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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節

  何寄裳開始皺眉,那些少頭無尾的訊息最令人頭痛,還不如一個字也別看到的好。
  晶石礦肯定是指「捕王」歸洛說過的那個地方,航天器呢?又在哪裡?是哪個國家的抑或是哪個星球的航天器?
  事態的發展越來越撲朔迷離,我真恨不得一分鐘內拿到碧血夜光蟾,然後飛回隧道蛇陣那邊去。
  「風先生,那個隧道裡什麼情況?有沒有關於楊天的消息?」一提到大哥的名字,何寄裳的眉梢立刻飛起了笑意。
  我不忍心打擊她,只含糊地解釋著:「我有一個朋友是『捕王』歸洛的傳人,他親耳聽歸洛說過一件事,早年歸洛曾奇怪地墜入山腹,跌落在晶石坑裡,被楊天搭救。山腹中的情況很複雜,深埋著一座龐大的古代宮殿,現在,我們面臨的主要問題,就是蛇陣的阻擋——」
  沒有人能保證穿過石隙後會遇到什麼?戴面具的人既然能把唐心、老虎禁錮住,我們也許同樣無法倖免。所以,我只能說出大概的事情發展方向,絕不會言之鑿鑿地向何寄裳打包票能見到大哥。
  何寄裳是個聰明人,眉尖一蹙,已經敏銳地意識到時間問題:「早年?難道當時楊天離開古寨後,孤身穿越了隧道?『捕王』歸洛也算是江湖上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他說的話可信度至少有九成以上,對嗎?」
  我點點頭,「一言九鼎」四個字既是江湖人對歸洛的尊敬,更是亞洲國際刑警組織的內部人員對他的一貫評價。他很少說話,平生所說的每一個字,幾乎都是自己身體力行過的,慎之又慎。
  「楊天——他還會在山腹裡?」何寄裳滿懷希望,但又夾雜著無盡的怯怯焦慮。她感歎過,時間能夠改變一切,山腹裡的世界,是否也正被時間抹殺、摧毀、蹂躪著?
  這個問題,根本找不到答案,也是一直重壓在我心裡的一塊巨石。
  我希望大哥還在,但又怕看到他這麼多年隱忍在山腹裡的真正原因,目睹自己的親人變成面目全非的怪物,還不如聽到他的死訊更人道。從手術刀嘴裡聽到最多的是「盜墓之王」縱橫江湖四海的意氣風發,美人遲暮、英雄末路是人世間最悲哀的事,我不想大哥也落入江湖中人的悲涼輪迴裡。
  「我不知道,滄海桑田、世事難料,不是嗎?」不知不覺中,我也走近欄杆,與何寄裳一起站在月光下。
  她長歎了一聲,餘音裊裊如同前一輪撥弦急奏後的絕響,又一次刺痛了我的心。
  「他是神,不是人,世事窠臼對於他來說,永遠都不適用。一萬次面臨必死困境的時候,他會第一萬零一次脫困,微笑著站在所有人面前,我最清楚這一點,並且一直相信,否則,又怎麼會矢志不渝地在這裡等他?你看,今晚的月光那麼可人,連最陰暗的山徑都映亮了,如此良夜,他或許會踏月色而回,仍舊帶著無人能及的神采……」
  她半轉身子,凝視著我的側影,深情無限地娓娓述說著。
  「也許吧,其實很多人都盼著『盜墓之王』楊天重出江湖。」我一語雙關。
  「你的側影非常像他,我甚至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你就是他,記得有一次,他也是這樣子站在窗前……」何寄裳的聲音變得飄忽迷惘起來。
  我很期待她再次提到碧血夜光蟾,假如隧道彼端真的能打探到大哥的消息,相信她一定不會吝嗇一件寶物。
  寨門之外,突然出現了一小隊伏著身子的敵人,每個人手裡都拎著一柄短把砍山刀,鬼鬼祟祟地急速靠近。
  「有敵人來了。」我提醒她,她的長睫毛上懸垂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始終沒能滴落下來。大敵當前,兒女私情還是稍微拖後一點的好。
  「我看到了,護寨神會蕩平一切,根本不必動用人力。」她很有自信。
  進入寨門的敵人一共有七個,敢死隊打衝鋒一般,逕直向何寄裳的小樓衝過來。
  何寄裳憂鬱地盯著那隊人,臉上漸漸堆滿了不屑。我們都能看得出,這七人的武功稀鬆平常,只是些不入流的角色,衝過來的唯一結果就是白白送死,那麼,馬幫的指揮者到底是什麼意圖呢?
  面臨生死對決之時,我比任何人更冷靜,不會如何寄裳一樣總以慣例套路去思考問題。這個年代,即使是百無一用的屬下也是經不起浪費的,越來越多的人正在學著脫離江湖幫派,過正常人的日子。
  如果我是坐鎮山林的指揮者,是絕不會毫無意義地丟這七個人出來的。
  護寨神的出擊過程只用了三秒鐘時間,嘴咬、絞殺、尾擊,七個人連防禦性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出,便已經伏屍於寨子中間的大路上,成了月光下的殉葬品。
  提及與大哥楊天的往事,何寄裳的心已經亂了,所以並沒有意識到那些人是對方投石問路的一招棋,手法與先死的十二人一模一樣,暗伏的用意卻是大有不同。
  「何小姐,你見沒見過馬幫的二號人物傀儡師?」我的心情正在隱隱下墜,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攻防手法的高下不言自明。
  何寄裳搖搖頭,淚珠飛落,跌在欄杆上。
  「我聽說,傀儡師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著裝整潔,髮型古板,外貌如同一個鄉下的中學教師一般。」在楓割寺與張百森攀談時,他曾無意中提到過傀儡師的名字,但卻是一帶而過。
  「哦,就像那個人一樣?」何寄裳向前一指,濕漉漉的睫毛無力地低垂著。
  寨門外二十步的地方,一個中年人剛剛鑽出山林,正在跺著腳,低頭看著自己嶄新的老式皮鞋,心疼地連連搖頭歎息。他留著十年之前最流行的小分頭,鼻樑上更架著一副寬邊的近視眼鏡,活脫脫就是一位剛剛從講台上走下來的中學教師,只差懷裡抱上一摞學生作業簿。
  我沒說話,手插進褲袋裡,握住沙漠之鷹的槍柄。從小樓到對面那人,距離約二百五十步,只要他走入寨門,就在我的射擊範圍之內。
  「何小姐、風先生,我來這裡只有兩個要求,如果大家談得攏,馬幫的人立刻撤兵。否則,我一個手勢下去,這個彈丸小寨一秒鐘之內便化為廢墟。」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十足的凌厲霸道,與木訥老實的外表絕對不成比例。山風到了夜間尤其猛烈,但他的話卻清晰地傳到小樓上來,這份深藏不露的內功的確驚人。
  「他只是在虛張聲勢,不必理會。」何寄裳背過身去,牽起衣襟在臉上擦了擦,剛剛為了大哥那一瞬間的真情流露,讓我也禁不住怦然心動。
  在這個世界上,肯為我垂淚的,也許只有蘇倫,上天偏偏喜歡作弄蒼生,讓她離奇地陷落在大山裡。作為江湖上漂泊無定的浪子,能有個人一生牽掛、一生守候,絕對是一種值得畢生珍惜的幸運,不知道大哥心裡是怎麼想的。
  「何小姐,我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第一,交出碧血夜光蟾;第二,交出『盜墓之王』楊天大俠的逾距之刀。三分鐘之後,你將為自己的失算追悔莫及,不過世界上哪裡有賣後悔藥的呢?生命是最美好的一件事,你真的不在乎那些婦女和孩子?」
  傀儡師向前踱步,切近寨門,鏡片映著月光,怪異地連連閃爍著。他的雙手都是空著的,身上穿的老式中山裝有些瘦小,應該無法藏得下重型武器,這一點總算能令我稍感安心。
  「逾距之刀?那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武器呢?」我迫切想瞭解與大哥有關的一切。
  「逾距」是武學中的至高無上境界,假如有了這種匪夷所思的移動能力,再配以寶刀,必定能夠所向披靡。
  「你想要寶蟾和神刀嗎?為什麼不進寨門來,大家好好談談?」
  何寄裳冷笑著,重新昂首挺胸地站直了身子。一旦脫離關於大哥的話題,她的身體裡彪悍冷峻的一面,馬上展示出來,恢復了五毒教聖女的威儀。
  傀儡師小心地避開了那個血字,謹慎地側著身子跨入寨門,似乎對那身老式服裝極其鍾愛,生怕被寨門弄髒了。
  他的臉色蒼白中帶著一層蠟黃,如同長期營養不良又少見陽光的病人。
  「這個距離,我能一槍打爆他的頭。」我低聲自語,沉甸甸的槍已經握在手裡,保險栓也同時彈開,只等一個需要拔槍怒射的契機。
  到目前為止,損兵折將的是馬幫一方,而不是何寄裳的古寨,所以沒必要搶先開槍殺人。
  「我進來了,你們能否馬上下來,大家心平氣和地談?」傀儡師仰著頭,凸出的喉結艱難地上下跳動著。在他身後,只有寂靜的山林與滿地月光,沒有一個後援。
  「我想說的只有六個字——」何寄裳冷笑著,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迸出六個字,「沒、什、麼、好、談、的!」隨即撮起嘴唇,吹出一聲尖厲的口哨。
  小樓頂上風聲驟起,護寨神聽到何寄裳的號令,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