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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節

  「沒用了。」我長歎著轉身,緩緩走向篝火。
  李康驚懼地跟在我身邊,不停地東張西望著:「風先生、風先生,是不是龍格女巫不滿意咱們的探險行動,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設置障礙?那樣的話,咱們……咱們……還是……」
  我保持沉默,在變亂猝生的情況下,多想少說是最好的應對方法,任何不冷靜、不理智都會再度給敵人機會,引發連鎖恐慌。
  「風先生,你放心,我不會反悔的,一定跟你到底,找回蘇倫小姐,反正我就一個人,活著沒人喜歡,死了沒人疼……」
  有這麼迂腐的人在旁邊老說些晦氣的話,真讓我哭笑不得,只是我顧不得說他,突然預感到更大的恐怖事件已經發生了,向帳篷方向一指:「李康,你聽——」
  不知什麼時候,本來時斷時續的鼾聲已經停止了。那麼多人長途跋涉了一整天後,躺在一起睡覺,不可能連囈語、夢話都沒有,但我什麼都聽不到。只有死人才會徹底保持沉默,所以,我覺得帳篷裡的人也遭了毒手。
  我折向最近的帳篷,伸出槍管挑開門簾。黑暗中,有三個人並排躺著,安安靜靜,毫無聲音。李康按亮了電筒,燈光下,每個人的身體正面,都添了一道恐怖的豎向傷口。其中一個,連自己身上蓋著的毯子都被劃成了兩半。
  帳篷裡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當我放下門簾時,空氣裡已經到處都是血腥氣,越來越濃重。
  李康瘋狂地奔跑起來,在每一個帳篷前,挑門簾向裡照,然後是下一個,再下一個。
  我知道,沒人可以倖免,殺死這些人的,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武功和兵器,而是一種超出人類想像力的神秘力量。這一晚,注定是不平靜的,從小關意外出現到現在,波詭雲譎得像一部情節誇張的恐怖小說。
  回到火堆旁,我凝視著熟睡的小關,想從那張蒼白的臉上看出什麼。跳躍的火光不停地在他臉上打出鼻翼的陰影,他的眼瞼深垂著,但眼珠一直都在眼皮的覆蓋下骨碌碌亂轉。
  這次突如其來的大屠殺,跟他有關嗎?會不會是他把殺人的惡魔一路引過來的?事情越發變得撲朔迷離了,能在悄無聲息之間同時殺死這麼多人,殺人者的力量真是驚人的龐大。
  「都死了。」這是飛鷹回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他已經悲傷得沒有任何表情,剛剛還說為了這群兄弟,要開拔出山的,現在已經沒這必要。
  唐小鼓趴在飛月懷裡,睡眼迷離,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除了火堆旁的人,她是唯一的倖存者。
  「誰幹的呢?」梁威自言自語。
  每個人心裡都在這麼問,不過卻沒有任何答案。血腥氣隨著夜風飄來蕩去,最後一直灌進隧道裡去。
  「也許,我們應該後撤一段距離,對嗎?」梁威看著黑魆魆的隧道口,顯得心有餘悸。
  「對。」正如血腥在水裡能引來兇猛的鯊魚一樣,在陸地上,血腥同樣能夠把嗜血猛獸吸引過來,篝火旁已經成了最危險的地點,更何況是跟這麼多屍體在一起。
  我們後退了兩公里,選擇了一塊稍稍凸起的山坡,暫停休息,等待天亮。
  這是一段太難熬的時間,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飛鷹舉槍相向。當天邊出現了第一縷朝霞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臉極度蒼白,江湖老大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
  「這一夜終於過去了。」梁威一直趴在附近的樹杈上擔任警戒,跳下來後發出一聲長歎。
  一次非正常的探險活動,最終演變成了被神秘力量屠殺,這一點連我都始料未及。如果換了從前,自己肯定會按捺不住衝動,向隧道激進或者召集大批人馬進山搜索殺人者,但現在我什麼都沒有做。
  「我們的援兵馬上會到,大家暫且忍耐一下。」只有我還能保持不卑不亢的平靜狀態,而這也是一個優秀的探險家、盜墓者所必須具備的。相信身陷困境的蘇倫,必定也能像我一樣保持足夠的耐心和自信。
  「援兵?」飛鷹苦笑起來。我明白他在想什麼,援兵也是普通人,很有可能也像他的兄弟一樣被無情屠殺。
  我離開他們幾步,撥通了顧傾城的電話。聲音信號干擾很大,只能斷斷續續聽到彼此的聲音,不過我聽到話題裡有鳥鳴聲,婉轉悠長。
  「已經……進山,中午十一點前到,我們……帶著一部分……設備,乘坐美式山地專用吉普車……放心。」
  此刻是早上五點半鐘,距離她說的時間,還有五個半小時。
  她的話給我帶來了一陣巨大的輕鬆,飛鷹的人馬全軍覆沒,吃虧在經驗和準備都不夠足備,並且一開始接受的任務只是護送蘇倫探險,而不是探險的主體,所以裝備非常差。
  「顧小姐,不過我得提醒你,這裡剛剛發生了慘絕人寰的屠殺,某種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把營地裡的隊員全部殺死了——」
  顧傾城銀鈴一樣輕笑:「希望這不是天方夜譚裡的故事,不過衛叔會安排好一切,不必擔心,我一定會幫你抱得美人歸,說到做到。」
  她的電話裡屢次提及「衛叔」的名字,在我的江湖詞典裡卻從沒有這個人的資料,不知是何方神聖。
  隧道裡的情況不是三言兩語能講清楚的,但我還是盡可能地用簡練的措辭使她明白,那些林立的石柱有多怪異。本來該在今天進行的搜索行動,因為大屠殺而變成了泡影。其實我心裡應該比任何人都著急,因為只有自己清楚地聽到了蘇倫的歎息。
  「噢,竟然有這樣的事?你覺得蘇倫小姐……就在石柱後面?百分之百確定?不過,據我的直覺,聲音的傳導方式千差萬別,就算那真的是她的歎息聲,說不定也是從某一個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而不能盲目判斷她就在石柱後面非常近的區域裡,對不對?我們只能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甚至『看』都會出現幻覺,何況僅僅是『聽』?」
第254章 顧傾城與衛叔
  我長歎:「怪不得古人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聽到蘇倫歎息聲那件事,別人或不屑否認或篤定承認,都不如顧傾城這樣理智地分析對我幫助更大。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太依賴自己的聽覺,將會錯得一去千里。我是學音樂的,對聲音的特性有幾分瞭解,記得嗎?幾個月前的報紙上,曾有希臘的巫醫爆料說,自己聽到了上帝的聲音,說『審判日』馬上就要到來,地球將在幾年內加速衰減,直到……」
  信號干擾突然增大,過了幾秒鐘,才重新聽到她的話:「我們正在靠近你說過的石牆,信號干擾太大,電力衰減得厲害,見面再說,保重。」
  我也真心誠意地道了一聲:「你也是,保重。」
  再次回味蘇倫的歎息,不知怎麼,我強烈地聯想到唐詩中「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的意境,彷彿她正一個人孤單地從某個空間推門出來,滿地寂寞,心有所感才發出了歎息。那個「空間」,或許就是天梯下的古墓,但她又是通過何種途徑突然進入那裡的?
  關於「神奇失蹤」的話題,在埃及時有籐迦作為前車之鑒,而在北海道時,也有我和關寶鈴突然進入海底世界為參照,對這些神秘的瞬間時空轉移,根本無法用物理學的觀點來解釋。唯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蘇倫仍舊活著。
  我回到臨時營地,飛鷹正在赤紅著眼,檢查自己的手槍。
  「援兵很快就到,順利的話,中午就可以在此地會面。」我平靜地告訴他。失去了那麼多兄弟,他的沮喪心情可想而知,並且最令人憤怒的是報仇無門,連個可以發洩的對手都沒有。
  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北面的來路,眼珠子已經被血絲纏滿。
  「風,你說,龍格女巫會是從那個方向來嗎?」他「啪」的一聲把彈夾推進彈倉,舉槍向北瞄準。
  那條路空蕩蕩的,只有不停地隨風而動的枯草。
  「也許吧,咱們都要保持冷靜。」對於一個被仇恨燒紅了眼睛的人,我無法說更多。
  太陽升起之後,隧道方向忽然升起了淡淡的白霧。冬天很少刮南風,但今天恰恰開始轉變了風向,由北風轉成南風,那些霧氣乘風而來,罩向我們。
  我是第一個有不祥預感的人,當霧氣距離營地還有五十步時,一種淡淡的腥氣已經鑽入了我的鼻孔。
  「霧裡有毒,大家趕緊撤離。」我及時發出告警聲,架起小關,率先撤向右側低窪處的一條山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