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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節

  我們四個,都不算是大千世界裡的販夫走卒之流,都有自己的理想、智慧和特立獨行的思考方士,但此刻每人說完一句話之後,卻同時發現,所謂「宿命」就是一個古人「坐而論道」時的無解命題,永遠找不到答案,猶如小花狗永遠咬不到自己的尾巴一樣。
  「很好,很好……」雷傲白閉上嘴,扭頭去看那空院子,不再開口。
  他和司徒求是的這段遭際是從看到古鏡裡的關寶鈴開始的,直到現在兩人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只有如此顛倒來去的生命經歷,才能稱得上是「宿命」安排,躲不開也避不過。
  「那麼,唐小姐,阿爾法的宿命是什麼?」我在真心求教,而非有意調侃。這種情況下,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平安地活下去,集合所有人的智慧,打破封印之門,救蘇倫回來。在我看來,水晶牆、封印之門都是能夠被打破的,只看是何人、何時、何地以何種手段展開行動。
  說實話,我很想念顧傾城,她的冷靜幹練在此刻是我最需要的。
  「他的宿命,是一個人孤獨地活著,活在別人不能理解的世界裡。受命於天、俯瞰眾生;億人之上、浮雲之下,但那樣的位置,注定是要孤獨終老的,但他選擇了『不死』,也就到了現在的地步。」
  唐心淡淡的回答了我的問題,我禁不住眉頭一皺:「原來我已經猜對了,他就是那個人,那個世人永遠不知道其葬身何處的人?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出乎史學家們的猜想了,明明已經……」
  我不能再說下去了,因為司徒求是和雷傲白狐疑的目光一起集中到了我的臉上。
  「風兄弟,他是誰?受命於天的話,難道他是一位隱居的帝王不成?」司徒求是的聯想能力也很敏銳。
  我搖搖頭:「算了,知道那些又有什麼意義?」
  古往今來,歷代君王往往後宮佳麗三千,階下文武官員過千,但他們自己卻是最孤獨的。沒有朋友,沒有可以傾吐心聲的對象,整日活在勾心鬥角的宮廷權謀裡。假如阿爾法就是創建了帝王制度的那個人,活該他首先第一個享受自己的「惡果」,永遠「享用」不完孤苦寂寞。
第319章 老虎竟是虯髯客?
  那條影子出現時,空院裡的風勢陡然加強了十倍不止,並且正常下落的雪花都倒捲了上去,跟著他急速飆升,形成一條白茫茫的長尾。
  唐心迅速抬頭,右手搭在眉睫上,驚駭地低叫著:「最強悍的敵人終於出現了!」
  那影子衝進了頭頂那些白茫茫的雲霧裡,雪花結成的長尾與霧氣相連,彷彿是一架呼嘯而過的飛機剛剛拉出來的一條煙氣帶似的。
  我們四個都在仰望,空院裡的阿爾法也直衝向天,沿著白色的長尾追了出去,幾秒鐘之間,他們一起消失在雲霧裡。
  雷傲白失聲感歎:「那是什麼?一場完全超脫人類極限的戰鬥嗎?」
  「他們本來就不算是人類。」我在心裡回答他。
  那是土裂汗大神的影子,他用十九條命誘發了阿爾法潛心蓄勢的一劍,而後飛躍如離開弓弦的彈丸,意圖是將阿爾法引出伏擊圈,避其精銳,擊其惰歸。正因為他麾下有那些經過「異化」的半土星人,所以才有未雨綢繆、運籌帷幄的籌碼。
  「就這樣消失了?」雷傲白搖了搖酸痛的脖子,疲倦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嗜武成性的人都願意看到一場精彩無比的激戰,以利於自己的借鑒觀摹,但現在這種情況,一切激戰的過程都發生在雲裡,誰都看不到,豈不是最大的遺憾?
  空院裡恢復了暫時的平靜,但我知道,在土星人的飛行器裡,至少還隱藏著幽蓮、薩罕和更多的半土星人。他們不出現,只是為了等待更佳的出現時機。
  「現在,是不是帶司徒求是和雷傲白回到古鏡的時候了?」我當然也牽掛著土裂汗大神與阿爾法決戰的最終結果,但那已經不知是多長時間以後的事了,而面前這兩人的傷卻隨時都能奪走他們的生命。
  「我送兩位回去,好不好?」我盡量保持微笑,以此來穩定他們的情緒。一個中毒、一個內傷,傷勢都足以致命,所以要想保命,既不能動氣動怒,更不能胡思亂想。
  雷傲白搶著搖頭:「不不,我還要等他們落地交手,看看到底是怎樣驚世駭俗的一戰呢!」
  在他耳朵後面的一道傷口也開始潰爛,連唐心看了也連連皺眉,但他自己根本就顧不得了,只是不斷地仰面向上看,那副樣子,恨不得能讓目光穿透雲霧。
  「可是你的傷很嚴重,假如能穿過鏡子回去,都城裡有的是名醫良藥,豈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在我心目中,中國歷史上的十大著名中醫都算得上是半仙之體,憑草藥、推拿和針灸治病救人,比目前西醫領域裡的組合儀器都要有效得多。
  「他們不會馬上就回來的,而是在另一些人物的宿命轉折之後——」唐心悒鬱地望著正西方向,那裡是阿房宮的入口。
  「風兄弟,我們不會走,要見了你那位叫『老虎』的朋友再說。」司徒求是神情嚴肅,繼續用袖子擦拭著臉上的血跡。
  一提到老虎,唐心立刻顯得心神不安起來,向我遞了個眼色,走向小樓的另一面。雪勢忽緊忽慢,看著樣子,恐怕還有很長時間要落,既然他們不肯走,我也不好勉強,大家一起等老虎出現好了,況且唐心也在這裡。
  我走近唐心,低聲問:「什麼事?」
  唐心嘴角露出苦澀的笑意:「風先生,我感覺老虎就在左近,如果他此刻出現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這件事。其實,在遠赴埃及沙漠時,我已經隱隱約約地向他透露過阿爾法和宿命的話題,但他絲毫沒放在心裡,並且支持我到這裡來。你知道,沒有他的大力斡旋,《碧落黃泉經》也不會落到我手裡。我真的怕他執迷不悟,而任何人又無法更改宿命,那麼一來,會害了他。」
  這一席話,語出摯誠,沒一句都是為老虎著想,過去的他大概料不到冷漠如冰的唐心內心裡卻是藏著一團情深意中的烈火吧?
  我略想了想:「好吧,我來向他解釋。朋友數年,我想自己還是非常瞭解他的。」
  這句話本身並無語病,但唐心聽了卻陡然提高了嗓音:「瞭解?不,風先生,沒有人真的瞭解他,他的內心世界非常混亂,我一直都懷疑他的存在是一個奇怪的巧合。其實,他大概算的上是一個誤入現代世界的古代人。」
  我不假思索地反問:「這話怎麼講?」
  與老虎相識以來,體會最多的是他的大度豪爽、疾惡如仇,並且對待朋友言必行、行必果,絕不拖沓敷衍。人在江湖,能做到他這樣的寥寥無幾,假如上溯一百年的話,他大概很容易就會成為大陸的武林盟主,領導一方豪俠。
  我眼裡的老虎,幾乎是足金完人,沒有任何缺點。
  「還記得在沙漠裡時,他跟宋九下過的那盤棋嗎?在你看來,那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局棋,而他每次落子,第一枚必定是下在『天元』位置,把棋枰上的勝負看得非常重。這一點並非效仿古人,而是真實性情的流露——」
  我揚了揚眉:「那有什麼?」
  唐心彈指長歎:「有好幾次,他連走妙招後,竟然對著宋九說『秦王,這次你無路可逃了吧?』風先生,歷史上也有過這樣一個人物,你該明白指的是誰?」
  我頓時張口結舌,第一步棋落子天元,有據可考的事例是指秦王李世民與虯髯客第一次會面時的那一局。虯髯客來勢洶洶,最終卻棋差一招,一敗塗地。
  「你的意思,他的真實身份是……」我跟著苦笑起來,假如老虎真的是個古代人,枉我跟他相交這麼久,竟然毫無察覺,真是慚愧。
  「海、內、奇、俠、虯、髯、客。」唐心一個字一個字地叫出來。
  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雪水,那個答案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胸膛上,剎那間,我的心口彷彿也被震痛了,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算他是虯髯客,又能代表什麼?他不會亂來的,他沒有亂來的理由。」我也開始陪她一起深深歎氣了,世事實在變化無常,竟然湊得這麼巧?
  剛剛把司徒求是和雷傲白帶出來,老虎便到了;凌煙閣上的刺殺是出於老虎的安排,他們三個又偏偏在二零零七年的西南邊陲相遇——這種環環相扣的詭異情節,妙得像編劇們手掌裡的生花妙筆,越來越匪夷所思了。
  「有時候,我很怕看他沉思時的眼神,彷彿波詭雲譎的大海,永遠看不懂也看不穿。風先生,我做出任何判斷都是有根據的,這麼多年,他帶給古董市場的唐朝文物共一千四百餘件,很多都是市面上絕不可能流通的,即使是百年來最優秀的盜墓者都無法獲得,但他隨手拈來,要多少有多少,並且以出人意料的低廉價格轉給古董商。那不是一個現代人有能力做到的——」
  唐心的敘述越來越急促,好幾次喉頭哽住,不得不大口喘息著抬手拍打著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