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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節

  我捏起落在地上的金髮,小心翼翼地審視著,心裡痛得不敢呼吸,五臟六腑像被一柄尖刀殘忍地插來搠去一樣,滿腦子裡顛來倒去只有這一句話:「蘇倫現在怎麼樣了?」
  最先見到蘇倫時,她留著烏黑閃亮的滿把長髮,在沙漠裡給每一個人驚艷的感覺。後來,她到達北海道與我會合時,頭髮已經剪斷,略顯憔悴,但神采依舊。真的不敢想,一個漂亮女孩子頭髮掉盡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風先生,你在做什麼?」顧傾城悄無聲息地走進來,手裡捧著一罐可口可樂。
  我向她展示著指尖上的金髮,低聲回答:「看這些頭髮,你會聯想到什麼?」
  地上、枕頭上、床沿上,到處都沾著頭髮,曾經驕傲灑脫的席勒就算身體完全復原,也會變成一個頭頂光光的病態禿子,毫無成功男人的帥氣。
  「我已經注意到了,所以才會著急打電話催你回來。」她替我開了可樂,褐色的泡沫爭先恐後地湧出罐口。
  「那麼,你的意思是不是認定那件不好的事已經發生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顧傾城沉吟著,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風先生,你說曾打通了蘇倫的電話,詳細情況是怎樣的?哦對了,參湯已經在熬,不必擔心。」
  我仰面思索了一會兒,盯著不斷起伏的帳篷頂,整理著自己的思路:「蘇倫說,她現在是困在一個巨大的古代建築群裡,四面都是筆直的石壁,無法攀緣。她看到的天是灰色的,大概是這個地下空間的穹頂。還有,她在建築的最後方發現了一扇金屬門,正在試圖打開它。我想這些敘述恰好能跟『捕王』歸洛說過的話前後印證,就在石隙的盡頭,可能存在某個進入地下世界的通道。」
  顧傾城只關心一個問題:「她沒告訴你,是怎麼進入那裡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不安地彈了彈指甲:「算了,蘇倫肯定是連發生過什麼事都不清楚,或許像席勒一樣突然昏迷,再醒過來時已經身在那裡了。風先生,現在的事情非常難辦,強輻射對人的傷害不言自明,如果不向隊員們說明情況,肯定還會帶來意外傷亡;一旦說出所有真相,僅存的十四個人便馬上逃跑了,誰也不肯為了金錢而冒生命危險,你說該怎麼辦?」
  這是實情,就像山民們對龍格女巫的巨大恐懼一樣,只聽到她的名字已經望風而逃。每個人都不傻,不會把錢看得比命重要。
  席勒掙扎了一下,身子蜷縮得更緊,並且一陣一陣劇烈顫抖著,迷迷糊糊地把被子拉過頭頂,將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
  「我跟衛叔做了個決定,希望你能同意,明天一早,讓剩餘的隊員送飛鷹他們撤回去,這裡只留你、我、衛叔、老虎、紅小鬼和席勒。現在看來,席勒只有幾個小時可活,也就是說,只有我們五個人探險就夠了,不必拖一群無用之輩來墊底,你說呢?」
  這似乎不是一個太明智的決定,用人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我只恨幫手太少,無法面面俱到,但我不願意反駁顧傾城,輕輕點頭:「好吧,我會再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川中幾大門派裡挑些高手過來相助。」
  顧傾城嚴肅地指著滿地的頭髮:「風先生,再多的人,在這種超強輻射下又怎麼能保全自己,咱們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嗎?」
  我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在各種神秘力量面前,人所能做的反抗的確太微不足道了,只能順勢而動,不能逆勢而行。
  「好吧,遣散隊員們,大家各司其職。我已經拿到了碧血夜光蟾,明天早晨就可以重新進隧道去了。」
  我把金屬匣子取出來,平放在掌心裡。這是唯一的希望,它不像普通蛇藥一樣會散發出濃重的怪味,外表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匣子,體積約等於兩副摞起來的普通撲克牌,沒有任何鎖眼,蓋得嚴絲合縫。
  顧傾城對它表示巨大的懷疑,但卻識趣地閉嘴,我們兩個又都變得無話可說了。
  良久,顧傾城才輕撫著自己的長髮幽然輕歎:「風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心,哪怕最後戰鬥到只剩你我兩個,我也會一直陪著你,決不退縮。找回蘇倫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要首先保證自己的安全,車上的裝備裡雖然有十幾件鉛板防護服,卻只能抵擋微小當量的射線,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我知道,謝謝你。」這是我目前唯一能說的話,危難當頭,有個美麗的女孩子甘願陪在身邊,對於每一個男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榮幸。
  忙忙碌碌奔走之中,我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簾子下露出的光影提醒我,晴朗的一天又已經過了大半。穿越石隙的行動只能在明天一早展開,人的一生之中會面對無數個明天,但卻沒人能準確預報明天的晴陰,正如我們都無法預言行動的成敗一樣。
  「現在,席勒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很關鍵,我不想再有人步他的後塵,相信你也會這麼想,對嗎?」
  顧傾城距離我只有三步,呼吸時帶出的幽香讓我漸漸地有些迷醉,身不由己地點頭:「是,不能再步他的後塵。」
  「我提出來的建議,每一個都是為你好,希望你能認真聽,盡量採納,好不好?」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醇和,我張口打了個沉重的哈欠,腦子裡一陣迷糊,大半邊身子疲乏得只想躺下來,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你很累了——」她凝視著我。
  席勒「啊」的一聲大叫,手舞足蹈地掀掉了薄被,一下子把我的睡意驚得一乾二淨。那一瞬間,我有種陷入被催眠狀態之後的危機感,後背、肩膀上涼意橫飛,起了薄薄的一層雞皮疙瘩。
  「我要死了。」席勒坐起來,直愣愣地瞪著我,又用萬分肯定的語氣重複了一句,「我真的要死了。」
  這是不得不面對的事實,他是生物學家,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瞭如指掌,瞞是瞞不過去的。
  我在床前坐下來,冷靜地回答:「對,出現這種意外,我們也很難過。」
  門簾「噗啦啦」一聲捲了起來,外面陽光燦爛,綠草茵茵。
  「我在這一分鐘突然明白了,活著實在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可惜從來沒有好好珍惜過。風,蘇倫是個好女孩兒,答應我一定要珍惜她,全心全意地善待她。她的外表雖然強悍幹練,內心的一大部分卻無比脆弱,很容易受傷,你在北海道時所做的每一件事,對她而言,都是一種沉重的傷害——」
  顧傾城焦灼地瞥了我一眼,因為我們想要聽的並不是這種兒女情長的廢話,而只是蘇倫失蹤的真相。
  很顯然,席勒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對我們臉上的苦笑視而不見。
  我只能在他話音稍停時插嘴進去:「席勒,真要為蘇倫好的話,你首先得告訴我,她是怎麼失蹤的?進山之後,你們到底遭遇到了什麼?」
  李康和飛鷹兩隊人馬談及蘇倫失蹤前的情況時,都提到過在天氣、環境一切正常的條件下,兩個人突然不見了,沒有留下任何戰鬥、襲擊之類的痕跡。
  席勒停下來,敲著自己的額頭,凝神思索著:「那是一次非常詭異的經歷,風,我只告訴你一個人,現在你是唯一能令我相信的。」
  顧傾城悒鬱地長出了一口氣,略帶不滿地苦笑著:「席勒先生,如果沒有我和衛叔竭盡全力地救治你,此刻風先生面對的應該是一具餘溫尚存的屍體才對,也就輪不到你挑三揀四地選擇合適的聽眾了。」
  她說的是實話,席勒能在迴光返照的狀態下支撐這麼久,跟衛叔長時間的內力灌輸是分不開的。
  「我只告訴他一個人,別的管不了那麼多。」席勒冷漠地重複著,並沒有因為顧傾城的話而讓步。
  顧傾城懊惱地甩了甩頭髮:「算了,我從來不跟不明事理的人慪氣,再見。」
  我伸出手臂攔住她,決絕地回應席勒的話:「顧小姐是探險隊的絕對負責人之一,營救蘇倫能否成功,她會起很大一部分作用。席勒,蘇倫現在一定很危險,任何固執都會害死她,你明白嗎?」
  顧傾城已經為我做了很多,我不想讓她產生被冷落的挫敗感,只要是對救援蘇倫有利的方面,我會毫不猶豫地去維護並堅持。
  在楓割寺時,我曾見識過席勒的傲慢、固執、狡黠、自大,對他的某些怪脾氣早有準備。
  顧傾城感激地掃了我一眼,很多複雜的情感盡在不言之中。
  「風,我說的話關係到一個大秘密,只能說給絕對值得信任的人聽,你真的百分之百相信她?」
  席勒還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我默默地舉手阻止他,並且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伸手去抓自己的頭髮,但只伸到一半便尷尬地停住,任何人都知道,一抓下去,又會帶下來滿把金髮,只能令人趨近瘋狂。
  「你堅持?」他的眼珠子連連轉動著,兩頰上的肌肉緊緊咬住,看樣子很難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