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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節

  想當初他從一個建築公司的設計員起步,後來自己下海當了個小包工頭,再後來做了個小分包商,積累一點資本後開始拉出山頭與別人合作開發一些不大的項目。也許是因為聰明和勤奮,在加上那麼一點運氣,趕上了2000年後中國房地產行業極速膨脹發展的好時機,終於有了今天的成就。可是當金周集團成立後,周頌發現自己的發展已經到了頂點,無法再向前邁進一步。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是他這個人在這個社會中的瓶頸。他不得不認為,每個人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天開始,他所生活的背景就已經決定了將來的道路。周頌的出身決定了他在這個社會上的背景,他雖然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致富的理想,但他卻改變不了自己還是周頌的這個事實。這時候他也有點明白為什麼在同學之中最有才學的風君子,如今卻選擇了一種近似於隱居的生活方式。周頌只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表面上看雖然風光無限,但實際上他還是處於這個社會上流階層之下。除了自己的員工和希望在他身上賺錢的商戶,沒有人真正拿他當回事,甚至工商、稅務或者隨便哪個相關部門的人都可以找機會收拾他。
  他雖然有錢,可以花錢去做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但並不意味著這些都是屬於他周頌自己的權勢。直到有一天他認識了孫衛東,他才認識到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他自己認為結交孫衛東這樣的人可能是事業發展遭遇瓶頸時的一個轉折,而他身邊其它的成功人士在取得更大成功時基本上都經歷了這樣一個轉折。
  孫衛東給了周頌生意上很多的方便,這些方便很多是周頌花錢也難以買到的。後來孫衛東提出了和周頌合作搞一個項目,周頌已經沒有了拒絕的餘地。這個項目很簡單,就是周頌提供牙鲆漁場的防空洞儲存孫衛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一批東西。這個項目很隱蔽,實際上所有參與人員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有孫衛東和周頌兩個人才知道那是核廢料。
  周頌在這個項目當中得到的好處就是獲得重組已退市上市公司南大科技所需要的注入項目與資金。至於退路周頌計劃的很好:隨著濱海市城區建設的擴張,將來的大學城項目已經計劃在龍王塘一帶建設,屆時這個牙鲆漁場的土地有巨大的升值空間,他想把它開發成臨海別墅小區。至於那個防空洞,到時候只要將入口處徹底用混凝土封死,再在外面修成假山園林景觀,誰又會知道深埋在山腹中的秘密呢?
  可是這個完美的計劃不知道為什麼出了問題。自從那天晚上發現有人在防空洞中活動之後,孫衛東就知道這個項目已經暴露了。周頌剛剛接到一個電話,電話中的人雖然沒有說自己是誰,但是周頌一聽就知道是風君子。風君子在電話中提醒他牙鲆漁場的事情已經暴露,孫衛東恐怕要消滅罪證,他告訴周頌不要有任何僥倖的想法,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地方,躲避孫衛東的勢力。
  風君子的電話剛剛放下,孫衛東的電話又來了。孫衛東在電話裡向他說了兩件事情:一是漁場那邊做好準備,防空洞裡的東西將由專人馬上轉移,二是要周頌清理現場和「知情人員」。周頌隱隱約約想到孫衛東的行動已經開始了,其實真正的知情人員只有兩個,就是孫衛東和他周頌,現在又多了一個,就是發現問題的風君子。孫衛東要借他周頌的手清理的顯然是風君子,那麼下一步?是不是就輪到他周頌了?
  周頌突然想起了風君子曾經跟他說起過的那個故事,不僅感慨這小子真是傳說中的烏鴉嘴,預言從來就沒有錯過。在風君子說的那個故事中,黑手黨頭目的結局是自殺,說的就是他周頌,而警長的結局是死於亂槍,難道是在暗示孫衛東最終會指使他去除掉風君子嗎?風君子剛剛來電話提醒他趕緊離開,想到這裡周頌不禁苦笑。他不是不想離開,而是已經離不開。
  周頌現在家大業大,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就算他能放得下,可是還有親戚朋友父母家人,這些人的安危周頌不能不考慮,而孫衛東是一個為達目地不擇手段的人。周頌在辦公室裡一直待到深夜,而他的手下也一直在等著他下任務指示。和孫衛東一樣,周頌手下也有伙人專門執行那些見不得人的任務,擺平那些正常途徑沒有辦法擺平的事情。這些人終於忍不住了,給周頌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老大,我們什麼時候動手,弟兄們都等的不耐煩了。」
  周頌歎了一口氣:「把所有人都叫到我辦公室來,我有話說。」當人都當齊之後,發現周頌的辦公桌上放著幾摞現金,而周頌很平靜的向眾人說道:「這些錢一人一份,你們拿了錢就離開這裡,這裡最近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情,等事情過去了你們再露面,現在我已經沒什麼需要你們做的了……」
46、錯路難返忘不為
  濱海地產界名人周頌自殺身亡的消息讓街頭巷尾的人們議論了很長時間,人們想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而警方斷定周頌死於自殺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周頌前幾天莫名其妙立了一份遺囑,遺囑中不僅提到自己死後財產如何分配,而且還將金周集團10%的股份贈送給了集團的梁總工,並且委託梁總工在他去世後繼續掌管這一周氏家族企業的經營。周頌正當壯年,而且身體十分健康,卻莫名其妙立下這樣一份遺囑,所以他的死自然而然就是自殺,原因可能是精神壓力過大,至少警方是這樣認為的。
  風君子不知道周頌在臨死之前一念之仁放了他一馬。他聽見周頌去世的消息之後,本能的認為這不可能是自殺,絕對是孫衛東下的手。風君子對周頌本來就沒有太多的怨恨,聽到周頌的死訊後也是悵然良久,這一結局也許是宿命使然,但是更加增添了他對孫衛東的恨意。在憤恨的同時,風君子也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既然孫衛東除掉了周頌,那麼也可能對他風君子下手,和風君子在一起的桃木鈴同樣也有危險。
  風君子不是高僧能看破生死,也不是熱血英雄做好了成仁取義的準備。在濱海市的地界上逃避孫衛東恐怕是很難的事情,只有想法辦先下手為強了。
  不論風君怎麼想,孫衛東卻對他卻暫時沒什麼動靜。孫衛東不是沒有想到風君子和桃木鈴,但是孫衛東現在的主要精力放在如何清理牙鲆漁場的痕跡以及追查桃木父子身上,他現在所擔心的還是流失在外的那些材料。
  桃木父子不像周頌那麼好對付,連日來孫衛東都沒有找到這兩個人的下落,這種情況不禁讓他更加擔心。實際上孫衛東的擔心是多餘的,桃木父子幾天前在醫院查出了障礙性貧血,因為對濱海市醫療技術的不信任,兩人立刻飛回日本接受檢查治療。等到孫衛東聽說這一消息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周頌死了,桃木父子走了,這不是風君子想要的結果,但是對於孫衛東來說,也還勉強可以接受。孫衛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這一次的買賣雖然有所損失,但並未傷及他的根本。孫衛東近年來已經將主要資產轉移到海外,如果國內有什麼風聲不對,他隨時可以躲出去。這些日子以來事情漸漸平息,孫衛東也不想再多事,甚至有了上國外呆一段時間的打算。不過在他走之前,還有一些小問題需要處理,那就是確定人在濱海的風君子與桃木鈴對他是不是還有威脅。只可惜他萬萬沒有想到,風君子居然搶在他動手之前出手發難。
  ……
  孫衛東在濱海市有多處房產,但是他平常住在某高檔小區內的一套公寓內。這天孫衛東很晚才回家,剛剛結束了幾撥沒完沒了的應酬,人已經帶著明顯的醉意。家中沒有別人,今天他也沒有帶女人回來,回到家中之後他發現廳裡的燈打不開了,他以為是燈壞了,結果臥室裡的燈同樣打不開——房子的電源似乎出了問題,看樣子是停電了,這是很少見的情況。
  他想起廚房裡還有一個手提應急電源燈,是小區物業提供的,於是找出來提到了臥室。沒有電自然沒有辦法洗澡了,孫衛東打算直接脫衣睡覺,明天再找小區物業的麻煩。他將應急燈放在床頭櫃上,藉著幽暗的燈光脫衣準備休息。他的生活還算有規律,就算酒喝得不少,也沒忘了將外套掛到衣櫃裡。
  孫衛東打開衣櫃的門,伸手想取出一個衣架。就在這時,衣櫃的暗影裡掛著的一件大衣突然揚起了袖子,袖中伸出一隻詭異的黑手,直向他的咽喉掐來。這突然出現的變故嚇得孫衛東一聲慘叫,向後倒退幾步差點跌在地上。伴隨著他的慘叫聲,床頭櫃那裡發出啪的一聲響,是應急燈落地的聲音,臥室裡瞬間一片黑暗。
  孫衛東一驚之下酒完全醒了,他本能的感覺到在黑暗中被危險包圍,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向外跑去。他的頭先被臥室的門撞了一下,接著腳下又被客廳裡的茶几絆了一個跟頭,但是他顧不得疼痛,用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大門外。深夜的小區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影,連剛才還亮著的路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滅了,孫衛東從一片黑暗衝進了另一片寂靜無人的陰暗。
  孫衛東衝出門的時候,身後刮起一陣風,風中帶著絲絲的如毒蛇吐信般的聲音,這聲音讓他全身寒毛倒豎,卻又不敢回頭看。他看見了小區門外仍然燈火明亮的馬路,那溫暖的燈光給人一種安全感,似乎只有逃到那個地方才能擺脫恐懼。孫衛東衝出門之後沒有停步,而是直接轉了個彎向小區大門外衝去。門衛室也沒有亮燈,看不清有沒有保安在值班,孫衛東直接衝出大門,衝到了路燈下的馬路上。
  明亮的路燈光讓孫衛東鬆了一口氣,他剛剛站直身體,就聽見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緊接著就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的身體拋向了天空,遠遠的落到了路邊的人行道上。
  孫衛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傷,也沒有疼痛的感覺。他抬眼向前望去,看見一輛三菱吉普車停在前方不遠位置,車尾朝著他的方向,看樣子剛才就是這輛車碰到了自己。此時的孫衛東已經從驚慌中冷靜下來,他本能的想到剛才自己的住處是被人做了手腳,有人潛伏在暗中嚇唬他。
  儘管剛才還是驚慌失措,但冷靜下來的孫衛東心頭陡然升起一股怒氣——什麼人這麼大膽子?這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如果讓他查出來,一定要讓對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以他孫衛東在濱海市的能量,一定能查出來!想到這裡他不禁冷笑著看了看前面那輛車,車主已經走下車來查看情況,他心中暗笑:「這倒霉的傢伙,碰誰不好居然碰著我了,看我怎麼收拾你,正好大爺今天心裡有氣,活該你倒霉。」
  孫衛東伸手想打電話叫人,卻發現手機沒帶在身上。他乾脆邁步向那個倒霉的司機走去,一邊走一邊呵斥道:「你小子是怎麼開車的,蹭破大爺一塊皮把你賣了也賠不起……幹什麼呢!我跟你說話呢!」
  孫衛東雖然在大聲呵斥,可是對方就像聾子一樣毫無反映,下了車向前方頭也不回的走去。見此情景孫衛東不禁動了真火,緊走幾步搶在那人身前攔住去路,伸手就去抓他的衣領。不料這一把卻抓了一個空,那人就像空氣一樣穿過他的身體走了過去,看表情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這種情況讓孫衛東吃驚不小,他轉身向那人走的方向看去,只見車頭前的不遠處,有一個人倒在地上,身下暗紅色的鮮血仍在汩汩的流出。孫衛東仔細一看,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另一個自己!
47、一朝身去無相隨
  孫衛東就覺得腦中嗡的一聲,一下子定在了原地。這時他耳邊突然傳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孫衛東,你也有今天的下場,看樣子我沒有白等。」孫衛東順著聲音看去,路邊樹木的陰影下站著一個男人,看那身影似乎十分熟悉。
  那人見孫衛東看著自己,無聲無息的從樹影下走了出來,邊走邊對孫衛東說道:「孫總,你還記得我嗎?」孫衛東當然記得他,這個人就是記者站的攝影師小陳,已經在兩個月前死於車禍,而且當時那起車禍就是孫衛東一手安排的。現在小陳又站在他的面前,孫衛東嚇得倒退了幾步,手指著小陳,口中說道:「你不是死了嗎?這,這,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不可能,世上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他有可能遇到你為什麼就不可以遭遇呢?」此時從小區門口的方向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孫衛東轉頭看去,不遠處還站著兩個人。這兩個人是一對男女,男的穿著黑色的唐裝,而女的卻穿著非常傳統的日本和服,樣子十分古怪,說話的正是那個女人。
  孫衛東:「你們都是什麼人,我這是怎麼了?」
  「他們和你一樣都是這個世界上的冤魂,因為有心願未了所以在這世間留戀不去。」那個穿著唐裝的男子終於開了口,他又指著小陳說道:「他的心願就是想親眼看見你在這個世界上的下場,現在他已經如願以償了!」說著話只見那人伸出右手,結成一個奇怪的姿勢,中指前伸指向小陳,口中念道:「咄!你可以去了。」只見小陳的身影突然變淡,最終化作青煙散去。
  「這很像風爺當年的風神指。」那奇怪的女子說道。
  唐裝男子轉身對女子說:「這不是風神指,這是往生手印,我送他一程。」
  只聽女子又說:「難怪你敢用馭魂術,原來你早就會往生咒,你不會也用來送走我吧?」
  男子答道:「現在當然不會,我答應你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你放心,我會言而有信的……到該送你走的時候我自然會送你走。」
  只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孫衛東晾在了一邊毫不理會。孫衛東何時受過這種閒氣,向兩人大聲喝道:「你們搞什麼鬼!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否則我可不客氣了。」
  只聽那男人冷笑道:「做人的時候就不知檢點,沒想到成了孤魂野鬼還這麼囂張。孫衛東,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麼東西!」
  那女人也在一旁淡淡的道:「你放下吧,放下生前所有的一切,你自然會離去。」
  「放下?放下所擁有的一切!這怎麼可能!」孫衛東在心中喊道。他孫衛東是什麼人!是赫赫有名的濱海老大,腳踩黑白兩道,權勢一手遮天,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孫衛東不甘心,十萬分的不甘心,他衝了出去,向大街上所有遇到的人咆哮:「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孫衛東!」可惜沒人聽得見他說話,他就像連一粒塵埃都吹不起的,世上最微不足道的風。
  ……
  孫衛東遭遇車禍離奇身亡,讓濱海警方很是緊張了一陣子。居肇事司機回憶,當時馬路上沒有車,所以他開的很快,卻沒想到有一個人像瘋了一樣突然衝了出來,結果躲避不及撞了上去,當120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孫衛東已經死亡。然而警方在調查的時候卻發現孫衛東當時沒有穿外衣,而且他的住宅就離事發地點不遠,家中門戶大開,茶几被踢翻在地,臥室中還有一盞被打碎的應急燈。可是現場既沒有發現有停電的跡象,也沒有發現有打鬥的痕跡。死亡原因是車禍自然確定無疑,可是孫衛東為什麼會在半夜突然衝出家門卻成了疑案。
  ……
  「孫衛東就這麼死了?這麼莫名其妙。」林真真表情複雜的看著帶來孫衛東死訊的常武。
  常武:「是很怪異,調查這一案件的警察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但是孫衛東確實死了。」
  林真真低下頭沉默良久。孫衛東在她心裡是個惡魔般存在的陰影,她實在想不到這個為所欲為什麼也不怕的惡魔最終的結局會是這樣的戲劇性,簡直草率而且倉促。她小聲自言自語道:「這種人不應該這樣死!」
  常武聽見了她的話,似乎是反問道:「那你說他應該怎麼死?難道生前飛揚跋扈的人就一定會死的轟轟烈烈嗎?」
  林真真:「這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這種人應該被繩之以法,被送上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