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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節

  營地方面跟過來的三輛吉普車上,載著十幾個隊員,動手收拾唐小鼓的屍體,而我卻抱著顧傾城,坐上了開回營地的車子,由衛叔親自駕駛。
  顧傾城始終緊閉著眼,深垂著睫毛,一副奄奄一息的病弱樣子。
  車子剛剛開動沒有一分鐘,我的耳朵裡突然又一次聽到了琴聲,馬上叫起來:「衛叔,請停車,我又聽到琴聲了——」
  「嘎吱」一聲,吉普車停住,顧傾城倏地睜開眼睛:「什麼?哪裡來的琴聲?」
  我伸出左手拇指向背後指著:「就在後面,就在隧道裡。」
  看著她和衛叔一臉茫然的樣子,我焦灼地抓過駕駛台上的鉛筆和記錄本,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記錄下來。
  琴聲的節奏異常緩慢,調子更是低沉鬱悶,如泣如訴,只記了不到五行,胸口便像被爛棉絮塞住了一樣,喘不過氣來。
  顧傾城盯著那張紙,嘴唇翕動著,聲音逐漸提高,拼湊出一段簡單的旋律,隨即表情愕然地問:「風,這是王羲之的《臨風幽蘭調》,你真的聽見了這種琴聲?」
  我點點頭,繼續忠實記錄著高低升降的音符。
  王羲之作為東晉大書法家,創造出了一時無兩的《蘭亭序》帖,更有著名的《官奴帖》、《十七帖》、《二謝帖》、《奉桔帖》、《姨母帖》、《快雪時晴帖》、《樂毅論》、《黃庭經》等,成為後代書法愛好者臨摹的主要對像之一。
  古代文人講究「琴、棋、書、畫」四項雅玩,缺一不可,所以他在琴藝、圍棋、花鳥魚蟲畫上的造詣,也被歷史學家所津津樂道。
  他的名曲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到底是誰在隧道裡自彈抒懷?難道是殺人如麻、來去如風的龍格女巫?一曲終了,我的手忙於記錄,都有點酸了。
  顧傾城掙扎著從車窗裡探出頭去,凝望著隧道那邊:「也許,我們面臨的未知事物太多,以至於憑借這些有限的殘章末節,根本無法拼湊出什麼,對嗎?」
  我思考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除了仔細諦聽琴聲之外,努力辨別著它的來向。
  「如果這琴聲可以一直響著,是否就能憑借超強的聽力,一路循著它的來向走進去?琴聲傳來的地方,會不會就是隧道盡頭?」這個想法,大膽而且瘋狂,因為我們目前,既不知道琴聲什麼時候響起,也不知道它將在什麼時候停止。一旦中途被困,或許一生都要葬送在這個古怪的石陣裡了。
  陽光射在吉普車的帆布頂上,車廂裡的溫度漸漸有所提升。
  顧傾城取過我記錄曲譜的那張紙,從頭看到尾,嘴裡不停地輕聲哼著。
  到了白紙的最下端幾句,她驀地停止,嘴唇快速翕動著,陡然抬起頭大聲問:「風,最後幾句,你有沒有記錯?」
  我若有所思地搖頭,反覆揣想著憑聲音穿過隧道的可能性。剛剛那支曲子,響了大約有四分鐘到五分鐘之間的長度,憑我的速度,至少能夠前進二百米。按照這個比例,大約聽到琴聲五次之後,應該就能穿過隧道了。
  假如配備足夠的食物和飲用水,在隧道裡滯留一周以上,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有些時候,無法循正途解決的難題,只能劍走偏鋒,另闢蹊徑。
  顧傾城反覆哼著那一小段音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複雜。
  我微笑著問:「顧小姐,出了什麼事?這曲子有什麼古怪?」
  顧傾城苦笑著:「風,事情發展到這裡,我真不知該感到興奮還是恐慌了——你記錄下的譜子末尾的旋律,是來自於顧家琴譜中的一段。原曲的名字是《東海游》,經我的祖上改良加工,取名為《神仙闕》,那是來自秦漢墓藏裡的珍稀古譜,我怎麼也想不到,竟然在這裡又一次出現了。」
  越來越多的線索,指向秦始皇睥睨天下的輝煌年代,包括這些有意無意傳到我耳朵裡的琴曲。
  「可惜,你聽不到那些琴聲。」我淡淡地一笑,丟下鉛筆,閉目思考。
  「小姐、風先生,可以回營地去了嗎?」衛叔低聲詢問。
  「可以了,咱們回去,養足精神再說。」顧傾城的情緒忽然高漲起來,揮動著手裡的白紙向營地方向指著。
  的確,我們都太疲倦了,腦子的思考能力直線下降,已經到了機械運轉的地步。這種情況下,對任何問題的看法都會出現偏差,甚至誤入歧途,所以,每個人都迫切需要一場充足的睡眠,暫且把所有的繁亂問題拋開。
  營地裡到處飄蕩著一股不安的氣息,除了被龍格女巫殺死的兩人,又添了飛鷹、梁威、李康這三個半植物人,大家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風,或許我們應該在一起……不,算了,還是……」顧傾城的臉頰上紅暈亂飛,急忙伸手掩住嘴,似乎懊悔自己失口說錯了話,左右望了望無人注意,立刻低著頭快步走向自己的帳篷。
  隻言片語之間,我聽懂了她的意思,大敵當前,危險頻發,我們確實不該分開獨處,被敵人各個擊破。江湖兒女,於複雜的環境中睡在同一個帳篷下面並不是卑鄙下流的事,我跟蘇倫就曾這樣做過,彼此照應,共同拒敵。
  顧傾城,畢竟不是另一個蘇倫。我凝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面,心裡掠過一絲淡淡的悵惘。
  每個女孩子身上都有璀璨之極的閃光點,卻沒有一個女孩子,能集中所有人的優點——蘇倫的灑脫、鐵娜的冷傲、關寶鈴的嬌媚、顧傾城的睿智……
  我搖搖頭,轉身進了帳篷,腦子裡走馬燈一樣回轉著幾個女孩子的臉,躺在床墊上,只過了半分鐘,便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衛星電話就在枕頭下面,恍惚中,我聽到電話在響,但睏倦得根本睜不開眼睛,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過去。耳邊一直迴旋著那種若有若無的琴聲,顧傾城以衣襟作琴弦時的那精彩一幕,更是每隔一段就浮現出來一次,讓我既驚又喜。
  她絕對是不平凡的,她的身上是否還埋藏著更深幽的秘密?那支琴曲帶給她什麼樣的訊息,讓她突然欣喜起來?
  如果問題的焦點全部指向秦始皇的年代,我覺得不妨從研究那個年代的神秘事物著手,最關鍵的,看是否能找到一名叫做「阿房」的大將軍,也就是那個神秘的方眼怪人?
  夢是第六感的聚焦點,我深信在夢中看到的一切,都會映射出真實世界裡的某種潛在邏輯關係。
  再次翻身時,龍格女巫的金色面具也浮起在記憶裡。直覺上,那不是面具,而是她真實的臉。她曾數次提醒我不要開燈,並且每次出現時都要打碎現場的所有燈具,或許就是不要別人看到她的真實面目。
  那麼,古怪駭人的黃金面具是否就會是她的本來面目?生為地球人而長著異族人的怪眼、怪臉,她當然沒有面目去見自己的同類,所以才會把自己隱藏在無邊的黑暗中。
  她是經過變異了的地球人?被「他們」改造過的地球人?他們來自何處、何時?難道從秦始皇的年代一直隱居到今天——
  諸多疑惑,像是一團打了死結的線繩,理不出頭緒。
  醒來時,聽到帳篷外的風聲又一次加緊了,嗚嗚嗚嗚聲無休無止。
  床前的黑暗裡,朦朦朧朧坐著一個腰肢纖細的人影,低垂著頭,毫無聲息。
  「龍格女巫?顧傾城?都不是——飛月?」我揉了揉眼睛,手臂一動,已經驚醒了對方。
  「風先生,你醒了?」正是飛月略帶憂鬱的沙啞聲音。
  門簾翻捲時,顯示外面已經暮色深沉,又一個黑夜來臨了。
  我坐起來,伸手去摸索照明開關,但飛月急促地阻止我:「別開燈,風先生,不要開燈,我想在黑暗裡跟你坐一會兒。」她的嗓子已經啞了,飛鷹出了事,對她而言,不亞於晴空霹靂一般。
  「飛月,別太難過,一定有辦法喚醒他們的。」我變換了一下坐姿。
  飛月向前一撲,跌進我懷裡,低語著:「我好冷,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