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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節

  近似的敘述,我從很多考古雜誌上看過,應該是類似於某種神秘的宗教儀式。假如李康說的這本畫冊不是瞎編亂造出來的,至少說明,在歷史上的某個時刻,的確有這麼一個怪人,被密封到蛋形的容器裡,然後放進另一個圓形石屋。
  蔣光、蔣亮說的都是假話,那麼,他們手裡怪異的指北針從何而來?難道伏擊盜墓高手空空小生那一段是真實的?難道空空小生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到過神秘宮殿的人?
  我的冷靜反應讓李康失去了詳細描述的動力,他掃興地站起來,揪著自己的亂髮:「風先生,如果您對那本書不感興趣,那就不必信守對我父親的承諾了。書還給我,錢我一分都不要。父親終生信守『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古訓,我這麼平白無故收了您的錢,他九泉下有知,也不會開心的。」
  他是抱著「獻寶」的心情來的,肯定以為這份傳家之寶價值連城,失望之餘,頹喪之情溢於言表。
  我攔住他,一針見血地問:「李康,那份原稿呢?賣不賣?開個價錢給我。」
  經過翻版抄錄的東西,就算謄寫者做得再仔細,也會有幾百甚至上千個遺漏的細節。只有原版,才能完整說明當時的情況,高手會從某些蛛絲馬跡裡得到海量信息,而這一點是謄寫者無能為力的。
  李康搖頭:「沒有原稿,據我爺爺說,是太平天國時候,戰火燒到村裡,原稿是放在炕洞裡的,沒能及時搶救出來。蘇倫小姐也問過我這件事,很可惜,現在只有這個抄錄本。」
  我伸出右手五指,在他臉前晃了晃:「李康,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我知道那個原件還在,你是明白人,當然懂得那種東西在西安的文物市場賣不出什麼價錢,二十萬人民幣已經是它的極限報價。再說,市場上掮客、黑手太多,一個不小心,錢拿不到手,連自己的命都搭上。賣給我,是它最好的歸宿,五十萬人民幣——或者,如果它的資料價值超過了我的想像,我會再追加給你。」
  「我家真的沒有那份原件。」李康用力搖頭,對我伸出的手掌看都不看。
  「我重複一次,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只有在這個時間段會出五十萬的價格,錯過了,永遠不會有第二次。你好好想想,最好能在二十四小時內給我回話並且交到我手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就在你身邊。」
  李康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後退,驚駭地瞪著我,見了鬼一樣。
  他的表現,更肯定了我的大膽猜測。李康沒有妻兒,只和父親相依為命,李尊耳一死,他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相信的人。如果那份原件非常寶貴的話,他只能帶在身邊。
  外面響起了集合哨聲,所有的隊員列隊待發。
  「風先生,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他垂著眼皮,粗大的喉結不停地在細瘦的頸上哽動著。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還有一點,蘇倫能夠注意到的問題,都是極有價值的線索,否則,她也不會特意向李康提問。
  李康慢慢走了出去,跟迎面而來的顧傾城擦肩而過。
  「風,他怎麼了?魂不守舍的?」顧傾城眼睛一亮,盯著李康的背影,似乎有所發現。
  「他來獻寶,本族的傳家之寶,一本古書。」我拿了兩瓶礦泉水放進口袋裡,開始著手檢查槍彈、電筒,準備隨大隊一起進洞。關於那本書的線索,沒有定論前,我不想提出來跟任何人討論。
  時間不夠,任何紙上談兵的旁枝末節,都會影響到向前探索的進度。
  如果不能身體力行、身先士卒地進洞,我總會感覺愧對蘇倫。答應過手術刀要好好照顧她一輩子,到了現在,手術刀屍骨未寒,蘇倫已經下落不明、身陷困境,而自己此前也著實冷落過她。
  「風,請停下來,我有話說。」顧傾城提高聲音,橫在帳篷門口。
  「顧小姐,我馬上就會進洞去,想必衛叔已經準備好了所需的一切。」我已經收拾完畢,隨時可以出發。陽光從她背後照進來,將她的影子投射成長長的一條。
  我直起身,看著她略顯倦容的臉。吉普車上的輜重設備滿滿當當,以她的細心,只怕連最微小的細節都考慮得整齊完備了。
  借助北風之力,鼓風機不需要開到最大功率,就能產生足夠的強風,吹動燃香的煙霧指引大家前進。冒險高手辨別路徑的方法極多,指北針只是最便捷的一種,一遇到磁場,它就成了無用的廢鐵,甚至會讓人不自覺地誤入歧途。
  「風,我想告訴你,今天要做的工作,沒有太高的技術含量,你去不去都是一樣的,衛叔會做好一切。我的帳篷裡已經煮好了黑咖啡,咱們要做的是無可代替的腦力工作,至少要一起坐下來,看完這本書。」
  她舉起右手,把一本泛黃的冊子托在掌心裡,大約相當於時尚雜誌的尺寸,但卻薄得多,只有幾十頁的樣子。
  「書?是……我的書,對不對?」雖然我只在那個油紙包經手時輕輕捏過一下,但它的重量、體積、手感已經瞭然於胸。
  「對,是你的,飛鷹、飛月一起跟隨衛叔去了隧道,他托我替你保管這本書,並且說根本看不懂這是什麼東西,所以我提前翻開了,你會不會怪我越俎代庖?」她微微有些歉意。飛鷹兄妹都是不拘小節的江湖人,對我托付的油紙包肯定會忍不住打開看,這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笑著搖頭,其實就算書沒落在顧傾城手裡,我也會邀請她一起翻閱。人的惰性與生俱來,一旦發現她的智慧能及時彌補我的思維死角,自然而然地遇到任何事都會第一時間想起她。
  「請吧?」她半轉身牽起衣襟行了個古典淑女的邀請禮節。
  我們走出帳篷,衛叔帶領的人馬已經走近隧道,一輛吉普車上載著巨大的工業鼓風機,率先停在入口處。
  顧傾城的頭髮被風吹得飄飛如雲,有幾縷跌落在我肩膀上,帶著淡淡的薰衣草清香。
  「勞心者制人,勞力者制於人。風,簡單的探索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參與完成,我甚至覺得衛叔帶隊過去都是多餘的。在變化莫測的環境裡,動腦要比動手更重要,希望你能贊同我的話,我們恐怕也得抓緊時間了。」
  她的帳篷裡,果真傳來黑咖啡的濃香,混在陽光下的淡淡晨霧裡。
  我皺了皺眉,她的話雖然有道理,只是跟中國人自古流傳下來的「江湖道義」有點背道而馳了。
  她敏銳地意識到了我的思想活動,輕輕拍打了一下手裡的古書,極為肯定地說:「穿過隧道的工作絕不會一帆風順,如果簡簡單單的吹煙辨向就能一直奏效到底,那麼隧道裡的秘密,早就被人發掘一空了。所以,探險隊一定會遇到難題折返回來,你一定會有親自上陣的機會。我有個最新的發現——我們進帳篷談,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第259章 古書上的秘密
  我笑著點頭,不知從何時起,自己變得喜歡聽她的安排了,覺得她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從容得體,不知不覺有了依賴感。
  冊子一共有十二頁,果真一個字都沒有,全部是線條簡單的白描畫。
  電咖啡壺在「咕嘟咕嘟」冒熱氣,顧傾城從行李箱裡取出兩隻描金邊的咖啡杯、碟、勺、方糖罐,低著頭問:「要幾塊糖?」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撩起長髮,笑著自問自答:「像你這種勤於思考的人,可能會喜歡不加糖或者僅僅一塊糖對不對?因為,你需要時時保持頭腦清醒,並且要自己隨時可以進入戰鬥狀態,對嗎?」
  她說得很對,彷彿戴著奇怪的透視眼鏡,能看透我全部的心思。每次遇到重大難題,我總喜歡喝不加糖的咖啡,那種從舌尖一直澀到舌根的感覺,會讓自己起一身雞皮疙瘩,比任何提神的藥物都更管用。
  「一塊糖,謝謝。」我喜歡顧傾城善解人意的這一面,近似於蘇倫,但比蘇倫更令人覺得舒服熨帖。
  冊子是線裝的,採用的紙張應該是兩宋之間流傳最廣的宣州紙,品質中等向上。從墨跡分析,李家的這一代祖宗肯定是知書達理之人,學識淵博,竟然在作畫時糅合進了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筆法」,描繪出的任何細節都帶著不羈的灑脫。
  這位前輩的創新賣弄用在別處都是好事,定會受人稱讚,但偏偏在這裡不行。他描摹下的東西,一旦改變筆法,加以美化、細化,跟原件的差別就太大了。
  第一頁上,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那個從車廂裡伸出頭來的方眼怪人。他的眼睛大小跟普通人差不多,四四方方的,像是在人的眼眶裡硬生生塞進了兩顆賭博骰子,把好好的眼眶給弄得變形了。
  在各國的怪異事件記錄中,並沒有方眼怪人的出現,而且除了眼睛之外,他的鼻子、嘴、耳朵都很正常。這種情形,很像是一個普通人戴了一副方鏡片的眼鏡一般。
  大軍的行動隊伍很長,所有人都穿著古老的鎧甲,在崎嶇的山路上前進。作畫者的視點,是從車廂怪人的左前方回望,恰好把對方探出來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風,我比較關心第二張,雖然有些牽強附會,直覺上,它跟這條奇怪的隧道很有關係。」很顯然,顧傾城已經在短時間內翻閱過畫冊,而且有了綜合性的見解。
  第二頁的最中間,是一顆巴掌大的五角星,其中四個角上都有向外的連線,進入一個略小一點的五角星,然後第二個五角星也有向外的四條連線,每條連線上再次出現更細微的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