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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節

  如果是這樣,在醫院中看見的那個背影雖然很像章婷,但很有可能只不過又是一個幽靈而已,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解釋清楚為什麼其他人都沒有看見。劉萬山並沒有騙他,那個礦坑確實鬧鬼,否則的話這樣一台印鈔機器怎麼會被廢棄了。
  風君子瞭解章文正,但是井下並不止章文正一個幽靈礦工,現在所知,至少還有另外三十六個。從林真真講述的經歷來看,她在井下似乎也有被很多怨靈圍困的經歷,林真真的突然消失和礦坑的二次塌方顯得莫名其妙。看來,章文正及時出現是為了保護林真真,那麼章文正呆在井下是否也是一直在守護著這些怨靈,盡量不讓這些怨靈傷害到無辜的人呢?
  俗話說抬頭三尺見神靈,但是就在我們的腳下,也埋藏著不少秘密,既然是秘密,以風君子一人之力就沒有辦法完全去揭開了。
  ……
  兩個月後,林真真的報道發表了,風君子買了一份報紙,只看見醒目的大標題——《從礦工的遺言,看民族的精神之魂》,這篇新聞稿通過對一個平凡人的事跡報道,昇華了發揚傳統美德的主題,緊扣當前的主旋律,也符合中央當時所倡導的學習精神。林真真果然很聰明,她並沒有提及清江當地對這次礦難的處理,而是巧妙的引用了章文正遺書中的內容,對他的遇難過程描述的很詳細。
  其實章文正的事跡並不需要太多的筆墨渲染,僅僅列出一條就足以感動所有人:當礦難事故發生時,章文正完全有機會逃離險境,二號坑作業面上的工人正是得到他的及時通知才得以安全撤離的,然而此時的章文正並沒有選擇自己逃生,而是轉身走向礦坑的最深處去通知三號坑的工人。當章文正跑向三號坑時,等於義無返顧的面對了死亡!
  不知道為什麼,這篇報道的影響很大,被很多其它媒體及網站轉載,引來無數唏噓不已的跟貼和評論,林真真因此還被報社領導點名表揚。在外人看來,這是無數篇主旋律報道中比較真實感人的一篇,但是在清江煤礦以及再上層的礦務局領導那裡,這無疑是丟下了一枚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對此風君子也沒做什麼,只是將一年前的礦區通訊以及這篇報道一起分別寄到了各有關人士手中。
  三個月之後的某一周,原本一直穩步上漲的清江股份股票突然莫名其妙的連續跌了兩個停板,惹來股市中各類評論人士的紛紛議論與猜測,第三天,清江股份停牌一小時,公告了董事長張澤廣因經濟問題被「雙規」,正在接受紀檢部門調查的消息,市場的疑問這才有了答案。風君子看著紅紅綠綠的盤面,又一次發出了酸澀的苦笑,這是他早已意料的結局。就像起卦得無妄,看得見卻避不過。
  正在風君子感慨的時候,林真真推門走了進來(林真真此時已經從北京調來濱海記者站工作,這一段插曲請參閱「股事誌異」系列下一部《一雙筷子》)。她一進門就沖風君子大聲道:「風君子,你知不知道張澤廣出事了?」
  風君子:「我已經知道了,你那篇報道出來之後,我就知道他遲早會是這個下場。」
  林真真:「你說奇怪不奇怪,他明明犯的是掩蓋礦難的事情,怎麼查出來的是經濟問題?」
  風君子:「礦難已經過去了,王明高也死了,再提它有什麼用?張澤廣同志所犯的錯誤怎麼處理只是技巧問題,至於經濟問題嘛,對於某些人來說,就像海綿裡的水,只要肯擠——總是會有的,這是官場潛規則!」
  林真真:「知道這個消息,剛開始我很高興,後來心情又很沉悶。張澤廣、王明高、劉萬山這些人居然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對這個世界開始有點失望了。」
  風君子:「先不要那麼悲觀,至少這次經歷讓我們知道了世上還有章文正這種真正的君子——平民百姓中的文正公。」
  (「幽靈礦工」全文完)
後記:莫談鬼神
  就在不久前,清江煤礦又發生了一起瓦斯爆炸事故,但是這起礦難卻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就在爆炸發生前,有一個瓦斯檢驗員幾乎同時出現在這個礦井的各個坑道中,通知大家有危險發生趕緊撤離,於是井下工人避過了一劫。
  後來驚魂稍定的礦工們回憶起這個瓦斯檢驗員的樣子,居然得出是一年前已遇難礦工章文正的結論。至此之後,清江煤礦周邊開始流傳一種傳說:章文正德行淳厚、孝感動天,死後被上天指派為這片土地的守護神——既守護著地下的怨靈不要傷害無辜的百姓,也守護著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平安幸福。
  神話故事般的傳言越傳越廣,也越傳越離奇。到後來,當地的很多鄉民商議要為章文正立祠祭奠,此事最終被有關方面以涉嫌封建迷信為由制止而作罷。
  就在我即將要完成這個故事的時候,林真真來了電話,她說她也看到了我寫的《幽靈礦工》,並且說了「敬鬼神而遠之」、「子不語亂力神怪」等古訓,並且在最後鄭重的告訴我:「其實你沒有必要將故事說的那麼離奇,簡簡單單的看這件事,只不過是我不小心跌落一個廢棄的礦坑,被救上來的時候卻戴著一頂藏著秘密的帽子。」
  ——2005年春
第四部 一雙筷子
引言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這是秋瑾女士的詩句。這兩句詩究竟是什麼意思?可以理解為巾幗英雄的氣魄與膽色。但若僅僅從字面的意思來解讀詩句,那麼掛在牆上的寶劍真的會在夜間鳴嘯嗎?
  是的,這是真的!
  在我很小的時候,曾聽我父親講他很小時候的故事,有一件事我至今印象很深。我的祖籍在皖北農村,我父親就是在那裡的鄉下長大的。他小時候家裡還有一些祖上留下來的兵器,刀槍劍戟之類。然而在我父親這一輩,村中已沒有習武之人,這些古代的冷兵器也就很隨意的放在牆根之類的地方。
  父親說在有月亮的晚上,當月光透過窗戶紙朦朦朧朧的照進屋裡時,可以聽見這些兵刃發出清吟之聲,這種聲音像淺唱,又像哭泣,在寂靜的夜裡聽的分外清晰。我父親小時候睡覺時不止一次聽到這種聲音,大家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似乎飽飲人血的兵刃在夜間就應該有鳴嘯之聲。
  這種事情如果從別人嘴裡講出來有可能是個恐怖故事或是神秘故事,但是從我父親嘴裡講出來給人感覺卻平淡如水。我絲毫不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因為我知道我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勤學上進的農村孩子在六十年代考上了大學,後來成了一名水利工程師與防汛抗洪專家。一生接受黨的教育,維物主義的信念從未動搖。他在講這些事情時就像在講哪天下了雨一樣平靜。
  我問過父親這些兵器的來歷,他說這是清朝末年捻軍起義時留下來的,我老家那個地方正是捻軍活動的中心地帶。我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甚至想到這有可能是很值錢的古董,追問現在哪裡去了。父親很平靜的說五八年大煉鋼鐵的時候都收上去煉鋼了。那一代人有些事情真是倒胃口!
  後來我年紀稍大了一些,讀到《水滸傳》中的一段文字又勾起了我的回憶。在《水滸傳》第二十七回「母夜叉孟州道賣人肉,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中,張青對武松說過這麼一段話:「只可惜了一個頭陀,長七八尺一條大漢,也把來麻壞了。小人歸得遲了些個,已把他卸下四足。如今只留得一個箍頭的鐵界尺,一領皂直裰,一張度牒在此。別的都不打緊,有兩件物最難得:一件是一百單八顆人頂骨做成的數珠;一件是兩把雪花鑌鐵打成的戒刀。想這個頭陀自殺人不少。直到如今,那刀要便半夜裡嘯響。」
  我想這不完全是施耐庵的杜撰,現實生活中必然有相應的原型存在。早在施耐庵之前,大詩人陸游也留下了「國仇未報壯士老,匣中寶劍夜有聲」這樣的詩句。那麼現在有一個問題需要思考——你相不相信萬物有靈?你也許信也許不信,但都不必著急下結論,且聽我給你講一個一雙筷子的故事……
01、春風幾度邂有緣
  風君子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上海開往濱海的特快列車上。風君子當時正坐在臥鋪車箱的窗邊發呆,目光突然被對面走來的一個女孩吸引。說她是女孩也許不太恰當,她混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成熟的氣息,然而風君子卻很難看出她的年紀。
  女孩端著一個水杯正從車箱的另一側打水回來,一路小心翼翼的避讓著走道兩側的胳膊和腿。她的身高據風君子估計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間,非常勻稱,給人的感覺就是身體每一部分的曲線都是根據數學或美學最佳比例描畫而成。
  風君子最先看見的是她的腳,她穿的是一雙白色的厚底鬆糕半高腰皮鞋。這種鞋在前兩年曾經很時尚,但是在2004年春天似乎已經過了最流行的時間,不過風君子不得不承認這雙鞋穿在這個女孩腳上確實很好看。
  風君子的目光向上看見她的腿,她穿的是一條水磨藍色的半緊身長褲,恰到好處的勾勒出腿部的曲線,大腿的修直與小腿的弧度都無可挑剔。風君子的目光再向上滑過她緊致而圓潤的臀部,看見隨著走動以一種很美妙的姿勢微微扭擺的纖腰,這是在上下兩段飽滿的曲線中非常巧妙的一種收束。最後目光在她胸前的墳起地方做了短暫的停留。
  這大概是大部分男人看女人時形成的一種習慣,風君子也不例外。後來風君子有時候叫她桃子,也許是比喻她乳房的形狀,但也有的時候叫她木瓜,也許指的是從某個角度她的雙乳給人帶來的體積感受。但是當時風君子不可能看的這麼清楚,她當時穿著一件粉色的緊身長袖衫,風君子只覺得她的胸衣裡藏著兩只可愛的乳鴿。
  這時候女孩已經走近了,風君子終於抬頭看清了她的臉。在濱海市的大街上,風君子常常會看風景時感受到一種失望的情緒:有很多女人你在背後看她的身體曲線會感覺很美妙,但是搶步上前回頭看她的臉,你會覺得上帝不應該這樣開玩笑,有時候如果你不小心聽見她開口說話,你會更倒胃口。但是這次風君子卻沒有失望,她的五官很精緻,有一種東方女性古典的美,風君子當時心裡就有了一種比喻:十七世紀日本浮世繪中的仕女圖就曾經用這張臉作為藍本。
  然而這個女孩讓風君子最動心的還是她的皮膚。雖然現在受好萊塢的影響,很多時尚女孩也追求所謂古銅色的健康美,但是風君子這種觀點偏向於傳統與保守的男人還是喜歡白色的皮膚,也就是古典詩詞裡所講的那種冰肌玉膚欺霜勝雪的感覺。她的皮膚很細嫩,臉部、脖子、手都讓人找不到一絲瑕疵,而且是一種類似於象牙的白色。這種白色指的不是那種發黃的老象牙,而是將一段象牙取來,剛剛剖開時暴露在空氣中的那種嫩白色。
  可惜火車走廊很短,女孩走來的時候並沒有給風君子的眼睛留下太多的時間。風君子偷眼觀瞧時,女孩已經小心翼翼的捧著水杯從他身邊走過。空氣中留下一種微微令人陶醉的體香,不知道真的是女孩身上的味道還是風君子的心理作用。風君子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她的背影,發現這一節車廂中有不少人的目光和他一樣在偷看這個女子,有男人也有女人。
  火車仍然發出單調的聲音,令人昏昏欲睡。到了吃晚飯時間,風君子決定去餐車喝一杯。當風君子吃完晚飯走回車廂的時候,火車運行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列車已經快到石家莊車站了,他準備下站台去抽一支煙。
  列車員已經站在了車門前做準備,同時把兩列車廂間的門也鎖上了。風君子站在列車員的身後,點燃了一支煙看著窗外的風景,這時突然聽見了身邊有敲門聲。他回頭一看,門的那一邊站的就是下午看見的那個女孩,她似乎想過來,打著手勢請風君子開門。
  列車員也聽見了敲門聲,不耐煩的嚷嚷道:「火車快到站了,等一會兒才能開門。」風君子勸了列車員一句:「算了吧,還沒到站,你就讓人家姑娘過來吧。」
  列車員回頭看了一眼,也看見了那個女孩。沒說什麼把鑰匙插到鎖孔裡轉了一下,算是給開了門——看來美女走到哪裡都是有小便宜可佔的。風君子順勢打開門將女孩讓了過來,女孩很有禮貌的淺淺的對風君子鞠了一個躬,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向前走去。
  這一聲謝謝卻把風君子給說愣住了。不是因為女孩的聲音不好聽,恰恰相反,她的聲音雖然不是很清脆,但卻很柔和,給人一種細嫩甜美的感受。風君子沒想到的是她的發音,謝謝兩個字說的短促而生硬。雖然中國有很多種方言發音各不相同,但是感覺都不是這樣,說出這樣的中文恐怕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不是中國人,至少她的母語不是漢語。她是日本人還是韓國人?
  她和風君子的第一次交談只說了一句話:「謝謝」,而風君子站在那裡沒有回答。在隨後的火車旅途中,風君子沒有看見她。
  風君子第二次看見她是幾天後在濱海市的一家商場門口。這天下著小雨,風君子正準備打車回家,這時他看見了火車上曾碰到的那個女孩。她正站在一輛出租車的門前,比比劃劃跟司機說著什麼,似乎碰到了什麼麻煩。
  風君子再次看見她覺得很意外也有一點驚喜,眼見她似乎有了一點小麻煩,理所當然要上前幫忙。他走上前去詢問到底有什麼麻煩,只聽司機說:「她要我送她去黑龍井,濱海哪有這個地方。」
  黑龍井?風君子在濱海住了十來年確實也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他轉身問那女孩:「你確信你要到的地方叫黑龍井嗎?」
  只聽女孩用生硬的漢語答道:「沒有錯,就叫黑龍井。」說著還替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三個繁體漢字——黑龍井。風君子看見這張紙條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對司機說:「哦!我知道了,這是三十年代的地名,她要去的是龍王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