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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顧長天很樂意有人加入,他讓勞月在旅館裡叫醒其他人,然後就馬上出去幫黃千山買裝備。勞月心思細膩,看出黃千山另有話語,等顧長天離開後,她問:「黃先生,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想說?」
  黃千山吐了一口濁氣,說道:「沒事,就是覺得你們進山挺急的,是不是擔心頭一批的驢友捷足先登?」
  「這倒不是,八仙過海,各憑本事。只不過下週五是我父母生日,如果能在他們生日前……」
  「明白,我不會拖大家後腿的。」黃千山拍胸保證,「在進山的途中,我會試著翻譯最後的內容。」
  「黃先生進山就是為了翻譯最後一段?」勞月驚喜地問。
  「別把我說得那麼偉大,我只是圖新鮮而已。」黃千山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有這麼個打算。
  要知道,翻譯這門活不是死的,而是活的,有些內容需要靈活處理。翻譯最早產生於原始部落的時代,大禹治水的時候就有翻譯,《尚書》裡有過類似情況的記載。促使翻譯產生的是婚姻和交流造成的,氏族社會的後期因為要求不同部落的通婚,導致了下一代學習了兩種語言,或者因為部落之間的融合(交流、戰爭等)導致一些人從一個部落轉移到另外一個部落。
  當年的世界是封閉的,幾大洲不知道外面還有世界,中國不知道英國,語言更是不通,你不知道英文,他不知道中文。兩種語言尚未交融前,是沒有翻譯存在的,這時候兩國派出使者,經過多年實地學習才逐漸產生了翻譯者。因此,黃千山是想進山仔細看看,或許能在山中悟出最後一段的內容,而憑他的直覺來看,手稿最後一部分的內容才是最關鍵的。
  不過,黃千山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恐嚇信的事情,他最初只以為那是一個無聊的惡作劇。
  顧長天很快買了背包、睡袋、防潮墊、手套、帽子、換洗衣物、頭燈、水壺等,黃千山感慨地想,有錢就是好,買東西根本不用殺價,能節約那麼多時間。蔡敏敏、郝大力,還有梁小玉起床後就來問譯稿的事情。當得知最後一部分仍沒翻譯出來,蔡敏敏很生氣,暗指黃千山是江湖騙子,沒有真才實學。黃千山懶得理會,通常不好聽的話他都是左耳進不了,右耳也鑽不了,權當別人用嘴巴放屁。
  蔡敏敏一聽說黃千山要跟著進山就嘟起了嘴巴,她更把行囊都扔給了黃千山,黃千山數了數,東西有帳篷、藥、以及亂七八糟的東西,可以說是準備充分。黃千山輕輕地笑了笑,他剛想背起這些東西,郝大力就搶過黃千山手裡的東西,幫忙背起來,梁小玉也接過一些重物。
  「兄弟,你別跟我搶,我在隊伍裡就是干體力活的,別讓我失業!」郝大力擋住黃千山,不讓他將東西奪回去。
  「你讓他背好了,真不會享受生活。」蔡敏敏白了郝大力一眼。
  「敏敏,不要這麼說。」梁小玉打圓場。
  「你還好意思說我,都怪你,東西在車站就被偷光了,害我們又重新買一次。」蔡敏敏生氣地說。
  梁小玉被觸到痛處,馬上就不說話了,一副委屈的樣子。勞月不想動搖軍心,於是出面穩住士氣,她說:「好了,今天就要進山了,東西都帶齊了嗎?」
  終於,一陣小大小鬧的爭吵過後,一行六人向王屋山的西脈進發。
  王屋山的主峰叫天壇山,是從軒轅黃帝起,歷代皇帝祭天的地方。後來的皇帝嫌到濟源路途遙遠,為了省事在都城建立代表處,因此北京也有了個天壇。要過王屋山的主峰,要先到斷山嶺,也就是愚公老先生挖山的起點。因他在這裡挖出了缺口,才引得「帝感其誠」,下令「誇娥氏二子負二山,一厝朔東,一厝雍西,自此冀之南,漢之陰,無隴斷焉。」
  黃千山和勞月他們漸漸地走遠,他回頭望了一眼,愚公村土牆木柵,小巷草棚,簡樸自然,與河南其它村莊沒什麼不同,頗感親切。西面的山脈很多都是沒有名字的,所以地圖上沒有標明,當地人也勸勞月他們別進去,萬一迷路或者碰上措手不及的事情就不好辦了。村民見勸說無效,最後使出殺手鑭,嚇唬著說山裡有個無惡不作的殺人犯,還拿出五年前的報紙指給他們看,說得繪聲繪色,好像那個殺人犯就在眼前。
  正值夏季,山中涼爽,他們進山以後,一路有說有笑,似乎很快就能看到山中寶貝。王屋山的西脈崎嶇,綿延起伏,多是陡峭山崖。山溝裡漫起絲絲縷縷的青煙薄霧,山中矮林甚密,偶有大小不一的小水溝,水溝附近泥土濕凝,踩一腳就能帶起一坨泥土。
  西脈很少有人涉足,除了殺人犯的傳言,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山中地勢危險。在進山不久後,穿過一片樹林,到了山腰上就有一條很長的山澗,這條山澗是地質運動時,兩山被撕裂而來。山澗上曾有一座吊橋,可是後來腐壞了。近年,為了開發旅遊資源,當地政府在山澗上修建了吊橋,可是吊橋總會不明不白地壞掉。
  村民覺得是山神不允許破壞山中生靈,於是阻止政府再入山,政府雖然覺得蹊蹺,但不好拂民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懶得再打西脈的主意。正因為如此,很多人認為殺人犯掉進山澗死了,也有人說殺人犯沒死,他還在山澗的這頭沒過去。總之,當地村民沒人願意進來,這也讓西脈一直維持著原本的生態環境。
  勞月他們前幾天就在當地村民中打聽到,早年文革時為了吃飯,有些游手好閒的年輕人進過西脈,越過山澗以後他們看見一個村落,村落附近還有一處堆成小山的黑石堆。可是,第二天再去時,村落還在,村民卻全都年見了,村子裡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不像是逃難而去。早幾年,為了修建新的吊橋,曾有不少村民進入西脈,他們也見到了當年的村落,村落的草房泥屋都殘破不堪,看似一個鬼村。
  對比了手稿的譯文,勞月認為村民所傳八成以上都是真的,譯文裡提到曾有人打著愚公的名義挖山,並在附近建起村落,村落附近有黑石堆,這些都完全符合村裡老人所說。要找黑石堆,就要過山澗,可是山澗沒有吊橋,雖然山澗不深,但下面全是亂石淺水,不掉下去摔死也得嚇死。黃千山是後來加入隊伍的,所以不知勞月他們打算怎麼過去,最後顧長天跟他說,他們找到了一個採藥老人,採藥老人說以前他進山採藥,山澗的橋不能走人了,後來他發現有一條暗道可以穿到山澗底下,山澗下又有另一條通道直上山澗的對面山腰。這條暗道是天然而成,並非人工所造,這都歸功於地質運動的鬼斧神工。
  「採藥老人說,這條暗道是在一間木屋旁,我們進山一直往裡走進能看見。」勞月對黃千山說。
  「是不是那間?」黃千山眼神好,他老遠就看見一間趴滿青苔的木屋蹲在山石下。
  「都破成那樣了,看來這裡很久沒人來了。」蔡敏敏很興奮。
  「這麼多年沒人來了,暗道不知道還在嗎?」郝大力擔心地說。
  「你以為暗道是人,這是地質暗道,不會跑的。」顧長天笑著說。
  「我們趕快吧,要是晚上還沒走過山澗,那就得在暗道裡過夜了。」梁小玉很擔心。
  「這不更好,多刺激。」蔡敏敏激動地說。
  木屋是採藥老人當年所建,為的是方便曬藥,有些藥不宜悶太久,所以從山澗上來後就擺放在木屋裡。因為是用來曬藥的,所以木屋很簡陋也很小,根本不能住人。看到破敗的木屋後,眾人很高興,黃千山也覺得腳下生風,似乎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當他們走到木屋邊時,看見有一塊凹陷的青黑山巖,山巖旁邊長滿了野樹雜草,如果不仔細看,會忽略掉草樹後的窟窿。山巖的凹陷坡度很大,要不是山巖中心有個窟窿,這裡早就積了一個深水潭。窟窿裡升起陣陣涼風,山樹野草因為涼風而搖動不止,似乎在招呼眾人鑽進去。郝大力身先士卒,第一個躍下去,他一躍下去就喊下面有字。顧長天以為山石有古人刻字,於是就朝郝大力喊話,問是不是什麼古跡。沒想到郝大力卻說不是古跡,而是一張紙,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一行字:不許進山,否則——死!
  梁小玉好奇地盯著窟窿前的郝大力,探頭問:「什麼字?寫了什麼?」
  郝大力沒有說話,蔡敏敏急了就喊:「你不識字就扔上來給我瞧瞧。」
  勞月見郝大力許久不出聲,也有點擔心,她問:「大力,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郝大力又從山巖下爬上來,他一句話也沒說,上來就立刻把字條遞給了勞月。黃千山在一旁望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張紙條也是一封恐嚇信,和昨晚貼在他房門前的沒什麼兩樣。顧長天發現是恐嚇信後,先是愣了一下,但馬上又笑起來,只當是一個玩笑。蔡敏敏更沒當回事,她還「切」了一聲,只有梁小玉覺得害怕,還打起了退堂鼓。
  「小玉,不是我說你,你這膽子真不該跟來。」蔡敏敏搖頭歎道。
  梁小玉紅著臉,硬撐著說:「我又沒說害怕。」
  「這紙條會不會是那批先進山的驢友扔的,他們可能也知道這條暗道。」郝大力在一旁猜測。
  「有可能,只要問了採藥老人就知道這條暗道了,他們肯定不想我們跟進去。」蔡敏敏不屑地說。
  黃千山想起貼在他門上的恐嚇信,就說:「不可能,昨天我和勞小姐剛到這裡時,是下著雨的。你們說那批人先進去了,如果是他們扔的,紙條上的字早就化開了,要說只能是剛才扔的——或者昨天晚上。」
  勞月點頭,說道:「黃先生說的有道理,莫非還有其他人在山裡?」
  「難道是殺人犯?」梁小玉嚇得青了臉。
  蔡敏敏白了一眼梁小玉,說道:「什麼殺人犯,不是說他都跑進山裡五年了嗎,哪來的紙筆?」
  「不管是誰,他都不希望我們進山。」黃千山說完就望了一眼山巖下面的窟窿,他覺得這張恐嚇信很奇怪,如果擔心他們搶走寶貝,大可以提前一步進山,犯不著恐嚇他人。他們進不進山,會對誰造成危害,山裡又有什麼秘密?
第五章 泥土裡的空洞
  山巖下的恐嚇信著實古怪,勞月先問眾人,若不想進山,現在就可離去,一切都是自願的原則。當然,如果碰上危險,大家也會彼此照應,不會自顧自己。黃千山覺得此舉荒唐,這分明是有記名的投票,既然當著眾人的面詢問,誰好意思說自己要做逃兵。
  事情如黃千山所料,沒有人說要走,但隊伍裡已經產生了不安的情緒。郝大力打頭陣先跳下山巖,其他人尾隨其後。山巖下長了密密麻麻的蕨類植物,撥開它們就看見一個漆黑的不規則形狀的窟窿,窟窿裡升起陣陣涼風,蕨類植物被風吹燈晃擺不定,像是在跳舞一樣。窟窿後是一個石灰岩山縫,山縫裡高低落差很大,低矮處只有一米不到,必須蜷著身子才能通過。一進去往斜下方走上幾步,裡面就長滿了濕滑的青苔,空氣裡還有一股淤泥的味道,嗆得蔡敏敏直嚷嚷太臭了。
  顧長天環視周圍,說道:「這條暗道是山縫,大概是地震時震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