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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節

  她的臉色並不好看,蒼白陰沉,緊抿著嘴角,雙眼中沒有一絲笑意。
  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沒有更好的意見貢獻出來,只能聽任司機猛踩油門,把時速控制在八十公里左右。
  進入第三個五角星芒大陣時,走的是左前方第二個通道;進入第四個大陣時,選擇的是右前方第一個通道;進入第五個大陣時,又選擇了右前方第二個通道。
  在順暢前進的過程中,我感覺地勢越來越低,比起隧道入口那個始發點,至少下降了十層樓的高度。只是沒有海拔表,無法做出更精確的判斷。
  從第五個大陣的核心轉向左側第一個通道,不出意外的話,十幾分鐘裡,便會到達老虎說的那個狹窄石隙。
  「就在前面,那道石隙只可以步行穿過,大概在三個小時後就能走完,看到懸崖對面的圓形石屋。」老虎的情緒也激動起來,因為他也像我一樣,心裡掛念著一個非常珍惜的女孩子。
  在這裡雖然看不到天光,但洞壁上發出的白光卻越來越明亮,把我們所處的環境照得像是陰天時的樣子,並不覺得憋悶。空氣的流通也比較順暢,所有人都沒有缺氧的感覺。
  視線裡出現了最後一個埡口,連司機也忍不住興奮地將油門一踩到底,直衝上坡頂平台。
  彷彿有一缸冷水凌空潑了下來一樣,司機全力踩下剎車,車子「咯登」一聲驟然停住,害得身後的兩輛車相繼緊急停車,車輪抓地時的尖銳摩擦聲不絕於耳。
  前面是一個傾斜向下近四十五度的斜坡,坡長約三十米,然後是條寬兩米的石隙。
  「就是那裡,風,我曾跟著小心經過那裡,但是現在——」老虎一隻手捂著嘴,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石隙高度至少有二十米,兩邊的石壁光禿禿的,同樣泛著白光。只是石隙並不是空著的,而是被糾纏在一起的綠色毒蛇死死堵住,形成了一堵血肉之軀的怪牆,大約有三人疊加的高度。要想穿過石隙,就得踩著它們濕滑的身子過去。
  司機的臉已經由慘白轉為慘綠,縮手縮腳地打開車門,慢慢下車向後退,從牙齒到腿彎,渾身簌簌顫抖著。
  在這種時候做逃兵,我不得不原諒他,畢竟並非任何人都能坦然面對數量如此龐大的蛇群。我們遵照老虎的指引,到達了最後一個五角星芒大陣的頂點,卻沒想到遭遇了這樣的殘酷結局。
  「此、路、不、通。」紅小鬼從牙縫裡迸出四個絕望的字。
  毒蛇盤踞在石隙裡,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界限隔住,遠遠看上去,像是一座極其前衛的西班牙風格雕塑,但它們都是鮮活的,不時地吐出鮮紅的芯子,發出「絲絲」的怪叫。
  老虎用力揪著自己的頭髮,絕望地低叫著:「我發誓,我發誓這裡原先連一條蛇都看不到。當時,我跟小心並排著前進,幾小時之內沒有遇到任何生物,直到懸崖旁邊。風,相信我,這些話都是真的,千真萬確,千真萬確……」
  我相信老虎,但衛叔、顧傾城、紅小鬼、卡庫就不一定了。他們只相信事實,而不管老虎以前做過什麼。
  這條路肯定不通了,經過幾分鐘的觀察後,我果斷地揮手,命令車隊退下平台,暫時排成頭外尾內的戰鬥隊形,提防毒蛇會衝出來猝襲。
  「火攻、炸藥、機槍掃射?」衛叔在徵詢顧傾城的意見。就算他是走南闖北的老江湖,遇到這種事的可能性似乎也是微乎其微。
  顧傾城沒有回答,老虎搶著接上來:「恐怕不行,這條石隙距離長、拐角多、分支石縫也很多,只怕不能斬草除根。而且,炸藥會令兩邊的石壁崩塌下來,阻塞去路,豈不更是麻煩?」
  他不斷地揪著自己的頭髮,頭屑如小雪一樣飄灑著。
  「依你說,該怎麼辦?」衛叔的話有些底氣不足。
  老虎的回答更乾脆:「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你的那些辦法都不可能奏效。」
  顧傾城一直都在沉思,忽然抬起頭,向衛叔笑著打了個手勢:「衛叔,不必爭執,現在,你帶著兩輛車子去探索剩餘的三條通道,看裡面到底有什麼。記住,不要盲目快速前進,一切都以安全為第一要素,去吧。」
  這幾句話聲音很輕,但從所有隊員臉上的表情來看,都帶著一絲恐慌。其中幾個人抬頭環顧著四面蒼白的石壁,嘴角不自禁地掛上了呆滯的笑容。
  「好。」衛叔沒有絲毫猶豫,揮手命令隊員們上車,一先一後向臨近的通道開過去。
  「衛叔一向對我言聽計從,但是這一次,只怕不會輕易收場。」衛叔他們的車子剛剛離去,顧傾城臉上的笑容便一起消失了。
  「那些洞裡,一定……一定還有某些古怪的毒蟲,風,小心的話是不會錯的,並且她講述的一切,都來自那本《碧落黃泉經》,都是千真萬確的東西。」老虎的表現越來越差,與從前的堅忍鎮定判若兩人。
  也許,這就是陷入愛情的代價,他可以為了唐心低聲下氣、謹慎服侍,當然也就注定了一輩子被唐心的一顰一笑控制住。平心而論,唐心的確是個高雅聰慧、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的純淨女孩子,世間少有。只是她身上挾帶著的那些毒蟲,更是千古難見。所以,我對她的評價,恰好是優點缺點相互抵消,不賞不罰。
  「那麼,你的意思,我們的探險救人行動,就此停止?」顧傾城淡淡地笑著,在吉普車前踱著步,緊皺著眉,若有所思。
  老虎點點頭,又搖搖頭,驀地長歎一聲:「風,一切還是你來定奪吧,我已經沒什麼好辦法了。」
  在變化莫測的大自然面前,他所有的江湖閱歷已然化為烏有,信心也被徹底擊碎了。
  「老虎先生,你覺得另外的通道裡有什麼?同樣是蛇窟嗎——」紅小鬼不失時機地跳出來插嘴,隨即不以為然地仰面大笑,「哈哈,假如所有的錯誤路線上都豢養著毒蛇,這佈局的人也太沒有創造力了,對不對?」
  「有什麼,你不會自己去看?」老虎有些惱火。他可以在我和顧傾城面前示弱,卻不願意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嘲弄。
  「來找意中人的是你,又不是我,憑什麼要我去看?」紅小鬼反唇相譏,寸步不讓。作為一個男孩子,他這種偏激的性格實在不算厚道,恐怕也是家裡人溺愛嬌縱的結果。
  「對,我的確該去看看,失陪了!」老虎縱身跳上吉普車,粗暴地發動引擎,瞬間將油門轟到最底,車子呼嘯著追隨衛叔他們的蹤跡而去。
  紅小鬼翻了翻白眼,輕佻地吹了聲口哨,自我解嘲地笑著:「別怪我,是他願意去探路的,跟我沒關係。」
  我沒想埋怨他,這種情況下,有一個急需弄明白的問題——「那些蛇到底是經過了什麼樣的變異過程,竟然長著翅膀並且改變了吞噬食物然後吐出骨骼的習性?」
  任何一個具備生物常識的人都明白,蛇類的毒牙只能夠起到向目標注射毒液的作用,卻不能拿來咀嚼食物。它們的任何一次進食,都是吞嚥、消化、吐骨的繁瑣循環過程,依靠胃部的強烈腐蝕液體來達到攫取食物果腹的目的。
  「也許,我們可以抓一條蛇來研究一下,看看它的身體究竟有什麼變化,對嗎,顧小姐?」
  我的話裡另有深意,因為在營地時,闖入帳篷的那條蛇來得非常怪異,我懷疑是衛叔故意拿來刺激我的。
  顧傾城又笑了,輕輕彈著指甲:「風先生,不必拐彎抹角了。我承認,那條蛇是衛叔使的激將法,不過是普通的山蛇改扮的,當然營地裡也就不會有人被咬死。現在,不必下命令,衛叔也會抓條蛇回來做實驗,他的閱歷和經驗,要比別人更豐富。」
  她很明智,能夠顧全大局,而不會在小問題上糾纏,幾句話便把我的不滿全部平息下去了。
  紅小鬼咯咯淺笑:「抓蛇?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吧?你沒看到那些傢伙,都彷彿帶著某種靈性似的,把人嚙噬成骷髏後,竟然要跟骷髏融為一體。」一提到蛇窟裡恐怖的一幕,他的臉色不由自主地又變得蒼白起來。
  我明白,再多紙上談兵式的辯論都無濟於事,如果不能驅散攔路的毒蛇,就只能向後撤退了,沒必要在這裡繼續停留下去。
  顧傾城忽然長歎:「風先生,你想到了什麼?」
  我只說了五個字:「碧血夜光蟾。」
  她美麗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濃密烏黑的長睫毛也跟著一閃,兩腮上的酒窩深深地凹陷下去:「很好,咱們又想到一起去了,要想盪開道路,非碧血夜光蟾不可。」
  五毒教的人世世代代以豢養毒蟲、煉毒殺人為基本工作,他們從動物身上提煉毒液的本領,與蜀中唐門相比不遑多讓。碧血夜光蟾是教中聖物,更是江湖上克制蛇類的第一靈藥,這一點不必懷疑。所以,唯一可行的計劃,就是回到古寨去,找何寄裳借夜光蟾,從而驅散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