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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節

  「不問問我去哪裡?」
  「這不還沒到最後分手的時候嘛。」
  「去南京,看有沒有適合我的職業,大概還是會去做咖啡店女招待吧,不過也說不定。來找我就打我手機。」
  「一定。」
  「去給自己配個手機吧,不然找不到你。」
  「一定。」
  「還有一刻鐘。」她說,「這是第一次和你度過完整的二十四小時,最後一刻鐘怎麼度過呢?」
  「要不,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吧。用一刻鐘剛剛好。」
  牌局
  我回到學校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退燒片吃光了,不想再去買,吃下去的抗過敏藥讓我瞌睡連連,坐在公交車上幾乎就要跌入混沌,不過我還是堅持住了我在食堂裡買了二十個包子,裝在放藥的馬夾袋裡,又去小賣部買了幾瓶純水,打算去咖啡女孩的家裡。至於是去坐禪還是打埋伏就完全看我的運氣了。後來想想,什麼娛樂都沒有,可能會挺不過去,於是回到寢室去拿幾張唱片。
  老星在屋子裡等著我。
  「……去旅行?」他問我。「買這麼多包子和水。」
  「不,應該說是出去面壁。」我放下馬夾袋,爬到床鋪上收拾我的唱片,聽見身後塑料袋窸窸窣窣的聲音,回頭一看老星已經抓著兩個包子,嘴裡還有半個。
  「當心噎死。」我說。
  他滿嘴糧食含糊不清地說:「來,坐下,打牌。」
  牌局是我大學時代永恆的主題,甚至超過了網吧,超過了搖滾,超過了我對長髮校花的懷戀。只不過物是人非,鍋仔瘋了,亮亮去了地下室,齊娜被一錘子敲死,剩下我和老星兩個人,世界已被海水淹沒了大半,剩餘的部分正在繼續沉淪。我說我不想玩,他說:「你非玩不可。」
  「兩個人怎麼玩?」
  「玩跑得快。」
  「那個沒勁,小孩子玩的。」
  「在最簡單的遊戲裡有著最深刻的智慧。擯棄技術,只看運氣。你覺得沒勁只是因為賭得不夠大而已,一張牌一根手指頭怎麼樣?」
  「我不喜歡運氣遊戲,那不是真正的輸贏。」
  「錯!如果我和你,坐在這裡玩一輩子的跑得快,最後出來的結果就是真正的輸贏。」
  我估計他腦子出問題了,齊娜的死對他影響不小。我放下包,坐在他對面。他開始洗牌,這時我注意到他的手上全是傷,那是用拳頭砸在什麼硬物上造成的。我沒問他,靜靜地看著他發牌,三堆牌發在桌面上,他沒摸,我也沒摸。
  「賭什麼?」我問。
  「輸的人去面壁,贏的人去旅行。」
  「挺好。」我伸手摸牌。
  第一局我被他全關,一張都沒跑掉。我洗牌,他點了根煙,說:「那天在公安局我還是去看了齊娜的屍體。手看了,臉也看了。」
  「怎麼想起來現在說這個?」
  「之前不想說,是因為覺得,告訴你沒有意義。」他說,「不過那個記憶無法洗掉,告訴了你,至少對我有一點意義吧。」
  我發牌,沒問他看到了些什麼。
  他說:「只有懷著巨大的仇恨,才會把人敲成那樣。」
  他把煙灰隨意地彈在地上。第二局我再次被全關。
  「之前我說是小廣東干的,你說,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他說,「你喜歡講究動機,對不對?」
  「殺人都是有動機的,我看不出小廣東有什麼動機殺齊娜。我還是那句話,相比之下,你比他更有動機。這年頭殺一個陌生人可以沒有動機,但殺熟人那一定是有預謀的,不可能沒有動機。而且,最重要的是證據,比如說凶器,作案時間,現場的腳印,衣服上的血跡,這些都掌握在警方手裡。你能檢測DNA嗎?古典推理只存在於小說中,科技已經發展到這個境地,不會再有一個偵探運用推理法在我們中間挑出一個兇手,還能令其自己招認。沒這回事。」
  「你又錯了。為什麼排查法可以找到兇手?從幾萬人裡找出一個敲頭的,排查法簡單來說就是排除法,是沒有DNA證據的前提下做的概率計算,只要兇手被列入了嫌疑名單,他就一定會被審訊出來。DNA是後設的證明。」
  「你有權保持沉默。」
  「你外國電影看太多了。」
  第三局,我輸了一張牌,龍頭沒扳回來。我開始抽煙,給自己開了一瓶純水,喝水。
  老星說:「如果我現在殺了你,你猜猜我有什麼殺人動機?」
  「猜不出。但你會留下證據,跑不掉。」
  「如果排除掉所有證據的因素,通過動機你能把我列入嫌疑人名單嗎?」
  「不能,」我說。「看不出你殺人的動機,也看不出你有精神錯亂的跡象。」
  「我有動機。」
  我扔下手裡的牌說:「不玩了。」
  「繼續繼續,我話還沒說完。」
  「有話就說完。」
  「那就陪我打牌。」
  老星說:「你知道嗎?有一種傳說,兩年前那個倉庫管理員並不是真正的兇手,他只是被用來頂罪的。不過,自從他被槍斃以後,這兒確實太平了很長時間,說明真兇是被抓到了。」
  「理論上沒有一個司法機關會用頂罪的方式來處理連環殺人案。」
  「是的。可是五月初我們學校有女生被裝修工敲死在廁所裡,一度成為敲頭狂復活的證明,謠言滿天飛。齊娜被殺那天,兇手用的也是同樣的手法,但裝修工卻幾乎是同時被警察在異地抓獲。這說明什麼?難道敲頭是很流行的殺人手法嗎?為什麼不用繩子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