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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節

  何寄裳輕動鼠標,翻出了另外一張七弦古琴的草圖:「這個,刻在隧道的左右兩側,一模一樣的兩隻,琴上銘刻著『雎鳩』兩個篆字,其他沒什麼發現。」
  黑白草圖對於研究古琴的來歷毫無幫助,沒有淵博的古琴專業知識的話,所有的古琴在自己眼裡根本沒什麼區別,所以,古人才有「對牛彈琴」的成語。不過,我知道有兩兄妹,對古琴的研究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絕對可以用「古琴活字典」去形容他們兩個,顧知今與顧傾城。
  隧道外面刻著古琴,難道這條古怪的通道,是一個熱愛古琴的人開鑿出來的,然後以古琴為標誌,留下了自己的大名?
  在另一張放大的草圖上,我看到了一個小篆方印,的確是「雎鳩」兩個字。
  如果顧傾城在這裡的話,肯定會有所發現,她的冷靜睿智,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在某些方面,她的處事手法甚至比蘇倫更完美,猶如一套精確的電腦程序,一絲不苟地按照既定計劃執行,任何人無法阻撓。
  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再次接近大哥的影像出現的時刻,我站起身,指著那三台攝像機問:「要不要再試驗一次?」
  何寄裳搖搖頭:「不會成功的,在這個地區已經試了幾百次,刨除一切人為因素,仍舊無法保存圖像。」
  我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相信若是把在本地使用過的信號記錄介質送到特種實驗室去檢驗,一定會發現磁力線異常的現象。真的能夠在山體下面發現巨大的磁鐵礦的話,將會把這片空寂的大山,變成一座無限採掘的金山。
  昨天被磁化的腕表已經交給飛鷹保管,我只是擔心在特殊時段出現的強磁場,會不會對大家的思維繫統造成極度的損傷。
  「我們出去吧,還有,請安排一個可以深挖的地方,我會讓人掩埋李老爹的屍體。」
  護寨神的嗅覺系統靈敏異常,埋得淺了,屍體難免再受戕害。從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來看,百善孝為先,讓李尊耳的屍體葬於蛇腹,是對李康最大的打擊。我希望能維護探險隊每一個人的權益,只有做到這一點,隊伍才會有凝聚力。
  何寄裳嘴角牽動了一下,做出「何須如此」的表情,但還是順從地答應著:「我會在埋葬地點下蛇蟲禁藥,屍體就不會有事了。你們漢人的某些習慣,真的是迂腐又麻煩,不如山寨苗人來得直爽痛快。」
  我忍不住笑了:「你說得對,但是藏人喜歡『天葬』,卻不欣賞苗人的『蟲葬』,就像你們苗人喜歡『蟲葬』,如果哪一天被迫改用鷹啄『天葬』,豈不也是要奮起反抗?」
  走下石階,還沒走到寨門,我口袋裡的衛星電話陡然響起來,上面顯示的是一個極其陌生的號碼。
  我稍微愣了一下,何寄裳伸手向前一指,東南方向的土坡上,站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光頭男人,手裡也舉著電話。
  「看那男人,只怕有些古怪!」何寄裳迅速取出望遠鏡,先遞給我一隻。望遠鏡裡,那個男人滿臉誠懇的微笑,右手按在胸前,向寨門方向彎下腰,猶如山民們歡迎外地人的禮節。
  我看懂了他的唇語:「電話、電話……」馬上按鍵接聽。
  「風先生你好,久仰閣下在江湖上的大名,今天光臨西南馬幫的地盤,令我們蓬蓽生輝,不勝榮幸。」他的聲音柔和悅耳,一口純正的國語,年齡大概在二十五歲左右,肩膀寬闊,看上去像一頭養精蓄銳的超級獵犬。
第249章 胭脂
  夕陽的餘暉包裹著他的白衣,飄飛如雲,我能斷定,他身上沒有攜帶武器,但身後的叢林裡卻至少藏著四十餘人,有十幾個黑洞洞的狙擊步槍的槍口,從枯樹亂草間探出頭來。
  村寨裡的人毫無防備,並且木樓根本不具備防彈作用,即使戰鬥開始,大家就近躲進樓裡,也會被對方開槍盲狙穿殺。
  「過獎。」我保持高度警覺。
  狙擊手的位置距離寨門約六十步,我和何寄裳就像兩個最醒目的活動靶子,附近沒有可供隱蔽的掩體,對方一旦開火,馬上非死即傷。很顯然,我們一出木樓便被納入了對方的狙擊鏡,而寨門口則是進退兩難的最佳狙殺地點。
  「我們老大想跟風先生談筆生意,特派我來通知你一聲。大家都是久在江湖的人,現實環境如何,你也很清楚,只要進了叢林,就是馬幫的天下,是生是死,由我們老大說了算,對不對?」
  他的態度很囂張,表面偽裝出來的彬彬有禮,掩飾不住「大局盡在掌控」的得意。
  「對,請講。」我沒有別的選擇,不想連累身後所有無辜的人,無論男女老幼。闖蕩江湖,不單單要有拚命的熱血,更得有屈曲忍耐的氣度。
  「狙擊鏡會受夕陽光線的影響,我們只要向正南方向移動十五步,眩光會令狙擊手進入視覺暫盲的狀態,十秒鐘時間,足夠逼近殺敵了。」
  何寄裳微笑著說了這句殺機凜然的話,大家都明白,在高倍狙擊鏡下,我們臉上的任何表情,都逃脫不掉狙擊手的觀察。
  「你錯了,向南三十度角的位置,三十步外樹頂;正東五十步,樹後,都有狙擊手潛伏著。馬幫的實力,並不像外界傳說的那麼零散頹敗,否則,早就被山外的力量吞併了,還能支持到今天?」我沒有迴避自己的口唇動作,對方可以使用唇語,自然也「看」懂我說的話。
  這是一個標準的口袋陣,我們無論怎樣移動身體,都會在三方面狙擊手的近似直線瞄準點上。十分之一秒甚至更短的時間裡,子彈就會呼嘯著近身。
  何寄裳調整望遠鏡觀察這兩個方向,黯然長歎:「你說得對。」
  我不會故弄玄虛,每次臨危時,只會實事求是地對比雙方實力,從中找出最明智的行動方式,比如現在,只能被動地接受對方的條件,毫無選擇餘地。
  「風先生果然聰明,哈哈哈……」年輕人笑起來,抬起右手用力撫摸著自己的光頭,拇指上戴著的一個銀嵌紅瑪瑙指環,發出殷紅如血的光芒。
  「胭脂?」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錯,我是胭脂。」他的表情越發顯得得意而亢奮。
  據國際犯罪心理學家權威的診斷,如果一個外表正常的男人,故意起女人名字或者使用女性特徵明顯的飾物,代表他內心裡有超過五成的女性傾向。這樣的男人恰好成為匪徒的話,又恰好可以自由行使權力,將成為比正常匪徒更強悍、變態、冷酷十倍的超級殺人狂,根本無法用常理衡量,也不可能受所謂的「江湖道義、黑道規則」所束縛。對付這種人,要麼遠遠地趨避,要麼一擊必殺,免生後患。
  無疑,胭脂就是這樣一個超級殺人狂。
  「老大說,山裡的藏寶他佔九成,山外人只能拿走一成。同意這一點,大家相安無事,你尋你的寶,我抽我的成,不同意的,馬上就死,別耽誤了大家輪迴做鬼或者轉世成神,聽懂了沒有?」
  胭脂一直在笑,膚色白皙細膩,彎著細眉,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像個非常善於保養的戲子。
  我立刻答應:「沒問題,成交。」其實,任何人都該明白,跟馬幫的人談論合作分成,比與虎謀皮的難度更大,最終結果,不要說一成,能不能活著離開大山都是未知數。
  「風先生真是痛快人,那咱們以後有機會慢慢聊——」胭脂緩步後退,隱入叢林裡。狙擊手們也極有秩序地退走,一看便知道是久經戰陣的老手。
  何寄裳鬱悶地歎了口氣:「逼到家門口上來了。」
  她是個使毒的行家,對於攻殺陣勢卻不太精通。如果想在這裡永久立足,單憑一個孤寨怎麼行?現代化的狙擊武器,五百米到一公里內,彈無虛發,很多時候,連敵人的影子還沒看見,自己人就中彈倒下了。
  西南馬幫的人只是不想動她而已,一旦攻擊開始,現有的五毒教門徒,根本沒有防範能力。
  我一直在想,蘇倫的失蹤會不會與馬幫有關係?之所以這麼想,我並不是無頭蒼蠅一樣有病亂投醫,而是很理智地把各方面因素綜合起來考慮,不放過任何一條可疑線索。
  在馬幫眼裡,蘇倫是比我們早一批的探險隊,當然也會用「抽九留一」的規矩來對付她。「會嗎?不會嗎?」這道選擇題反覆在我腦海裡翻騰著,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個黑瘦的影子在右邊木樓角上躲躲閃閃著。
  「誰?」何寄裳率先喝問出聲。
  那個人畏畏縮縮地轉出來,向我們堆著笑臉:「風先生,是我,巴昆。有件小事不知道您感不感興趣,是關於驢子的……蘇倫小姐和席勒先生騎過的驢子。」
  巴昆的瘦臉上嵌著一雙黃褐色的小眼睛,不時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
  我恍然發覺,自己一直忽視了那兩頭驢子,不管是席勒曾經騎過的妃子殿那頭,還是村寨裡被何寄裳收留的這頭。也許是接踵而來的變化讓自己的大腦有些混亂的緣故,只看到驢子活著,渾身沒有傷痕,就以為它們身上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