穿著打扮都很寒酸,等他引著我們到了一家茶莊,這才發現他原來是個有錢人。茶莊叫廖雨茶莊,規模不算大,但古香古色,作工都很考究。其實,真正上好的茶莊都不會太大,大了容易招蜂引蝶,破壞了茶道中最重要的寧靜之感。而且槍打出頭鳥,你做得太大,其他競爭對手會聯合起來對付你,不把你逼上絕路不會罷手。想來廖老二深諳這些道理,不枉他活了那麼大的歲數。
  廖老二沒有老婆,也沒有孩子,只有十來個夥計。我們一進屋,夥計們就要幫忙提行李,但趙帥擔心金瓜人頭茶會丟失,所以不肯鬆手。廖老二一句話都不說,大手一揮,夥計們就一起退下了。廖老二帶著我們穿過了茶莊,到了後院,這裡就是他住的地方。廖老二迫不及待地關上房門,然後從一個箱子裡摸出一個帆布包,又從帆布包裡抽出一本冊子。
  我和趙帥很好奇,在廖老二放下窗簾後,我們就把冊子打開了。當時,可能誰都沒有想到,又一場驚心動魄、奇幻無比的旅程就此打開。冊子前兩頁都是空白的,或者說已經發黃了,等翻到了第三頁就是一張被裝裱過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有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安詳地閉著雙眼,渾身散發著難以言表的清新脫俗的氣質。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張模糊的黑白照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趙帥開口問:「這妞很正點兒啊,不過看著很眼熟……媽的,這不是木清香嗎!?」
  我凝神細望,這張黑白照片雖然不清楚,但照片上的女人定是木清香無疑。可是,照片裡的木清香好像和照相機的鏡頭有一種東西隔著,但又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總覺得這張照片的人不真實,好像一種隔著時空的感覺。那時候還沒有圖片處理軟件,民間連電腦是什麼都不懂,所以照片很難造假。就算造假,也不可能造出木清香的容貌,廖老二也沒有足夠的時間造假,因為他一回來就被照片給我們看了。
  我翻到下一頁,又下一頁,後面也是黑白照片,但都不是木清香的照片。照片一共有十張,除了木清香那張,還拍了一些模糊的茶具、陶俑、還有一些形狀奇特的石桌、石凳等等,第十張照片最詭異也最模糊。第十張照片可能被水滴到過,所以表面的色彩混在了一起,不過仍能勉強看出照片上是一座古城。之所以能看出是古城,那是因為和電影上的古裝片很像,至少現代不會再有這種城市了,就連近代都不可能有。
  古城的附近的環境也看不出來是哪,唯一能確定的是照片上還有一個人,那個人站在古城前做了一個鬼臉。可惜這個人的臉也很模糊了,無法識別他的容貌,也或許他當時沒有做鬼臉。除了照片外,冊子還有十張發黃的紙,這些紙也被裝裱起來了。紙上寫了字,可惜不是中文,我和趙帥都沒看懂是什麼字,很像那種茅山道士的鬼畫符。
  還沒翻到最後一頁,我就把冊子讓給趙帥,他就繼續地看。我向廖老二問道:「你要給我們看的就是這東西,你什麼時候給木清香拍照的?還趁她睡著的時候拍,沒想到你這麼猥瑣!」
  「我哪敢啊,你知道我為什麼怕她嗎,應該她不可能是人類!」廖老二壓低聲音。
  「你別唬人了,我們又不是小屁孩!」趙帥一邊說,一邊翻到冊子的最後一頁,然後他奇道,「我操,最後一頁怎麼有張學生證,還是復旦大學的!我還真沒看出來,廖老頭你居然是名校生!」
  「復旦大學?」我不相信地拿過冊子。
  復旦大學不用我介紹,它響噹噹的名字誰人不知,誰不想上它。學生證並非現代之物,也是舊時之物,那種學生證只是普通的印刷,然後貼上一張照片而已,很容易造假。同樣地,學生證的照片,甚至名字、男、女性別都看不清楚了,唯一清楚的就只有復旦大學、重慶、茶葉組這些字。復旦大學在上海,不在重慶,所以我就質疑這張學生是不是偽造的。廖老二看我們使勁地捏著冊子,他就心疼地搶過來,叫我們小心一點兒。
  「看在我們投緣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們吧,不過你們可別到處聲張。」廖老二神秘地說,「這可是我的寶貝。」
  我和趙帥點點頭,但倆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心說我們不聲張,但可能會悄悄地傳播。廖老二不知道我們的心思,於是就給我們講到這些冊子的來歷。這些事情和茶文化有關,在抗日戰爭前,中國就已經有了茶葉中等教育,高等教育則是抗日戰爭時新書的。復旦大學茶葉組是新中國解放前最有影響也是唯一的一所本科專科並招、教學和科研相結合的茶葉高等教育機構。
  1940年春,復旦大學內遷重慶,校方和財政部貿易委員會茶葉處、中國茶葉總公司三方協商,決定再復旦大學內同時設立茶葉系、茶葉專修科和茶葉研究室。後來因為當時主管教育的部門認為茶葉乃一種作物,面窄不宜設系,所以才改稱組附在農藝系。復旦大學茶葉組第一年在西南和東南分區招收本科和專科各二、三十人,1942年畢業的20多名專科生,均由中茶公司任用,抗戰期間為茶葉戰線培養了很多茶葉技術骨幹。
  可是,這些學生並沒有完全畢業,有一個叫作肖農雲的學生在去茶山採茶時失蹤了。在失蹤前,肖農雲曾和其他同學說過,他要幹一番大事業,不再悶在學校裡做這些無聊的茶葉研究了。不久後,肖農雲消失得十分徹底,所有關於他的東西都不見了,就連他老爸老媽都找不到了。
  1944年,在江蘇的宜興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他渾身是傷,已經奄奄一息。當地人從沒見過這個乞丐一樣的人,就好像他是忽然冒出來的。這個人還有一個包,包裡裝了一些照片,還有幾張紙。可惜這個人一個字都沒能向別人說,當好心人要救他時,他已經死了。當地的一個郎中替他收屍,發現死者很多根肋骨都斷了,腹部的有個拳頭大的傷口,也已經高度腐爛。唯一能夠辨認死者身份的是,是包裡的一張學生證。當時學生證還很清晰,後來被郎中的老婆弄濕了,所以才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經過辨認,學生證上的照片與死者一樣,死者的名字就叫肖農雲。
  沒人知道肖農雲去了哪兒,又為什麼忽然出現在江蘇宜興,唯一的線索只有他包裡的東西。可惜郎中的老婆笨手笨腳的,弄濕了很多照片和紙張,使得後人很難辨認照片上的的東西。經過一些事情的展轉,這些東西最終到了廖老二的手裡,也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