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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節

  「天,天,楊天——」一個女子的聲音猝然響起,淒厲哀怨,一下子震痛了我的耳鼓。
  我霍地抬頭,即將在霧氣中沒頂的龍格女巫突然向我揮手,一聲接一聲地叫著。
  「楊天,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她像一個溺水的人,十指努力叉開上舉,等待著別人的搭救。
  「我不是楊天,別走,別走!」我忍不住低聲回應。
  「什麼?風,你在說什麼?」顧傾城的笑臉從我眼前閃過,吐氣如蘭,她的手臂更緊地拉住我,阻止我向前騰躍出去。
  「她在叫我,你聽到了嗎?她在叫我……」當然,她叫的是「盜墓之王」楊天,而不是我。只不過在我身上存有某種與大哥楊天極其相似的特質,所以她才會錯認,就像那個來自心底的聲音一樣。
  鼻翼傳來一陣血腥氣,我的視線觸及沾著血跡的刀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大大的寒噤:「她會是大哥的什麼人?我不該傷她。看她呼喚『楊天』這兩個字時的神情,與大哥的交往必定極深,大哥不在這裡嗎?大哥會不會再次回來?」
  我的思想起了一陣小小的混亂,她的那種絕望姿勢讓人迅速聯想到生離死別時的難抑苦楚,只有真正經歷過生死訣別的人,才能體會到,就像我知道蘇倫失蹤後的第一秒鐘,當時整個人都被寒冰包圍住了,不能思想,更無法動彈。
  蘇倫、蘇倫、蘇倫,你在哪裡?她的叫聲在我心裡引起了巨大的共鳴,一陣尖銳的刺痛扎進胃裡,馬上波及全身。
  「風,沒有什麼人在叫,那是你的幻覺,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顧傾城溫柔地笑著,指尖掐住我的雙手虎口,兩股銳痛從手臂直傳入腦部神經,令我瞬間清醒,只是心裡的痛卻像是留在指縫裡的刺,不敢碰觸。
  她的微笑像是兩束溫暖的光,給漫無邊際的灰白背景帶來了一絲歡快氣氛。
  「在這裡,許多人都會產生幻覺,你看,前邊只有老虎一個人,龍格女巫已經消失了,不是嗎?」她接過了我手裡的刀,悠然長歎,「方纔一戰,你的精妙刀法已經超越了世間一切冷兵器,家兄曾說,你是很不平凡的一個人,我越來越相信這句話了。」
  懸崖邊,真的只有老虎還在,雲翻浪滾的霧氣已然沉落下去,龍格女巫也已經消失。
  「那真的是幻覺?」我不能相信。
  「當然,不相信可以問老虎,敵人是被你殺敗後逃遁的,又怎麼可能開口呼喚你?或許這一次你這一刀已經結束了她的性命。兩強相逢勇者勝,大家都沒有看錯你——」她取出一塊白絲手帕,仔細揩抹著刀上的鮮血。
  我走向老虎,他正俯身向著崖下,惴惴不安地張望著,等我走近,訕笑著抬頭:「風,你的功夫真是——」
  懸崖下,只有漸漸消散的煙霧,但極目之處仍舊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輪廓清晰的物體。
  「你隱瞞了很多東西。」我不看他的眼睛。世上還有什麼比兄弟背叛更令人痛心的呢?在埃及沙漠裡,我已經接連幫過他兩次,即使知道他千里迢迢趕到沙漠就是為了那套《碧落黃泉經》。
  「老虎,如果還當我是兄弟,就告訴我實情。唐心在哪裡?你們進入五角星芒大陣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在這種環境下,老虎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任何不必要的逼迫都會令他的情緒發生崩潰。
  老虎乾笑起來,眉心上顯露出十幾條細碎的橫紋。
  「其實,以你的智慧也能猜到一些,經書裡羅列的秘密遠遠多於世人的以訛傳訛,只不過記錄者使用的記錄方式太晦澀了,只有小心那樣聰慧如天人的女孩子,才能一行一行地解釋出來。」一提及唐心,老虎的目光裡忽然蕩漾起滿滿的柔情。
  「哦?那倒是未必。」顧傾城插了一句。
  她是站在紅小鬼、衛叔兩個人的血泊裡的,但冷靜而自如,勝似閒庭信步。
  「顧小姐,你不懂,小心不是平凡人,她擔負著復興蜀中唐門的大任,從小接受的特殊訓練已經超越了唐門任何一代高手。唐門經過了數百年的沉默,其野心早就不是一統江湖那麼簡單了。風,你該知道青龍會這個組織吧?他們的領導人一直對小心青睞有加,幾次親臨唐門,敦請小心加入青龍會——」
  老虎臉上的苦笑越來越深,但口齒清晰,每說一句都令顧傾城的眉頭緊皺一分。
第296章 對講機裡傳來的驚呼
  我平靜地笑著:「我也相信唐心小姐是個不平凡的女孩子,關鍵是,咱們面臨的困境已經超越了凡人世界。你也該明白,她現在有危險,這裡不僅僅佈滿了毒蛇怪蟲,更有某種奇怪的輻射源存在。老虎,為她好,也為了你自己,把所有的狀況講出來吧。」
  每個人都會有私心,老虎必定也有他自己的苦衷,我希望他能跳出迷戀唐心的怪圈來,徹底看清眼前的形勢。
  「輻射源?」顧傾城凝視著腳下的血跡,忽然長歎,「所有人說過的怪事,你都相信?」
  「所有人?我只相信正確的描述,任何事都有截然不同的兩面,不是嗎?」我笑著反問,「我們在這個詭譎的懸崖上停留太久了,下一步,無論進退都要有切實可行的手段,而不是互相猜忌,對不對?」
  「對。」顧傾城笑了,「一切都聽你的指揮。」
  她的笑容依舊溫柔嫵媚,但美麗的表象下面到底掩藏著什麼,誰又能知道?就像桀驁不馴的唐心那樣,在老虎眼睛裡是美艷不可方物的,真實情況又是如何?
  「老虎——」我低聲叫他。
  「風,其實我並沒有到達懸崖下的任何地方,也沒有被囚禁在某個空間裡。我說的一切,都只是小心由對講機裡傳出來的。」他攤開雙手,慚愧地聳了聳肩,避開我審度的目光,再次探頭看著崖下。
  「哦?什麼?」顧傾城一愕,不過隨即用淺笑掩飾過去。
  「按照經書上的指引,我和小心一直到了五角星芒大陣的中央,她阻止我繼續向前,要我作為後援。我說過,她的智慧高出我很多倍,許多時候,我是心甘情願聽她指揮的,所以我暫停下來,我們用對講機保持聯絡。」
  顧傾城向我望了一眼,臉上緩緩地浮起了一層苦笑。
  我明白她的意思:「老虎那樣的男人,應該是唐心身邊亦步亦趨的護花使者,怎麼可能臨陣後撤,任自己的心上人單身冒險?」
  「你們不明白我對她的信任,在我心裡,她的自身能力已經超越了地球人的範疇。」我相信老虎並沒有故弄玄虛,他的聲音非常誠懇。
  顧傾城又是一聲長歎,想要插嘴,突然閉口。
  「起初,她在對講機裡的敘述很正常,大約三十分鐘後,發出了第一聲驚呼——」
  老虎的敘述只進行到這裡就被顧傾城的驚呼打斷了,她指向自己的腳下:「風,快看,血跡被石頭吸收了……這裡的石頭竟然是能夠吸血的?」
  果然,她腳邊的地面重新變回了灰白色,附著在上面的人血一滴都不見了。
  顧傾城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臉色已經蒼白無比,並且習慣性地垂手掏槍,惶急地向四周張望著。
  死掉兩個人的現場,流出的鮮血至少能夠污染三四平方米的地面。龍格女巫那種古怪的殺人手法並沒有造成鮮血四濺的場面,但在很短的時間裡,死者的血是不會消失的,但那只是在常規情況下。這裡,是個沒有時間的世界,一切似乎都變得不尋常起來。
  地上的血跡仍在不停地減少,顧傾城後退了一大步,取下自己右腳上的鞋子反轉過來,觀察著鞋底,「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鮮血會消失?它們是被空氣吸收掉的。」
  她剛才明明站在血泊裡,鞋底上肯定會沾到血跡,現在卻變得乾乾淨淨的,連一絲紅顏色都沒有。
  「這能說明什麼?」老虎冷笑。
  顧傾城平伸出左手,攤開掌心,彷彿要接一些空氣在手心裡,低聲自言自語:「液體可以在特定條件下化為氣體,這是地球上特有的物理規律。那麼,在外界溫度沒有任何改變的情況下,血液怎麼可能被空氣吸收,化為烏有?這裡……究竟存在什麼樣的力量?」
  處在陌生的環境裡,人總是會變得越來越無知,說話時的問號成倍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