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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節

  「快上來看,原來地脈已經被冰塊封住了,他們……他們並沒有直墜下去,而是……」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躍上階梯頂部。
  原先黑洞洞的井下模樣大變,四壁結了一層白花花的冰塊,距離井口三十米的地方,冰塊將地脈封住,形成了一個鍋底形的平面。冠南五郎與天象十兵衛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殊死搏鬥著,那個鉛匣已經脫手,落在井壁中部的一塊凸出的冰台上,距離井沿、井底的高度基本相等。
  我突然做了一個決定:「蘇倫,我要去把鉛匣拿回來。」
  那是冠南五郎控制局勢的倚靠,假如它落在我們手裡,他想圖謀天下霸權的計劃肯定就落空了。我們是地球人,有責任保護這個星球擺脫戰爭狂人的操控。
  「我也想到了,但是相當危險,風哥哥,或許我們該再斟酌一下。」蘇倫沉吟著,猶豫不決。
  從井底到冰台的高度為十五米,其實以天象十兵衛的輕功,很可能正處於她的擊殺範圍。憑心而論,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戰鬥力不足以與她對抗。下去攫取鉛匣的最壞結果,就是被攪進戰團裡,然後——
  相信蘇倫把這個最糟糕的結果都考慮到了,所以才會產生猶豫。
  「『大殺器』能撕裂地球,是不是?」我長歎。
  所有的戰爭狂人都有最癲狂的一面,也最有可能面臨絕境時孤注一擲,引爆「大殺器」。所以,不管是冠南五郎還是天象十兵衛取得戰鬥的勝利,地球都會面臨無法估量的危險。
  美國人費了那麼大的人力、物力、財力追尋「大殺器」的下落,並非僅僅為了操控全球的指揮權。更重要的,他們怕這件超級武器成了某個喪心病狂的人枕邊的玩具,一個不小心,就把大家居住的這個星球炸成一堆宇宙垃圾,就此徹底消失。
  「我們只有一個地球」——這是聯合國環保署長期以來反覆強調的一個重要話題。推而廣之,當所有戰爭狂人都擁有了毀滅地球的武器時,就直接影響到了我們每一個地球人的利益,只能挺身而出,與命運抗爭。
  「風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樣做太危險了。你不想眼睜睜失去我,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她抓住我的胳膊,長睫毛上瞬間綴滿了盈盈的淚珠,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更是難以抑制地哽咽起來。
  我的心情也跟著變得沉重起來,一次次生離死別之後,再次面臨抉擇。
  「我知道危險,但我們沒有退路了。」曾經在報紙上多次看到過與「大殺器」有關的消息報道,從前總覺得它離我的生活很遠,現在卻一下子拉近到眼前來了。
  那個鉛匣安安靜靜地躺在冰台上,毫不起眼,如同一本嶄新的口袋讀本,只不過是採用了少見的黑色包裝而已。
  「我們必須拿到它。」我給自己下了命令,並且硬著心腸,不再看蘇倫的眼淚。
  「好。」蘇倫甩頭,眼淚隨之飄然從睫毛上墜落。
  我知道在摩拉裡他們身上必定帶著救生繩之類的東西,所以只在蘇倫肩上輕輕一拍,便轉身飛奔而下,直奔那群倒下的白袍人。以他們的武功修為,在天象十兵衛的攻殺下,如同用想籬笆擋住猛虎一樣可笑,所以,暴斃當場幾乎是唯一的結果。
  在摩拉裡身上,我拿到了救生繩,還有五顆軍用煙霧彈和一隻綠色的氧氣面罩,全部塞進自己的口袋裡。他的胸口被擊穿了一個大洞,鮮血在傾斜的地面上彎彎曲曲地流出很遠。
  「青龍會?」我腦子裡重新浮起了這個神秘的名稱,在爭奪「亞洲齒輪」能量的戰鬥中,它又在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小……小……師叔,救救我,救救……我……」摩拉裡居然沒死,身子一翻,雙手扣住了我的右腳腳踝,死魚一樣用力地張開嘴,但隨即便有大量的血沫從他嘴角淌下來。很顯然,他的肺部嚴重受損,絕對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我從他口袋裡翻出急救包,但那張僅有十五厘米見方的止血紗布真的無法摀住那個大洞。無奈之下,我之內扯下另一具屍體上的白袍,覆蓋在摩拉裡身上。
  「我要去……日本,我要……去北海道……去北海道……帶我去那裡……」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我雖然聽懂了每一個字,卻無法理解其中的含意。
  「你說什麼?去日本北海道?」我低聲反問,同時把他的頭部墊高,免得瘀血倒灌入腦。
  「北海道,對……北海……道,去找……找……」他的瞳孔處於緩緩擴張之中,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最後一個英文單詞,說的是「摸」,連綴起來,則是「去北海道找摸」這句完整的話。
  「那是什麼意思?去北海道找人?找一個以『摸』這個單詞開頭的人?」我來不及細想,扳開他的手指,將白袍罩過他的臉,馬上返回階梯。
  這段突發的小插曲並沒有在我心裡留下什麼特殊印象,畢竟摩拉裡他們為錢而來、為錢送命,也是死得其所。我雖然答應過他,要給他們一筆錢,然後退出江湖——江湖畢竟不是什麼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來得容易,想退出就身不由己了,最少要留下點什麼。摩拉裡他們的退出,就是以十七個人的生命做代價的。
  激戰仍在繼續,天象十兵衛的戰鬥力似乎永遠不會枯竭,仍舊出招凌厲,動作迅猛。
  冠南五郎的掌心裡多了一柄兩寸長的樹葉形手刺,短小精悍,幾次逼得敵人翻滾後退,並不比天象十兵衛的長短兩刀遜色。
  「據說,他身上藏著一百餘件兵器,從極短到極長,從極剛到至柔,什麼樣的都有。這樣的格鬥局面,是技擊狂人們的饕餮盛宴啊……」蘇倫低聲感歎著,迅速解開救生繩,沿著井沿垂落下去。
  冰台並不在我們的垂直位置,而是向下略微偏右,水平距離約三米。所以,我垂降下去後,還要有一個擺盪的動作,才能觸摸到鉛匣。
  「準備好了嗎?」我抓住繩索,站在井邊,連續做著直達丹田氣海的深呼吸。
  蘇倫將繩索的另一端纏繞過四根金屬棍,又繞在自己腰間,重重地打了個死結,隨後做了個「完畢」的手勢。我們各自做著自己需要的工作,像兩架需要協同工作的機器,盡量不把個人感情摻雜其中。唯有如此,才能保證最後的成功。
  「這一次,跟上一次我要墜下懸崖去找你很相似。」我微笑著,心如止水,毫無恐懼。
  上一次,我停止下墜,進入阿爾法的金蛋,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這一次呢?下去會不會是正確的選擇?
  「我知道。」她拍了拍腰間的繩結,「這是個死結,你一定得回來,否則,這個結是永遠都不會解開的,我們將永遠拴在一起。」這句話,已經表達了她「不成功必死」的決心,與我心裡想的完全相同。
  「我當然得回來,還要帶你回開羅去。春天就要來了,十三號別墅露台上那些北非薔薇還等著我們回去修剪呢!」我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沿著冰面滑下去。
  井下的溫度相當低,只下降了五米,我的兩手已經凍麻了,連繩索上都結了白霜。在我身子下面,兩個人激鬥中的武器碰撞聲、急促喘息聲響成一片,激起了「嗡嗡嗡」的回聲,刺得我的耳膜一陣陣發癢。
  我控制自己的視線正對井壁,絕不向下看,迅速下降到與冰台平行的高度,腳尖在一塊凸出的冰稜上一點,向右邊急速地蕩過去。這些平日做起來得心應手的動作,此刻因為過度的寒冷導致身體僵硬,第一次伸手,竟然只觸到了冰台的邊緣。
  井壁太滑,我向回退的時候,身子無法保持平衡,在半空裡連續打了七八個轉,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小心!」蘇倫驀的大叫。
  恰好那時候我的身子一蕩,再次旋轉了九十度,一道白光「嗤」的一聲從我身前掠過,直飛上天。那是冠南五郎的手刺,他首先發現了我,並且明白了我和蘇倫的企圖。
  「喂,你們兩個,別亂來,別碰那鉛匣——」他大叫著。我從鞋尖上下望,他已經取了另外一柄峨嵋刺,繼續應付天象十兵衛的攻擊,但分心之下,被敵人打得節節後退。或許在他眼裡,「大殺器」只能歸他一個人所有,是自身權利的象徵,任何人不得碰觸。
  我穩住身子,第二次向右躍出去,屈膝落地,站在那塊半米見方的冰台上,鉛匣就在我的兩腿之間。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假如我只是蕩起來半空伸手的話,很可能會碰落它而不是拿到它。我艱難地彎下腰,把鉛匣拾起來,塞進懷裡,再僵硬地站直了身子,準備後撤。
  「嘩」的一聲響,天象十兵衛騰躍起來,大砍刀在冰台下方兩米遠的位置狠狠地劃過,冰台發出「卡嚓」一聲脆響,隨即斷裂向下。我的身子猛然一沉,又猛的一起,卻是蘇倫搶先拉動繩索,阻止了我的下墜之勢。此刻,我的身體近乎僵硬,體力也消耗得非常嚴重,只能緊緊地扣住繩索,任蘇倫一點一點地向上拉。
  終於,我再次回到了機械體的頂端,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我說過,自己一定會回來的。」我的笑容想必非常僵硬,但我畢竟還能笑出來,又一次在絕境中闖關成功。
  「風哥哥,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從過去到將來,任何時候。」蘇倫臉上,淚水與汗水交織在一起,稍顯狼狽。
  我從懷裡取出鉛匣,凝視著這個令美國人雷霆震怒的「大殺器」,也回憶起長久以來發生在中東的那場風暴戰爭。現在,它在我手裡,它才真正是震驚世界的「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將會讓地球五千年的文明史水泡一樣「啪」的炸裂,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發現它、生產它、利用它的人大概從來不會去想它帶來的危害性,蘇倫,咱們該如何處理它?交給美國人嗎?」我對如何處置它,從沒有過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