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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節

  假設兇手在這樁案件中真的實施了精神控制術,就只有三個地方可以呆。
  一是車裡,但他必須在車禍發生時迅速離開。鑒於當時是晚上,雖然月色明亮,但車行時會有大片陰影,而且車子開的又極慢,假如兇手在發佈指令後就跳車逃走也是有可能的。這樣做的前提是:他不能向後或者向前跑,因為這車開得太慢,跟在後面的司機要冒火了,對面車道的司機也會因為這車的狀況感到好奇,他們都會注意著這車上的情況,如果兇手躲開出事汽車的掩護,一定會被人看到。
  二是在公路上隱藏,當出事汽車到達的時候,對車上已經被藥物迷得不認識東西南北的人發佈急轉彎指令,讓他們自己滾下山崖。但如果這樣的話,兇手要有地方躲藏才行,否則還是會被看到。這是一條狹窄的車道,路邊除了一排裝有光線微弱的小燈的護欄外,沒有任何遮掩,除非這個人把自己吊在懸崖下才能不被人發現。而且出事後不到半分鐘,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過往司機們就圍了過來,這樣兇手必須從山崖底才能離開。
  三是他在公路的另一側隱藏,但那邊是大片垂直的山體,兇手要麼把自己鑲嵌在山壁裡,要麼爬到最高處。不過如果爬到上面去,那距地面也有相當的距離,要對車上的人施加精神控制還是很難。
  最後,他會隱身或者會超級武功,前者可以讓他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甚至可能在古龍爬下崖底時就混在人群中幸災樂禍的看戲,後者能讓他隨車子一起滾下山崖而不受一點傷,然後施展輕功遠遁。
  燕風想來想去,覺得前兩種的可能性比較大,所以他這幾天也沒有閒著,除了分析各種資料外,他還再度詢問了證人,包括當場目擊車禍的那名司機、景縣旅店中的兩名工作人員,然後就呆在車禍地點,一寸一寸的搜索。現場已經勘驗過了,但還可能有線索留下,做為唯一一個那兇手可能出現的場所,有必要進行地毯式搜查。
  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謀殺,一定會有蛛絲馬跡留下!
第六十章 紀念章(下)
  燕風的行為是非官方性的,只有做完了屍體檢驗和縫和工作林羽菲一直幫助他做現場勘查。通過這幾天的接觸,燕風才真切的瞭解到,這個女人的科學態度是多麼嚴謹,性格是多麼堅強,她在這樣艱苦的工作環境中,比男人表現得還強悍,忍耐力十足,可以不眠不休的工作,為人又聰明嚴謹。
  看著她不顧蚊蟲的叮咬烈日的暴曬,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搜索可能的證據,燕風的心裡欽佩萬分,心想如果玲瓏這麼做,他會心疼,也會捨不得的,無論他如何否認和採取鴕鳥政策,無論他如何躲避著玲瓏不見,思念還是在每天加深,那顆他以為已經從心底挖出的種子還是悄悄的、頑強的、以他所不理解的速度生根、發芽,成長!
  「燕風,過來看看這個,看有用沒?」林羽菲突然直起身來,對燕風揮揮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枚普通的徽章,直徑半寸大小,精緻的不銹鋼材質,上面刻著景縣旅遊局的標誌,只要到景縣著名的玉林山遊玩的遊客都會在山裡的唯一入山口得到這樣的紀念章,而這枚紀念章上有一個可疑的凹痕。
  「能判斷出是什麼時候丟在這裡的嗎?」燕風沒有戴手套,所以沒有直接拿起來看,讓它靜靜地躺在林羽菲的手心裡。中國人的公德意識普遍較差,這邊山崖下有好多垃圾,都是乘坐過往車輛的乘客順手扔下來的。他們扔各種各樣的生活垃圾,當然也可能扔掉這不值錢的小紀念品。
  「需要鑒證科的同事化驗一下金屬變化才能確定,不過看樣子應該就這幾天吧。你看,質地還這麼光亮,也沒有陷入泥土中,看樣子連一場雨也沒經過。」
  燕風側著頭看了看那枚紀念章,心裡突然有一根弦動了一下,雖然極其微弱,但他卻感到了一線興奮的意味,每次當他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都是接手的案子有了突破的時候。他們像螞蟻一樣趴在這個不太大的平台上好幾天了,每一顆草根下,每一塊碎石邊都找過了,除了垃圾和出事汽車上無意義的殘片、小零件,今天是第一次發現一點有意思的東西,那個凹痕看來很奇怪。
  林羽菲小心的把紀念章放在了證物袋中,得意地對燕風揚揚眉毛,「雖然還不知道這是物證還是垃圾,至少也算有一點收穫。怎麼樣,服了吧?論起找東西來,還是女人比較在行。」
  「你是女人?」有了一點收穫,燕風心情好,忍不住開了一句玩笑。其實林羽菲的外形相當女性化,平時雖然攻擊性較強,動不動就言語調戲男人兼女人,但能看得出,她性格也是極為女性化的。
  「這話問的,要我給你醫學證明嗎?不過不怪你,聽說你被那個叫『兩條人命』的犯罪嫌疑人性騷擾過,怎麼樣?哪天有空可以跟我好好談談,我願意給你做免費心裡咨詢。」
  「咱不提這個。」燕風直起腰,看了看平台的一角,又看了看天色,「今天先回去吧,山裡的天說黑就黑,咱們又沒帶照明設備,明天一早再來把那邊搜索一遍。」他按照林羽菲的建議,把這片平台分成了許多區域,幾天來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現在只剩下一塊地方沒找了。
  「顧左右而言他。」林羽菲脫下手套,把手伸向了燕風,讓燕風拉她站起來。
  她跪得太久了,站起時膝蓋一軟,控制不住的向一邊歪倒。燕風下意識的一伸手,林羽菲溫軟的女性身體倒在了他的懷裡,立即勾起了他內心深處最懷念的感覺。
  玲瓏,她在哪裡?在幹什麼?是不是也在想著他?他已經很努力想平靜心緒了,可越是在艱難的時候,他的思念就越控制不住的從心底升起,尖銳地穿透他的理智。
  「抱著我卻想著玲瓏,你還真是老虎掉在山澗裡,傷人不輕啊。」林羽菲站直身體,一點也不尷尬地直視著燕風,看他一臉歉然,還混雜著一絲說不清的傷懷,歎了口氣道:「算了,你是玲瓏的人,我不調戲朋友的男朋友。」
  「你會讀心術嗎?連我想什麼也知道。」燕風對這位女法醫無可奈何,事實上他對前一位法醫同樣無可奈何,這更加襯托這個時候,一個那開朗活潑的女人,一般這樣的人都會比較直接,但玲瓏卻同時保持了聰明溫柔的個性,從來會給人留下餘地,不會讓人難堪。
  「你又在想她了。」林羽菲一副受不了的神色,「既然那麼愛,乾脆直接推倒好了。別那樣看我,對相愛的人來講,性是愛情的昇華,一點不羞恥。」
  燕風從來不擅長和女人討論問題,此時被林羽菲這麼直接的說話法兒鬧的有點尷尬,遮掩道:「我們快走吧,不然天色真要全黑了。再說--玲瓏和我--只是好朋友。」
  「好借口。」林羽菲挑挑大姆指,跟在燕風背後,從山崖下往上爬。她雖然是一名法醫,但平時酷愛攀巖,每天從這裡上上下下,和燕風一樣利索。
  「你這樣躲避不是辦法,別指望時間會幫你做出選擇。時間只會讓人慢慢想通,它本身並不能做什麼。」林羽菲不讓燕風迴避話題,「怪不得人家說天才都有缺陷,你雖然是個偵破能手,但在感情上卻是個失敗者,基本上算是愛無能。你不想傷害別人,可愛情本身就是傷人的東西,每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你容我點時間吧。」燕風無力地說,突然想在這個聰明有俠氣的女人面前說實話:「我現在為這個案子已經焦頭爛額了,我必須在一個月內解決這件事,實在沒有時間梳理感情。沒錯,我想她,非常想。可這些事逼得我沒有權利想感情的事。我知道你們雖然相識不久,但很投緣,你是為朋友兩肋插刀,可是請給我一點時間。」
  林羽菲沒說話,但是笑了。她就是想讓燕風正視感情,因為她不忍心看玲瓏難過。
第六十一章 災難重演(上)
  晚上,燕風一直在想那枚紀念章的事。
  紀念章的樣子很新,看樣子被扔到山崖平台上不超過一周。它是被誰丟在山崖下的?難道是過往車輛上的乘客扔下來的?和其他垃圾一樣是沒有任何破案意義的?
  但燕風心裡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枚紀念章就是他心中一團亂麻中的頭緒,一定與案件有關。現在的問題是:紀念章是那些在車禍中喪生的師生們丟下的,還是兇手本人的?被害人們曾經被安排去玉林山遊玩,但是他們以疲憊為借口拒絕了,之後他們會不會自己又去了那裡?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們為什麼那麼做,組織他們去他們不去,卻偏偏要偷著去。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從出事前一天到出事當天的上午,他們就一直呆在旅店沒出來嗎?那不是老人團,而是少年團,都是好動的孩子,怎麼可能呆在房間內閉門不出?當時女孩子們已經被取了血嗎?男孩子們和老師已經被藥物控制了嗎?據服務人員講,這些人住的並不是後門那邊,而是旅店工作人員路過頻繁的地帶,但沒有人聽到過他們發出任何聲響。
  那些女孩子們可以斷定是死在景縣的,就是說兇手也出現在了那裡。景縣,和二十年前的殺人案有關嗎?為什麼所有的事都發生在景縣?這一切是天意還是無意?兇手是跟隨這些孩子們來的,還是本身就住在景縣?難道兇手一直就在他們身邊嗎?
  那枚紀念章是限制銷售的商品,就像奧運會的標誌一樣,事實上它根本算不上商品,因為遊客只要進入玉林山就會被贈送一枚,景縣旅遊局並不以此謀利,而是為了宣傳。這就是說假如孩子們沒有去過玉林山的話,這枚紀念章就有可能是那個兇手的。
  紀念章上有一個凹痕,晚飯後他到鑒證科又仔細觀察了半天,感覺像是指痕,上面還有一道細細的裂紋。紀念章比一元硬幣還要厚,材質的硬度高,體積又小,在那種情況下要捏出一個指印來不是正常人能辦到的事,但如果是那個兇手做的就沒不稀奇了,他做過許多更可怕、更難理解的事。他一定是個巫術高手,這來自遠古的力量無比神秘和強大,使所有與他對敵的人和物都處於絕對劣勢。
  如果紀念章是他的,就說明他可能去過玉林山,回到景縣後他可以調動警力到玉林山的入山和出山口調查一下,看有沒有人看到過他的長相和身材,如果能從紀念章上提取出完整的指紋就更好了。
  不過這個物證並不絕對,要考慮到這紀念章是別人丟下的,雖然可能性不大;還要考慮到兇手並沒有去過玉林山,這紀念章不過是他撿來的,雖然這個可能性也不大。
  假如他猜的一切都是對的,他應該立即回到景縣去,調查一下容怡、錯位屍體、以及第二樁謀殺案之間的關聯是什麼?兇手為什麼出現在景縣?
  卡!
  一道刺目的閃電照亮了天際,接著天空中滾起了一道巨雷,其聲音之大、震動之強,好像哪裡發生了爆炸一樣,連地面似乎也抖動了,悶了幾天而始終不落的雨,終於在這一刻奔放地落了下來。
  連日的疲勞本來令燕風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雷電閃過,他驀然驚醒,騰的一下坐了起來,感覺那雷電一瞬間驅散了他的心底的混沌--雨水會沖走一切遺留的罪證,他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檢查,如果那裡有什麼線索留下,必須馬上去找,否則就什麼都沒了。想到這兒,他立即起身,拿了些裝備就開車直奔車禍發生地點的那處山崖。
  天黑路滑,暴雨如珠,天空好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一樣,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的疾落而下,打在車窗和車頂上,發出爆竹一樣的辟啪聲,讓燕風懷疑天上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
  盤山公路上,連一條車影也沒有。這讓燕風感到有點奇怪,雖然天氣已經陰沉了好幾天了,但這場雨卻來得很突然,人們不可能為了躲避一場看來過幾天才會下的雨而不出門。何況這是一條繁忙的公路,平時過往的車輛川流不息,時時還會交通堵塞,為什麼這個時候連鬼影子也沒有一個?彷彿這條公路,甚至這個雨中的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似的。
  他緩緩的把車停在一處視野比較開闊的路邊,把警燈和警笛全部打開。雨簾太厚重了,砸在地上像冒了煙一樣,使得本來就光線不足的公路上,能見度更低,二十米外的地方就看不清楚,只有閃爍的警燈和鳴叫著警笛才能提醒過往的車輛要小心。
  雖然他很懷疑是否會有車路過,但防範的工作卻一定要做。事實上,他現在有一些後悔,他只急著要勘查最後那塊犯罪現場,卻忽略這種行為的危險,先不說暴雨可能造成的山體滑坡和雷電頻發引起的自然現象,就只是在這裡停下車子,也可能會使馬虎的司機反應不及或者視線的原因而撞上來。
  但是他心裡一直像瘋長著荒草一樣,不檢查過最後那塊沒有勘查的現場,不確定那裡並沒有犯罪證據留下,他就不能安穩,所以冒險也是必須的,只希望警燈和警笛能提醒過往車輛,只希望他這一趟能有所收穫。
  在這種天氣裡走出車外是需要一點勇氣的,當他拿好裝備,穿好雨衣,走進了暴風雨中,雨點的劈啪聲更加強烈而直接地鑽入他的耳鼓。在車裡的時候,感覺雨點拍打聲好像有什麼人在敲著車子,這個時候卻感覺有人不斷的拍打他,山風捲過的時候,雨點打得他的臉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