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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節

  我把楓割寺裡的變化簡單說了幾句,因為這些情況,她都會通過蕭可冷的轉述得到,但僅僅是一鱗半爪、一知半解的轉述,有時候會洋洋萬言、離題千里,甚至曲解了某些話的意思。
  當她聽到顧傾城出現時,匆忙地插嘴:「風哥哥,這個女孩子不簡單,雖然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但她有兩項極端的本領——破解機關與領悟音樂。做為盜墓者,每天都會接觸毒藥機關、暗器埋伏之類,有她在身邊,或許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傷亡。」
  言外之意,顧傾城可以留下來,大家能夠相安無事地一起工作。對於關寶鈴的存在,蘇倫始終持排斥態度,但對突然殺出來的顧傾城,卻是無上歡迎。
  細溯原因,關寶鈴不是江湖人,嬌嬌弱弱,只會給大家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跟誰在一起,就會拖誰的後腿。蘇倫竟是如此功利的人,讓我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頭的陰霾鬱悶一下子全部掃清了。
  蘇倫等我笑夠了,才一本正經地重新開口:「風哥哥,你在笑什麼?」
  我不想指摘任何人的不是,立刻轉入正題:「蘇倫,關於『通靈之井』上顯示的『雀』字,還有神壁大師的解詞——我有個想法,拆解尋福園,看看手術刀先生的探索過程中,有沒有什麼致命的遺漏。我不相信,大哥會建一座完全違背風水學的房子矗立在這裡,那樣非但毫無意義,更會給自己人帶來難以估量的災禍。」
  這段話的結尾,我並沒有謙遜地徵求蘇倫的意見。沒有親眼看見「通靈之井」顯靈的人,絕對無法理解水泡組成的那些大字的詭異,即使聰明如蘇倫,也沒有這種強大的想像力。
  壁爐裡的火就要熄滅了,我坐著的姿勢,視線自然而然落在那青銅雕像上。
  蘇倫很沉得住氣,沒有立刻表示激烈的反對,她當然能想到我此舉的公心與私心。
  我拿起側面茶几上的鉛筆,在電話簿的封面上寫了個「雀」字,目不轉睛地凝視著。
  「風哥哥,你的意思,神壁大師解開了那四句神秘的短句,目標直指楓割寺——只要破解『九頭鳥掙命局』,關寶鈴祈求的事就能如願?但破解格局,並不一定要全部推倒。你安排搭建的四座瞭望塔,豈不也從另一個正常途徑達到了『破局』的目的?」
  我用力在那個字上劃了兩下,把它塗成一團黑色。蘇倫能夠舉出的反對例子,我都考慮過,甚至想得更長遠——「改尋福園為雀字形水渠,它在南,北面正是楓割寺的『一箭穿心局』,利箭對朱雀,後者更是隨時都會死無葬身之地。」當然,水渠是不能有人居住的,大家會搬向東面二百米開外的另一處別墅,這邊的尋福園舊址等於臨時廢棄掉了,藉以躲避「一箭穿心局」的煞氣。
  蘇倫又開始捂著嘴打噴嚏,鼻音更重了:「風哥哥,我尊重你的決定。」
  她想說的話肯定很多,但隔著千山萬水,都全部省略掉了。正如我無法決定她的搜索隊的下一步動向一樣,她也沒法說服我做什麼或是不做什麼,換位思考,她閉嘴的做法,無疑是最聰明的。
  電話裡也出現了冷場,最後是我先打破了沉默:「蘇倫,你有沒有想過,『第二座阿房宮』只是有人編造出來的神話?經過無數次的以訛傳訛之後,流傳到今天,就成了活靈活現的真實情節。還有,你該去過普陀山吧?山上著名的八景之一『普陀雲海』出現時,很多人親眼見過雲海中屹立著佛光萬道的連綿宮殿——不必我說,你也明白那只是『海市蜃樓』的一種,埃及沙漠裡時常能見到。在你所去的西南邊陲,很多世代居住於叢林的人,像是陶淵明《桃花源記》裡的隱居者一樣,連朝代更替都不清楚,又怎麼會知道阿房宮與海市蜃樓的區別?」
  蘇倫笑起來:「風哥哥,你打的比喻非常對。」
  海市蜃樓被喻為「貪心魔鬼的誘惑」,過去的漫漫歷史長河中,曾奪去了無數貪婪者的性命,他們總以為向前一百里、五百里、一千里,就能進入那個金碧輝煌的地方,最終卻成了沙漠毒蠍的美餐。
  深山老林裡極多瘴氣、毒霧,特別是在沒有風的情況下,常常會凝固不動,停留在某一個地方二十四小時或者更久。陽光投射到這種混濁的霧氣中時,最容易產生彩虹和莫名其妙的幻像。
  以蘇倫的知識結構,這些都是早就俱備的探險常識了。
  「那麼,風哥哥,『天梯』會通向哪裡?依照當地人的傳說和那兩名老農發誓賭咒說過的,一進『天梯』,能看到星星、月亮、火球、懸浮在空中的輪船……」她笑著暫停,為我解釋:「輪船是不可能懸浮在空中的,老農指給我看過,他們以為是『輪船』的東西,與太空望遠鏡『哈勃』非常近似,所以,這裡應該更正為『航天器』——」
  我只能無語了,不過說實話,蘇倫的描述很吸引人:充滿危險的封閉山谷、名為『天梯』的古屋、進入古物後看到的詭異情景……如果不是有「海底神墓」的事牽著,我倒也很想進那個什麼「天梯」去看看。
  「老農說,進入『天梯』後,身子會一下子沉到地下,一直下落,大約吸完半支無過濾嘴香煙的時間,眼前有亮光的時候,就進入了阿房宮。」蘇倫的敘述津津有味,像是在念一本盜墓類的傳奇小說。
  「電梯?古屋『天梯』是一架電梯?」那是我的第一反應,也是任何現代人必然的反應。
  蘇倫長歎一聲,剎住話頭,換了另外的話題:「風哥哥,還記得土裂汗金字塔下的那些孟加拉國金線蝮蛇嗎?以蛇類的生活天性,易地而居,成活率非常低,就算勉強進行大規模遷徙,最終結果,不是死亡殆盡,就是被當地的蛇類完全同化。我一直在想,『蘭谷』裡的飛蛇來自何處呢?對照蛇類的全球圖鑒可以瞭解到,這樣的『飛蛇』曾見於中美洲的熱帶叢林裡,數量極其稀少——」
  對面那青銅像手裡的盒子忽然射出一道亮光,筆直向西,從我頭頂上方越過。
  我猛然跳起來,把電話機扯到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某個塑料部件摔斷了,碎片亂飛。那道亮光投射到大廳的西牆,旋即折轉向上,在樓梯拐彎處發生了第二次反射,衝向二樓。
  「風哥哥——」蘇倫叫起來。
  我扔下電話,飛身越過沙發,跳上樓梯,右手在扶手一搭,凌空躍起來,避開光線,落在二樓入口處。光線的最後落點,就在那青銅武士像的眉心上——最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他站立的角度至少向正北偏移了十五度。這個變化非常明顯,因為他此刻幾乎是正面向著樓梯,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得出。
  光線持續了三秒鐘,然後就消失了,空氣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和味道,唯一的改變就在武士像的站立角度上。
第3卷 海底神墓 第18部 神墓真相
第223章 關寶鈴的身世
  我大步走過去,雙掌蓄力,時刻保持警惕,將他當作正常的活人一樣對待。在此之前,我無數次試圖撼動他,都是紋絲不動,現在好端端的怎麼會自己動起來了?
  光線消失之後,樓上樓下,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我又一次嘗試著推動或者轉動武士像,他太重了,粗略估計會在四百公斤左右,至少需要三個成年人才能推動。寶劍仍然緊鎖在鞘裡,拔不出來。
  座鐘的時間指向凌晨一點,牽強一點說,會是在中國人古代計時系統中的子時和丑時交匯點上。
  「變化是怎樣產生的呢?或許我以前的懷疑沒有錯,這個大廳裡的所有青銅器之間,都有某種聯繫——」我在青銅像的肩膀上大力拍了幾掌,發出「彭彭」的巨響,而後慢慢下樓,停在樓梯的拐角處。
  光的反射必須得借用一個光滑的表面,至少對光的吸收力量小一些,可我面前是略顯陳舊的白石灰牆,吸光的能力接近百分之九十,絕對不具有反光作用。我取出小刀,在那個轉折點上摳了四五下,直到露出牆皮下的青石來,也沒發現有鏡子一樣的東西。
  同樣,在光線的第一個轉折點上,也是白牆,絕對可笑又可怖的是——光的反射至少要有一個合理的角度,進角與出角絕對等值,而不可能東牆射到西牆,之後莫名其妙地斜著向上而去。所以,我走到壁爐前,冷靜下來再想:「與其說是光線折射,還不如比做光的無線傳導!」
  把發出光線的青銅像當作光源,通過一條看不見的導線把西牆、樓梯轉角與武士像的眉心連接起來,產生強大的動能,令武士像改變角度。
  人的思想是無所不能的,可以把看起來毫無關聯的東西牽扯到一起,但青銅像冷冰冰的,動作、形體都沒有改變。我毫不猶豫地旋身進了洗手間,雙手握住青銅鏡的邊框,向上一舉一拉,立刻把它摘了下來。
  石牆乾乾淨淨,在我的連續敲打下,發出「彭彭彭彭」的堅實回音,證明那是貨真價實的石砌實體牆,不存在什麼暗道之類。鏡子的背後更是乾淨,連一絲蛛網都沒有。
  關寶鈴的第一次消失,就是在鏡子前,所以我懷疑這面華麗的鏡子會在神秘事件中起某種作用,但我又一次失望了,它並沒有因為我的二次光臨而產生新的變化,只是一面古樸的鏡子而已,玻璃鏡面反射著華貴的冷光,在它前面的任何東西都被照得纖毫畢現。
  「喂喂、喂喂……」蘇倫一直在叫。
  我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聽筒,強裝笑臉:「蘇倫,就在幾秒鐘前,發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要想向外人轉述一件看起來絕無可能發生的事,真的很苦難,又很詭異。
  「什麼事?」蘇倫的鎮靜一如平常。
  「壁爐上方的青銅像射出一道光線,幾番傳遞,射中了二樓客廳裡的青銅像眉心,然後他站立的角度就發生了改變,朝偏北方向增加了二十度,對此,你有什麼看法?」在向她詢問之前,我已經下了定論:「武士像下有機關,受某種力量的支配,會定期做出什麼動作。而發出指令的領導者,就是壁爐上方的青銅像——」
  這種異常舉動,蕭可冷從來都沒說過,是她沒發現呢?還是故意隱瞞?
  「那是一種什麼光——」
  蘇倫的聲音,被篤篤的敲門聲打斷,接著,大亨推門而入。他這種謹小慎微的拜訪別人的方式,非常少見,而且我從他臉上的陰鬱表情可以推斷出,一定是有什麼心事。
  我及時掩飾:「好了,明天我再打給你,現在有客人了。」
  蘇倫愣了愣,會意地道了聲「再見」,然後收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