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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節

  「老天留客,豈敢辜負了它的美意?」何寄裳語調輕鬆,那麼漂亮的女人,長年顯露給外人的,卻是如此醜陋不堪的面具,實在是一件極其殘酷的事。她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上,從頭到腳地來回逡巡著。
  小女孩不再哭了,只是喊著回家,但飛月問她的家在哪裡時,她卻只知道搖頭。
  「風先生,怎麼辦?」飛月無奈地攤開手。姑且不論是否累贅,帶小女孩上路,一旦發生危險,等於葬送了她的性命,罪過可就大了。
  「好好照顧她,龍格女巫不會抓個普通山民的孩子出來玩『銀針鎮魂』,如果沒料錯的話,小女孩應該大有來歷——」村寨裡這麼多小孩子,他們很快就會成為最好的玩伴,這一點根本無須擔心。
  時間過得特別快,我好像只在窗前翻了幾頁書,太陽便過了頭頂,向西墜落。英文版的《諸世紀》一共有四十多個版本,我毫無遺漏地看過,包括面前這本。文字方面,已經沒有什麼新意,我看的是大哥楊天留下的那段話。
  如果按何寄裳說的,這是一本「刀譜」,那麼這幾句話就是「刀法」。
  記得江湖歷史上最著名的幾大武學高手,都曾語重心長地說過這樣的話:「天下武功,無可不破,唯快不破。」
  兵器、招式練到極端境界之後,已經進入了出招、破招、再出招、再破招的「死循環」境界,以至於近百年來十幾次經典的高手決鬥,竟然成了耐力與體力的較量。先是有三日三夜激戰近千招的少林、峨眉掌門之戰,又有七日七夜不眠不休的萬招吐血激戰,崑崙與天山兩派掌門雙雙戰死在雪山絕頂。
  武功進入了勢均力敵的「蠻力拚搏」階段,已經失去了出奇制勝、一劍封喉的超凡境界,跟市井無賴的當街鬥毆沒什麼區別。
第244章 《諸世紀》上的刀譜
  所以,很多有先見之明的高手才奮發圖強,潛心研究將武學中的「快」發揮到極致的捷徑。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出身美國三藩市的武學大師李小龍,運用「電擊訓練」法,在一秒鐘之內可以旋風般踢出七腿,打遍美國無敵手,從默默無聞的江湖後輩,一舉躍升為「截拳道」開派宗師。
  手術刀很少提及大哥的武功,但他每一次提起目前江湖上各大門派的高手時,那種輕蔑之極的口吻無異於表示,這些人根本都不放在自己眼裡,更別說跟「盜墓之王」楊天相比了。
  「逾距之刀」的意義很容易理解,目光看到哪裡,刀鋒就在哪裡,猶如手裡握著一隻強力電筒一樣,在幾十米距離內,按鈕一動,對手便無處遁形。
  「要將人的動作,練到接近光速,有多困難呢?」我每看完一遍這段話,都會在心裡默默地問自己一次。
  去三藩市參觀李小龍紀念館時,我曾跟他門下的一個三代弟子過招,對方一秒鐘內能連續踢腿五次,爆發力可以空中踢碎木板,已經深得李小龍的真傳,只是對方所謂的「快踢」仍舊不夠快,我還是在他第二輪踢腿時,準確地抓住了他的右膝穴道,以快破快。可惜,沒有趕上李小龍大師健在的年代,只有從錄影帶裡看他連環踢腿的風姿了。
  大哥留下的這本「刀譜」有什麼意義呢?武學高手人人都明白「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道理,真正做到這一點的又有多少?難道大哥就能達到「逾距」的境界嗎?
  我放下書本,踱到窗口,遙望對面的叢林。再過一個半個小時,就是昨天下午我看到大哥出現的時刻,所以我準備到對面去,看同樣的影像會不會再次出現。
  「風,打擾一下。」何寄裳飄然出現於樓梯口。
  我笑著轉身,只需要一秒鐘就能揣測出她的來意,但我並不急於開口。
  「你敢發誓昨天真的看到那一幕了嗎?」她舉著手裡的一個巨大包袱,我聞見皮毛衣服特有的淡淡腥氣,並且混合著樟腦丸的異香。
  「發誓?有這必要嗎?」我反問。在沒得到自己需要的資料之前,昨天那一幕,是我唯一可供交換的籌碼。她可以對大哥楊天的往事閉口不談,對我心存戒心,我也可以暫且守口如瓶、以退為進。
  「當然有——如果你希望聽到大俠楊天的過去,我們或許可以做個交換。」她解開了那個包裹,露出一件蓬鬆華貴的豹皮大衣。
  一眼看去,我就可以給這件整張豹皮裁剪而成的大衣定出價格——五萬美金。隨著美國人的大面積禁獵,世界裘皮市場上的極品原材料越來越稀缺,五萬美金應該是它的最低報價,拿到國際展會上去,價格有可能連翻幾番,也未可知。
  我長吸了一口氣:「這是……昨天我見過的……男人穿的大衣,千真萬確。」在極力壓制內心的驚駭之後,我仍然不能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完。從大衣領上懸垂的那條豹尾圍巾來看,尺寸、形狀,跟我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樣,豹尾的尖梢,恰好垂在大衣最下面的紐扣位置,穿在昨天那個人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種睥睨天下的無敵氣概。
  「對,這是他穿過的,但在離開時,卻隨手丟下,棄如敝屣。如果我能再見到他,第一句話就要問他,為什麼明明決然離開,卻又留下這件衣服,讓我每一夜睹物思人?」她撫摸著衣服左腋下一個被精心補綴過的刀口,神情黯然。
  我忽然覺得,何寄裳這個曾經名動江湖的五毒教聖公主,實在是值得可憐。像大哥那樣的大英雄,肯定不會薄情薄倖,他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一剎那,我的心軟了,不肯用任何條件來要挾她說出那些往事。對於我,大哥楊天的過去是頁頁精彩的傳說;對於何寄裳,或許每一幕都會淚滿衣襟。
  「何小姐,再過一會兒我要到對面去,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會再次看到跟昨天同樣的一幕。你要不要同去?那個人是不是傳說中的『盜墓之王』楊天,你比任何人都更有發言權。」
  何寄裳喜出望外:「真的?」
  我點點頭,油然記起手術刀批評過我的話:「心軟難成大事,闖蕩江湖的高手,哪一個不是磨牙吮血、殺人如麻,刀叢槍林裡一路砍殺出來的?風,這一點,會成為你人生之路上的死穴,如果不能勤勉克制,只怕最後悔之莫及。」
  他說得很對,我有自知之明,但面對何寄裳和這個叢林裡的小小村寨時,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有「到家了」的感覺,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甚至慶幸來自紅小鬼的氣象預報,可以令我再稍稍耽擱停留下去。
  「謝謝你。」何寄裳迅速下樓,幾秒鐘工夫,再次輕快地飛奔上來,左手提著一把木椅,右手托著一張長條書桌。
  「這些,都是當年他親手打造的,一直擺在窗前。我希望……古木有知,可以……可以喚他回來……」
  有她這樣的女人對大哥用心良苦,我的心裡也很覺得安慰。如果有一天我從現實世界裡離開,牽掛我的,又會是誰?是蘇倫?還是關寶鈴?
  何寄裳手腳利落地擺好了桌椅,順手用自己的衣袖仔細地擦拭著桌面。打造桌椅的木頭取材於極其珍貴的銀杉樹,看它的木紋肌理,至少有幾百年的樹齡,只有在這種深山老林裡才找得到。桌椅的造型方正大氣,表面沒有打磨過的痕跡,看起來似乎是用某種鋒利之極的刀切削而成。
  「走吧?」何寄裳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滿臉紅暈,彷彿擺放桌椅等待情郎的懷春少女,剎那間年輕了二十歲。
  其實,我很明白:第一,那些影像不一定會再現;第二,就算大哥再次出現於窗口,也只是浮光幻影,不會看到她的臉,也更不會與她交談。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真的害怕接下來帶給她的,只有更深的失望。對我此時的心情而言,傷害了深愛大哥楊天的女人,比傷害了蘇倫或者關寶鈴,更不可饒恕。
  出了木樓,村寨裡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
  「我命大家點了『赤練安息香』,可以令你的手下在百分之百放鬆的狀態下進入『龜眠』境界,精神得到加倍的放鬆。」她語調輕快地向我解釋,紅暈飛滿兩頰,光彩照人。
  「何小姐,你真的……很美……」我情不自禁地慨歎,有這種嫵媚到極點的風情,若是走進山外的影視圈花花世界,假以時日,幾年之內,名聲絕不會在幾大亞洲女星之下。
  何寄裳的臉色忽然一黯:「當年,他也這樣說過,可惜,我再漂亮十倍,也比不上水藍。」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水藍」這個名字,忍不住問:「水藍是誰?」手術刀的敘述中,從來沒出現過這個名字,而只對藍妖、藍姬兩姐妹讚不絕口。
  此時,我們已經走出寨門,沿小路向北。
  夕陽即將落山,緋霞滿天,山野一片寂靜。
  「我不知道。」何寄裳困惑地搖搖頭,一邊從口袋裡取出兩隻小巧精緻的鍍金望遠鏡,交給我其中一隻。
  這個答案,很出乎我的預料,不禁微微一愣。
  望遠鏡的把手位置,刻著德國安切夫光學儀表工廠的標誌。這是一家建立於大航海年代的專業望遠鏡生產工廠,產品尤其受歐洲海盜們的推崇,與單發火銃、西洋劍、骷髏項鏈並稱為海盜們的四大標誌產品。十八世紀的海盜頭子,如果連一隻安切夫望遠鏡都沒有,是一定會受到同行們恥笑的。
  這兩隻望遠鏡的瞄準器旁邊,都貼著一隻黃金鑄成的微型狐狸。
  「隆美爾的寶藏?」我淡淡地問了一句。
  「對——」何寄裳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