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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節

  飛月挺身離開飛鷹的懷抱,指向剛才站過的地方:「風先生,這裡非常古怪,我一站過來就覺得渾身害冷,陰風陣陣。」
  我也覺察到那地方的異樣,但不想誇大其詞地渲染,影響大家的信心,只是冷淡地皺了皺眉:「是嗎?」
  飛鷹忽然抓過了小關的衝鋒鎗,對著那塊石牆狠狠地扣動扳機,「噠噠噠噠」地射出十幾顆子彈,彈殼叮叮噹噹地胡亂跌落。如此近距離掃射,射在堅硬的青石上的彈頭不斷地四散迸飛著。
  一瞬間,我能感到有某種東西從石牆裡急速飛了出來,越過大家的頭頂,一直向南飛速逃竄。
  「那是什麼?」飛鷹掉轉槍口,又是一陣向天掃射,子彈尖嘯著飛向天空。
  飛月也倏地抬頭,追蹤著那東西飛去的方向。我只能說,那是一個非常飄忽的影子,動作輕快得像一陣風,但我們三個同時感覺到了,既非幻聽,也非幻視。
  既然這影子是從石牆裡逃逸出去的,足以證明石牆有鬼,所以當飛鷹再次下達爆破命令時,我沒有再次阻攔,而是跟梁威一起躲在二十步以外的大樹後面。
  「風先生,在這片大山叢林裡,最不能惹的就是龍格女巫。如果炸掉石牆令她憤怒,我們的旅程就會變得極度危險了。」梁威的神色非常緊張,只有無知者才能無畏,懂得越多,人往往會變得越膽小。
  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危險是無處不在的,飛月並沒得罪什麼人,不一樣是要被攝魂,差一點變成植物人?蘇倫、席勒初次進山,也一個失蹤,一個昏迷。由此看來,龍格女巫動不動就對人類施以懲戒的行為,已經無異於古代皇帝的暴政。民不聊生,自然會發起暴動,我支持飛鷹的想法。」
  梁威臉色鐵青,不再繼續說下去。
  小關率人在西面那道牆的二十步內貼好了炸藥塊,倒退回來,立即發出「引爆」信號。
  「轟、轟轟轟、轟轟……」亂石迸飛中,石牆頓時坍塌,無數帶著紅色符咒的碎石飛起來,遠遠地砸向叢林。
  我集中精神看著爆炸騰起的煙塵,卻沒發現再有什麼奇怪的影子飛起。只要飛鷹願意,炸毀所有石牆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經過初次爆炸,已經把「困龍汲水陣」破解,我想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拖延下去。
  梁威是第一個衝上廢墟的,在滿地碎石裡搜索著,可惜一無所獲。地上只有碎石,爆炸造成的土坑顯示,這兩道石牆沒有深埋的基礎,只是建立在平地上。這也驗證了我的想法,石牆是作為陣勢存在,而不是普通百姓們為了防風、防災而建,想必蘇倫也能明白這一點。
  蘇倫這次的行動,應該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即使知道前面有奇門陣法和「蘭谷飛蛇」的危險,仍然毫不猶豫地向山裡走,這也符合她永不服輸的性格。
  飛鷹有些沮喪地制止了小關繼續炸牆的衝動,走向我身邊,低聲問:「風,我們繼續上路吧?」
  連續經受挫折之後,他的情緒變得起伏不定,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飛月已經停止了抽泣,擦乾臉上的淚痕,重新振作起來。
  我點點頭,飛鷹立刻振臂大呼:「兄弟們,啟程上路,有槍彈有炸藥,沒什麼可怕的——」
  他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梁威的肩膀上:「兄弟,謝謝你。」
  江湖人恩怨分明,我想此刻就算有五百萬人民幣扔在眼前,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帶走梁威的。
  隊伍繼續上路,小關帶隊作為前哨,梁威的那一隊人斷後,而我刻意地落在後面,跟梁威走在一起。他看起來心事重重,隱藏了那麼久,為救飛月而出手暴露身份,今後的生活或許又要發生巨大改變了。
  「風先生,有什麼話,儘管問我。」他的黑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苦笑,不停地舉起胸前的望遠鏡向前面看。
  「你在找什麼?難道預感到會有不祥事件發生?」看得出他很緊張。
  前面永遠都是一望無際的叢林,因為冬天的肅殺而一片灰濛濛的,毫無綠意,偶爾有被隊伍驚起的怪鳥沖天而飛,發出淒慘的唳叫。相信他的望遠鏡裡,根本不會發現肉眼所不能及的秘密。
  「我只是在擔心——龍格女巫無處不在,毀了她的陣勢,接下來,不知還要發生多麼詭異的事呢!」他重重地歎氣,低聲吩咐身邊的人,「小心兩翼的叢林,相互照應,誰也不要脫離隊伍。」
  我一直都沒有提及石屋裡那個奇怪的老女人,不管她是不是某一個龍格女巫的化身,當然也沒有衝動地讓李康他們下去搜索。面對突發事件,那群人毫無防範能力,無論是巴家兄弟還是蔣光、蔣明,都只是普通人,沒必要讓他們去冒險。
  「風先生,其實我半夜裡進入探險隊的院子偷窺過,席勒的情況跟飛月不同。我看不出他昏迷的原因,所以無處下手。」他果然看透了我的心思。
  「叫我風就可以了,就像老虎一樣。」我沒有再贅述什麼,他說救不了,基本上無須多說。或許應該通知李康他們,想辦法把席勒送出山,轉到大醫院去治療。席勒能不能開口說話,對搜索蘇倫的行動,有重大的指導意義。
  「風——」梁威果然改了口,猶豫了一下。
  「有話直說。」我馬上接口。
  「探險隊為何而來?是為了傳說中的古墓寶藏嗎?在西南邊陲,一直流傳著數不清的地下寶藏的傳說,一半以上是說太平天國潰敗之後,幾百名忠心耿耿的老將不甘大業就這麼終結,預先把搜掠來的金銀玉器埋在深山裡,並且約定等清兵的圍剿稍微放鬆以後,馬上取出寶藏,招兵買馬,重振太平天國。後來,老將們在不斷的相互暗算、檢舉、傷病的困擾下,全部過世,取寶的線索也就斷了。幾百年裡,源源不斷地有人進入這片叢林,不管理由多麼冠冕堂皇,目標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尋寶。」
  「我知道。」這些資料,蕭可冷曾在一天內搜集了幾百萬字,我也在前來西安的旅途中仔細閱讀過。江湖上傳說,蜀中唐門之所以每一代都底氣十足地想要一統江湖,就是因為有很多財寶作為後盾,當然,並不是單純指太平天國的寶藏,而是作為川中霸主,他們對西南大山的控制力,遠遠超出了那些企圖藏寶、尋寶者的想像。所以,後來者,無論是藏還是找,最終結果,都成了唐門的戰利品。
  「風、風——」飛鷹陡然低叫起來,回身向我招手,同時做了個「大家伏身」的手勢。
  所有人立刻就地臥倒,槍口指向前方。
  陽光很明亮,一瞬間北風也停了,我清晰地聽到有個小女孩的哭聲,一陣陣傳過來,就在正前方五十米之內。
  梁威的臉「刷」的一片蒼白:「風,是龍格女巫……」這一次,並非僅僅是飛鷹、飛月聽到那聲音,而是所有人一起聽見了。
  不等飛鷹吩咐,我已經向梁威下達了命令:「你帶十個人向左翼迂迴,扇面形包抄,我帶人向右翼,咱們在前面三十米內會合,立刻行動。」
  我取出了手槍,借樹叢的掩護,向右前方移動,後面跟著的人全部貓著腰、屏住呼吸,保持隨時射擊的戰鬥狀態。在沒見到小女孩之前,我無暇做任何大膽估計,但有一條,如果對方是在裝神弄鬼,我會馬上開槍,絕不留情。
  十五秒之內,我跟梁威已經會合,身後兩隊人馬,環形布控,把發出哭聲的位置嚴密包圍。哭聲仍在繼續,像極了小孩子迷路之後的「嗚嗚」聲。
  「山林裡有一種鳥,飢餓的時候也會發出這種聲音,就像娃娃魚一樣——」梁威抱著衝鋒鎗,咧了咧嘴,想要緩和一下氣氛,卻沒成功。
  我把小指含在嘴裡,打出了一聲高亢尖厲的口哨,這是行動信號,隊員們馬上跳起來,直撲環形包圍圈的核心。
  哭聲一直不停,當我撥開最後一根樹枝,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紅棉襖、紅棉褲的小女孩,頭頂紮著一條烏黑的朝天辮,雙手捂著臉,一邊胡亂地抹著,一邊「嗚嗚」地哭個不停。她的臉向著正北方,正對著如臨大敵的飛鷹。
  所有人都愣住了,比看見一隻三頭六臂的怪獸更驚駭。
  「嗯?這一次總算找到正主了!前幾次,老大吩咐下來,都是虛驚一場,喂,小姑娘,你在哭什麼呢?」小關嘴裡說笑,手裡舉著的衝鋒鎗卻是絲毫不敢鬆懈地瞄向小女孩。
  小女孩哭個不停,對周圍出現的大隊人馬視如不見。這種打扮的孩子如果放在山區的集市上,是最平常不過的,因為山裡的孩子,大部分都是這個樣子。
  包圍圈緩緩縮小,相信這一次她可是插翅難飛了。
  飛鷹大步越眾而出,伸手去拉小女孩的胳膊,另一隻手裡的槍,近在咫尺地指向她的額頭。以他的反應能力,只要小女孩做出什麼異常動作,十分之一秒內,他的子彈就能貫穿對方的腦門。
  我收起了自己的槍,轉而搜索四面的樹叢、樹梢,看有沒有另外的可疑人物。梁威說得沒錯,有些動物也能發出跟小孩子的哭聲相近的動靜,小女孩很值得懷疑,但我們還需要拓展思路,提防其他變化。
  太陽正在頭頂,這是一天裡山林中的光線最充足的時候,也是最適合人類展開探險行動的時候。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飛鷹強硬地把小女孩的手拉下來,露出一張黃瘦的小臉,淚珠不停地從雙眼裡滾落著,但她仍然一直在哭,雙眼向前平視,目光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