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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節

  我跨進去,無聲地擁住她,心疼地輕吻著她的濕發。
  「對不起,對不起……我失態了……」她在我懷裡喃喃自語著,雙臂緊緊地環住我的腰。
  像她那樣堅忍的女孩子,必定是有什麼重大到難以忍受的壓力,才會藉著摔砸東西來發洩。我不說話,只是用力摟住她,任冷水打濕襯衫,浸潤著我的胸膛。
  她只是低聲抽嚥著,肩頭一跳一跳地聳動,幾分鐘後,緩緩地仰起頭來,雙眼帶著淚花,低聲問:「我們先去北海道好不好?燕遜、小蕭、小燕是我的姐妹和小弟,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它們——」
  我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好了,沙漠發掘的事交由鐵娜去做,只要有了足夠的金錢做後盾,一切都不是問題。我馬上去打電話給服務台,機票改為直飛北海道,上午十一點鐘起飛。這段時間裡,咱們還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一頓中式早餐。」
  與小燕待的時間不長,但他純真、質樸但又不失精靈鬼怪的稟性讓我由衷地喜愛,所以在感情上也把他當小弟看,絕不會放任他滑向深淵。沙漠發掘工作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竿見影的事,只能緩步進行,以鐵娜的能力和勢力,只要一聲令下,鞍前馬後不知有多少諂媚者甘願赴湯蹈火而去。
  我沒再問關於燕遜的事,但蘇倫對她的擔心是顯而易見的,彷彿那是一個不宜輕易挪動的重病病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似的。只是,擁有那樣甜美聲音的女孩子,怎麼聽也不像是身患重病的樣子,蘇倫到底是在擔心什麼呢?
  飛機在雨後的跑道上滑行,然後順利地騰空而起,升上一萬五千米的高空。
  蘇倫解開安全帶,望著舷窗外的朵朵白雲,眉頭依舊微微皺著。
  我在簡易小桌上攤開一張白紙,握著一支鉛筆,簡單地畫了一張草圖,拿給蘇倫看。草圖正中,寫著小燕的名字,然後用十七八根箭頭分散向外指著可能與他有關的每一個人。
  「這些人,都有可能在半年內與小燕密切接觸過,比如大亨、大人物、孫龍等等。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這些人身上,越是與他關係密切的,就越要引起咱們的注意。到達北海道後,無論採取何種方法,打電話也好,發傳真也好,都要與他們聯繫上,詢問小燕的異常動靜。如果可能的話,我會跟他詳談,然後制服他,請日本的腦科專家做個緊急會診——」
  從酒店到機場,我腦子裡翻來覆去在想這些事,撒網巨大,明確的目標卻沒有幾個。
  草圖的最後一個名字,我寫的是「信子」。
  蘇倫指著那兩個字:「這個女孩子大概已不在人世了吧?雖然小燕一直說她留在潛艇裡,但這並不是一個讓人容易信服的理由。獠牙魔殺人是一種殘暴性情的必然發洩手段,我不相信他會放著身邊的弱女子不殺,而是捨近求遠衝出來獵殺楓割寺的僧人。」
  我的心猛然一沉:「你的意思,小燕就是獠牙魔?」
  她沒有明說,潛意識裡藏著的就是這個觀點,這讓我心裡突然浮起了一陣無言的悲涼。如小燕那樣的聰明人,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在追求智慧的極點時不擇手段,難免誤入歧途。只是,我心底裡還存有一絲幻想,覺得他心中是有慧根的,只要不是徹底沉淪阿鼻地獄,就還有脫離苦海的可能。
  蘇倫又一次凝望著舷窗外的如絮白雲,笑容越發苦澀:「不僅僅是我這麼想,連燕遜、小蕭都是這樣想的。我們三個思考問題的方法百分之百相同,一個人想到,另外兩個人也一定能同時想得到。」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在勾畫草圖之前,「小燕不是獠牙魔」的信念約有百分之五十,到現在聽了蘇倫的話,那種自信銳減到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地步。
  空中小姐推著酒車走過來,我取了兩杯檸檬水,遞了一杯給蘇倫。
  「那是最壞的結果了,對不對?」我強迫自己振作起精神,看著機翼下蔚藍的大海。
  「對,最壞、最壞、最壞的結果。」蘇倫無奈地重複著,取出墨鏡戴上,遮擋住自己紅腫的雙眼。
  「蘇倫,振作一點,咱們在『亞洲齒輪』的世界裡面對那種困境都沒有倒下去,這一次必定能再次化險為夷的。相信我,只要抓到小燕,就帶他離開北海道,找全球最好的神經科醫生幫他解除思想裡的魔性——」不知不覺中,我也遵從了她的觀點,把小燕與獠牙魔之間劃上了不折不扣的等號。
  蘇倫笑了笑,但她的心情太沉重了,連強裝出來的笑臉都慘不忍睹。
  我打開了前座靠背上的液晶電視,希望借收看新聞來緩和一下氣氛,但連續幾個畫面都是關於北海道「獠牙魔殺人事件」的報道,幾個日本的女記者、學者、生物學家正在一張環形演播台前侃侃而談。
  「別動,就看這個好了!」蘇倫挺起身子,迅速扣上了耳機。
  女記者的攝像資料裡,亡靈之塔突兀地直衝雲霄,或許她是為了突出這座楓割寺的標誌性建築之雄偉神奇,才故意採取了仰拍的角度。然後是深不見底的通靈之井、楓割寺的幽深長廊、寺院後面的懸崖絕壁和大海怒濤。
  其中一個一閃而過的鏡頭裡,我偶然看到了山坡下修葺一新後的尋福園,四角的瞭望塔依舊矗立在寒風中,只是再也沒有巡邏站崗的神槍會人馬,塔上空無一人。
  日本女記者的聯想能力相當厲害,竟然能從獠牙魔殺人聊到二次世界大戰,再聯想到美國人登月、俄羅斯人北極鑿冰、澳大利亞人在南極發現萬年的細菌生物等等等等。為了追求電視節目的收視率,此人已經竭盡所能,但通篇報道下來,我卻只記住了她的一半名字,叫做「野沙什麼什麼」。
  「無聊之極。」我偷偷地做了評語。
  當畫面上依次顯現出楓割寺被殺的僧人屍體時,蘇倫向前俯身,仔細觀察著他們的傷痕,忽然轉頭問我:「這些齒痕與從前你見到的,有什麼不同?」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認真地點點頭:「一模一樣。」
  蘇倫「啊」了一聲,拿起我畫的草圖,迅速瀏覽了一遍,才急促地說:「我斷定,獠牙魔沒有死,它也不可能是風林火山,而是另外的什麼人。日本忍術最擅於『遁形、隱身』等等李代桃僵的障眼法,目前小燕的身邊,必定有另外的一股黑暗勢力存在,才會把他拖向沉淪的深淵。而這股勢力的發動者,很可能就是這些名字中的任何一個。」
  她抓起鉛筆,沉吟著劃去了「大亨、孫龍」這兩個名字,然後再沉思,再劃掉一兩個,如此再三,到最後僅僅剩下「小來、信子」兩個,又添加了「網絡黑客」這一條。
  信子可能已經死亡,小來則是神槍會老大孫龍的親信,又曾貼身保護過我,這兩個人被排除的可能性很大,剩下來的唯一一條通路,就是「黑客」了。假如小燕受到的思想侵襲是通過互聯網進行的,那麼可供查找的線索就變得多不勝數,因為在密如蛛網的電腦世界裡,每一秒鐘都會有幾千條信息發給他,來路千變萬化,根本無法查找。
  我猛然彈指一笑:「有了,切斷北海道地區的所有互聯網通訊信號,使之成為絕對靜默的盲區。那樣一來,小燕的所有活動就變成可以被我們掌控的了!」
  從前,我和小燕曾不斷地討論過「黑客離開互聯網還能做什麼」的問題,也得到過一個看似萬年難以翻案的結論:「黑客是網絡的衍生物,沒有網絡,黑客就什麼都不是。」現在,我正是要依據這條理論,阻塞小燕與外界接觸的不良通道。
  蘇倫皺著的眉也迅速解開:「不錯,先控制小燕的特長,令他變回普通人再說。」
  在黑客領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但只要把這一條去掉,局勢立刻改變,他不再是我們任何一個的對手。
  彷彿撥雲見日一般,我們立刻重新振奮起來。其實想做到這一條也非常簡單,只要切斷尋福園、楓割寺這一片地區的有線網絡,然後再施加無線電干擾信號,令他手中的無線上網工具也變成「盲人」,也就大功告成了。
  「我聯絡小蕭,一下飛機就開始行動。」在金錢萬能的社會裡,中斷某個偏僻地區的互聯網線路,並非是天塌下來的大事,憑蕭可冷的外交能力,達成此事輕而易舉。
  「風哥哥,你再暗查一下小來,我們盡量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神槍會不是良民善類,也不是從前的江湖名門正派,所以,我們不該對隸屬於神槍會的人掉以輕心。」蘇倫冷靜下來,思考問題的能力也瞬間提高。
  「小來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我只說了半句,蘇倫驀的抓住我的腕子,探過身子,緊盯著我的眼睛:「風哥哥,我不想任何人有問題,燕遜是我的好姐妹、小燕是關乎她生死攸關的命脈。假如小燕有事,連燕遜都會身陷死亡泥沼。風哥哥,我不要聽『應該』兩個字,而是小來『必須』沒有問題。」
  她的五指像把老虎鉗子一樣,抓得我痛徹心肺,但我並不掙扎,任憑她手指發力。
  「風哥哥,假如我能做得足夠完美,大哥就不會死。當我撳下引爆炸彈的按鈕,那一刻砰然爆裂的不單單是他的心臟,還有我的,心臟、身體、未來一起炸碎,飛濺到無窮遠處。你不是我,無法理解那種痛楚,永遠無法理解,這一次,我不想令燕遜重複那個錯誤,所以——我們必須保證小燕會沒事,必、須!」
  她咬著唇,從牙縫裡迸出最後兩個字。
  我知道,手術刀的死帶給蘇倫的心痛非常深刻,正因為說不出來,這種痛才春蠶一樣在她心裡匿伏著,不斷地嚙噬著她的快樂。
  「我答應你,保全小燕,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從現在起,任何可能傷及他的人或者事,我會第一時間發現並立即剔除,你放心。」我伸手攬住她的肩,輕輕拍打著,不斷地柔聲告訴她,「放心、放心、放心……」
  飛機在北海道降落時,天氣晴好,蘇倫的情緒也重新穩定下來。
  我們一直沒有打電話給蕭可冷,刻意不讓她前來接機,尋福園的事夠她焦頭爛額的了,沒必要再驚擾她。
  走出海關檢驗通道,一個穿著厚厚的黑色羽絨服的年輕人立刻揮手叫起來:「風先生,在這裡,在這裡!」他一邊喊著,一邊推開身邊的人向我迎上來,正是滿臉喜悅的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