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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

第一章 來自馬爾代夫的手稿
  這件事一直是秘密,除了由於故事本身太詭異,難以用一句話說清楚,還因為這個故事涉及了一些敏感的地方,所以不得不保密。
  可是,如果一直隱藏下去,這樣對故事裡死去的、失蹤的、活著的人都不公平,他們每個人都應該被記住。儘管如此,我卻不能以紀實地寫下來,只能以一種藝術的方式來表達,希望故事中的你能看到這本書,知道我一直沒有忘記你們。
  故事的主角叫黃千山,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翻譯,似乎和我們的故事沒有任何關聯。然而,世界的奇妙就是如此,往往最不可能的事情最可能發生。那天,黃千山接了一份活,需要翻譯一部來自馬爾代夫的手稿,可是他卻不知道正因為這本神秘的手稿,他走進了一個充滿迷霧的陰謀。
  生於廣西桂林的黃千山住在南寧市,雖然他精通多門外語,但由於經常不聽從領導安排,上班遲到每天也少不了,所以不是他把老闆炒了,就是老闆炒了他。曾有朋友介紹黃千山去北京等地做翻譯,可是他通通回絕了,因為家中有位年邁的母親,她除了兒子沒誰可依靠了。家裡的親戚們雖然有一籮筐,但他們都不管自家父母死活,黃千山哪還敢指望他們。
  最近黃母身體不好,黃千山又很久沒接到工作了,醫藥費著實讓他心煩意亂。翻譯者有自己的門道,黃千山歎了口氣,然後他就打開電腦上網去找活兒干。翻譯者中有一些是公司裡的職員,但大部分是散兵。散兵裡藏龍臥虎,門道很多,時間也相對自由。有些字數多的稿件、合同等等需要進行翻譯,僱主一般先在網絡上招標,讓接標者先試譯一段,在做過比較之後,僱主會選擇最好的人做為中標者。
  黃千山在網上掃了幾眼,一半以上的活都是中譯英或者英譯中。這年頭哪門專業都要學英文,是個小學生都能講幾句英文,黃千山不喜歡與人雷同,所以在大學的時候又精學了幾門外語。漫不經心地搜索了一會兒,終於黃千山的眼睛一亮,他看到了一個稀奇的招標——有一個人想翻譯一本馬爾代夫的手稿。
  馬爾代夫當地官方語言為英語,但馬爾代夫的母語叫Dhivehi或Divehi,比較常見的中文譯法是「裡貝喜語」或者「迪貝喜語」。除了非洲那些土著部落的語言,裡貝喜語大概是世界上最少人使用的語言了,既會中文又會裡貝喜語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黃千山不由得會心一笑,在中國會這門語言的絕對不超過三人,而他正是其中之一。馬爾代夫是一個海島小國,除了旅遊資源沒什麼亮眼的東西,全世界甚至是當地人都沒人願意學裡貝喜語。黃千山曾給一個英國公司在馬爾代夫幹了一年的活,當時他貪圖新鮮就順便學了當地語言,沒想到今天居然用上了。
  除了一個手機號碼,僱主什麼都沒有留下,就連性別都沒有寫下。黃千山記下手機號碼,他一邊搖頭一邊哼哼地想,有錢人就喜歡搞神秘,誰稀罕偷窺他的隱私。撥通電話以後,那頭是一個女人在說話,聲音清脆,毫不含糊。女人在電話裡說她姓勞,黃千山聽著就覺得親切,姓勞就是勞動人民的兒女,那肯定是自家人。
  因為酬勞需要面談,書稿也需要當場轉交,所以姓勞的女人就和黃千山約了時間地點。姓勞的女人不是廣西人,她特地從北京飛來,坐在咖啡館等人的黃千山一見姓勞的女人就愣了,她穿金戴銀,哪裡像是勞動人民的兒女,敢情是冒牌貨。
  「黃先生,你好,我叫勞月。」勞月一見面馬上介紹自己。
  「別叫我先生,聽著怪彆扭的,你叫我全名好了。」黃千山隨意地坐著。
  「這是書稿,請你過目,不知道一天內能翻譯出來嗎?」勞月也不客氣,直接捧出一本手寫書稿放在桌上,看樣子內容還不少。
  「一天?恐怕有點難,你要真這麼急,那另找高明吧。」黃千山馬上推辭遲,再厲害的翻譯也不可能一天翻譯一本書的內容,除非是要速度不要質量。
  「那你多久能翻譯出來?錢不是問題。」勞月急著問。
  「你急的話,我三天做好給你。」黃千山暗暗驚奇,眼前的女人幹嘛這麼急,又不是挑吉日趕著生孩子。
  勞月拿出來的書稿不是原件,而是通過拍照整合而成的樣本。黃千山隨手翻了翻手稿,從照片就可以看出原稿並非當代之物,書稿裡的內容已經花掉了,如果有老花眼的話,瞪壞了眼睛也很難看清楚字跡,更何況裡貝喜語的字母本來就很難分辨。黃千山雖然只掃了一眼,但他看到手稿提到了中國,這讓他暗暗吃驚。手稿裡有的詞不能直譯,音譯的話就是河南、圓明園、愚公的意思。黃千山覺得奇怪,為什麼一本來自馬爾代夫的手稿會提到這些,難不成是馬爾代夫的總統要寫一本書來介紹中國?
  「黃先生,我還有個請求,就是你在做翻譯的時候,我得在一旁看著。」勞月面不改色地提出這個不合理的要求。
  「勞小姐,你要是不信任我,那你可以找別人。」黃千山將書稿推了回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書稿的內容是秘密,我不想別人知道。」
  「你是第一次找人翻譯吧?我們做這行的有自己的規矩和操守,該保密的我們一個字都不會吐出來。」黃千山心裡罵道,這個娘們兒真囉嗦,他長得雖然奸了點兒,但也不能以貌取人嘛。
  「我不會干擾你工作,你放心。」勞月保證道。
  「對不起,這是我的規矩。」黃千山仍拒絕。
  談話到這兒,黃千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勞月也沒叫住他。黃千山不是第一次這麼對待僱主,他本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勞月卻在一天後找上門來。要不是黃母在場,黃千山肯定拿起掃把趕人。勞月仍想讓黃千山翻譯書稿,她似有苦處,黃千山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看勞月如此在意這本書稿的翻譯,所以就破天荒地答應了勞月的請求。
  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黃母當晚心臟病發作,被送進了醫院,光是醫藥費就讓黃千山一個頭兩個大。人生就是如此,總是在你囊中羞澀時來個天災人禍,讓你體會缺錢的滋味。勞月二話不說,馬上把醫藥費墊上,黃千山不喜歡被人施捨,但老娘的性命不能兒戲,所以他就低著頭說:謝了,這本書就免費給你翻譯。
  勞月雖然急著翻譯手稿,但當晚黃母因病住院,她就讓黃千山先在醫院陪著母親,書稿可以明天再翻譯。勞月沒有立刻離去,反而一直幫忙打點黃母住院的事宜,根本不像一個外人。守著母親的黃千山看在心裡,雖然他知道勞月這麼做是想讓他幫忙翻譯書稿,但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只好答應勞月的請求——翻譯的時候讓勞月在一邊盯著。
  因為黃母要動手術,所以黃千山一直守在手術室外,勞月也跟著等候。黃千山幾次催勞月離開,但是勞月就那麼坐著,黃千山忍不住懷疑,勞月是不是不放心他拿著書稿,所以才不肯離開。既然勸不走勞月,黃千山索性就讓勞月在旁邊盯著,反正他又不會做虧心事。
  勞月不時地問黃千山的家事,但黃千山早就給問得煩了,直到祖宗八代都介紹完了,黃千山才忍不住反問勞月家住何處,是否已婚。勞月倒也誠實,她沒有多想,馬上就說自己是北京人,父母雙亡,家裡只有她一個人。黃千山一聽,原來勞月是個孤兒,心裡的不快又轉化為同情。
  「其實,北京有個老教授也會裡貝喜語,你可以去找他,我知道怎麼聯繫他。」黃千山不想浪費勞月時間,於是就把生意推出門外。
  黃千山本是好意推薦,沒想到卻得到了一個令他深感震驚的回答,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來,勞月告訴黃千山,李國維已經死了,若非李國維不死,她根本不會來找黃千山。李國維算是黃千山的恩師,黃千山能出國學習全靠了李國維,現在從一個陌生人口中得知此消息,黃千山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勞月歎息一聲,又說李國維是前天在家裡遇害的,兇手到現在還沒抓到。黃千山一聽「兇手」二字,腦袋就嗡嗡作響,難道他的恩師是被人害死的。李國維向來待人和善,從不與人爭吵,敬他愛他還來不及,誰會對這個老教授下毒手?很快地,黃千山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原來這件事和他手中的那本手稿有關。
  在這之前,勞月已經拜訪過李國維教授,她想請李國維幫忙翻譯手稿的,李國維也欣然應允。可是,誰也沒料到,在交付完整交譯稿的前晚李國維竟然慘死家中。最古怪的是,家裡的現金、貴重物品都沒有丟失,惟獨勞月給李國維的手稿影印件和譯稿不見了。可能擔心黃千山因此不敢接下這項翻譯,勞月馬上保證黃千山絕對不會有危險,讓他儘管放心。黃千山又不笨,他一眼就看出勞月其實沒有把握,他也沒指望一個女人能保護得了他。
  末了,黃千山追問:「那兇手還沒找到,有沒有嫌疑人?」
  勞月搖搖頭,表示沒有,她說:「我不是不放心你,我相信你有職業操守,但是我擔心你也會有危險,所以才……」
  黃千山笑了笑,他想,你是擔心手稿吧,怎麼謊話經過這女人的嘴巴就變得那麼動聽。要真是有危險,勞月能起什麼作用,頂多是多賠上一條性命。說著說著,勞月的手機響了,她起身去接電話,只留下一頭霧水的黃千山在發愣。
  望著勞月離去的背影,黃千山在心裡琢磨,李國維的死莫非真和這本手稿的翻譯有關?若是如此,那手稿裡究竟藏了什麼秘密,會害得有人鋌而走險地殺死李國維?黃千山又覺得此事太荒唐,也許只是李國維太倒霉,不幸地碰上了入室劫殺,畢竟這年頭缺錢的人太多了。黃千山漫不經心地翻開書稿,可當他不斷地看下去後,卻不由得大吃一驚。
第二章 收藏家
  黃千山翻開手稿的影印本,裡面提到的內容竟幾乎都和中國有關,其中包括了許多中國神話、傳說、民謠。這些還不足以讓黃千山覺得驚訝,讓他驚訝的手稿首頁的幾行字,上面的內容提到了手稿的來歷。黃千山不相信,他又看了一遍,的確沒錯,手稿是於1860年10月18日,從北京的圓明園搶出來的。
  「不對啊,圓明園裡擺的都是國寶,從沒聽說圓明園擺了一本外文手抄本,這東西還沒資格被擺進去。」黃千山合上文稿,懶得再去細想,他只管翻譯,其他的事情與他無關。
  當晚,黃母做完手術,脫離了生命危險。勞月一直和黃千山守在手術室外,黃千山和她才認識不到一天的時間,理論上說交情不深。可是,勞月仍不辭辛苦地交費及守侯,要不是黃母還躺在病床上,黃千山真想立刻說:姑娘,嫁我吧。
  黃千山不是小家子氣的人,他不想佔人便宜,特別是女人的,於是他就打破沉默:「剛才我看了稿子,其實內容不算多,今天晚上我連夜翻給你,你就在一邊看著好了。」
  「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勞月禮貌地說。
  「沒事,又不是第一次熬夜。」黃千山無所謂地說。
  「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勞月淡淡地笑著說。
  黃母在病房裡睡著了,黃千山一邊守著老娘,一邊給勞月翻譯稿子。裡貝喜語沒有現成的詞典,因此翻譯時不能查詞典,把它翻譯成中文全憑真功夫。可是,黃千山越翻越覺得奇怪,文稿的內容生澀孤僻,翻譯起來很困難。黃千山逐漸地發現稿子全是在講中國的神話傳說,有些地名初看不知是何地,但從文中內容推敲就可得知,這些地名都屬於河南的村鎮,最奇怪的就是整部稿子都圍繞著愚公移山的傳說。黃千山越來越覺得奇怪,這篇稿子很像中文的文言文,令人不解的是這篇稿子透露了一個觀點:愚公移山是因為山中有寶,而不是為了外出方便。
  「這女人出手闊綽,手稿裡儘是古怪,莫非她幹的是盜賣文物的勾當?」黃千山在心中嘀咕。
  「黃先生,怎麼停下了?」勞月關心地問。
  「勞小姐,我知道做翻譯的不該多事,但你這書打哪兒來的?我可不能幫忙翻譯違法的東西。」黃千山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就把心中的疑問拋出來。
  這時,勞月的手機又響了,她沒有馬上回答黃千山的問題,而是站起來走到一邊接電話。黃千山向來信人不疑,但勞月的反應著實古怪,再說手稿的確有問題,他一口氣看到半,給他的感覺就是稿子是說如何尋找一個被埋藏的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