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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節

  「難道……我並沒有完全……破解那塊『海神銘牌』?」
  「咯」的一聲,她嘴裡陡然噴出一口鮮血。這一瞬間,我又斬殺了兩名侏儒,但同時發現,自己正陷在越來越多湧現出來的敵人陣中。白衣女人的武器,是腕底藏著的半尺長峨嵋刺,刺尖上的精光不斷地在我眼前閃動著。
  「或許是吧——」我長歎一聲,長刀削斷了一柄橫向旋斬的彎刀。幾經衝突,自己仍沒有離開十字路口的交叉點,有佈陣者在高處指揮,任何時候,攻擊的忍者們都不會失去阻擊的方向,這也就是當年自負「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王項羽最終被死死困住的原因。
  「那麼,我還不能……死……」籐迦的身子靈活之極地一閃,從我腋下鑽出來,攀升到我肩頭,並且迅速直立起來。
  我不希望這是另一種「迴光返照」的表現,右臂發力,連斬四人,左手也奪到了一柄長刀。
  「一點鐘方向,向前。」籐迦低聲叫著。
  一點鐘方向是灰乎乎的牆壁,但我毫不遲疑地衝了出去。她在高處,看到的應該就是陣勢的最薄弱處。
  刀鋒入肉,沒有任何人的慘叫聲,所有的忍者都變成了標準的啞巴,或者是天生沒有痛感的畸形人。
  「一點鐘方向,佈陣者在十五步之外。」
  籐迦的聲音剛剛傳來,我已經屈膝彈跳起來,帶著她的瘦削身體,一起左轉,腳尖踏過一隊黑衣女人的頭頂,平躍十五步距離。
第204章 風林火山
  我感受到了籐迦身上不斷滴下來的熱血,來不及做任何想法和判斷,因為四面潮水般湧過來的刀光,前仆後繼地纏繞著我的雙刀。
  「一點鐘方向,十五步——」
  「十點鐘方向,九步——」
  「兩點鐘方向,五步——」
  連續轉折三次之後,我又斬殺了十一人,脫手擲出左手長刀,貫透了一個紅衣女人的胸口。不是我有意大開殺戒,實在是身不由己。日本忍者能貫穿政權更替、軍事戰爭的全部歷史,足以證明這個地位特別的族群,有其不可替代之處,尤其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堅忍殺氣。
  五步距離,恰好是兩柄長刀對接的長度,我看到了一個極其瘦削乾枯的黑衣人,臉上戴著一張漆黑的金屬面具,只露出熠熠閃光的雙眼。他的背後,插的不是常見的武士刀,而是紅、白、藍、綠四桿顏色各異的三角旗幟。如果不是在殘忍血戰之中,很容易令人聯想到中國京劇裡的武生打扮,惹人發笑。
  他的兩側,各站著兩個臉色塗得煞白的女人,身材極其接近,只是穿的衣服分為紅、白、藍、綠,袍袖肥大,隨風飛揚。
  我意識到這幾個人站立的位置,就是「四面楚歌局」的核心中樞,整個陣法的發動,都是依靠黑衣人的旗幟運轉的。可惜,沒有長距離攻擊武器射殺他,只要中樞一死,所有的侏儒與女人就會失去了攻擊方向,自然潰散。
  「你還好……嗎?」籐迦的聲音夾雜在叮叮噹噹的刀劍碰撞聲裡。
  「當然!」我冷笑著,抹去不知是第多少次濺在臉上的血,刀鋒一閃,將三步外蠢蠢欲動的一個侏儒前胸貫穿。這些老鼠一樣變態可憎的矮小忍者,隨時都會藉著夜色的掩護,給人造成致命的一擊。
  「不殺了那個陣主,今晚就是最後的結局了。」
  很奇怪,在雪片一樣的層層包圍中,我們還能平心靜氣地交談。
  白霧更濃了,除了遠遠近近的人影,根本看不到任何楓割寺原有的建築物。東瀛遁甲術裡,最重要的掩人耳目的手段就是這種有形無質的霧氣,但高明之極的忍者,卻能穿透霧氣,看清敵我雙方的一切動向。
  「我知道,不過對方已經布設了『縮地成寸』的手段,看似五步距離,實質可能在一百步之外。」攻擊突然停止,給了我和籐迦喘息之機。「縮地成寸、瞬息千里」都是奇門遁甲中的高明功夫,如果不懂破解,貿然進攻,誰也無法料到這段距離裡有什麼樣的凶險埋伏。
  籐迦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翻身落地,臉色蠟黃,雙眼裡的光芒也正在逐漸黯淡下去。
  我重現攬住她的腰,低聲問:「他們要的是什麼?你心裡的秘密嗎?」
  如果她心裡還藏著被人覬覦的秘密,或者痛快地捨棄掉,才能擺脫目前的困境。
  「沒有——」她淒慘地笑著,乾裂的嘴唇上留著絲絲血跡。
  我讀到了她的思想,的確除了那幢古怪的立體迷宮建築,再沒有任何奇異之處。
  「那麼,在埃及沙漠裡,誰殺了谷野神芝?誰偷了他的心?他吃下去的十九顆佛舍利呢?又去了哪裡?」這個問題困擾我和蘇倫很久了,我不肯相信出手的會是籐迦,蘇倫更是懷疑,詹姆斯博士,才是真正的兇手。
  籐迦急促地喘息了幾聲,挺了挺身子,忽然反問:「佛舍利?世上根本沒有佛舍利,至少楓割寺沒有,『亡靈之塔』裡也沒有。」
  我楞了楞,谷野神芝清清楚楚地說過,自己偷吃了佛舍利,才會在領悟能力上突飛猛進——「那麼,誰殺了他?你、還是詹姆斯博士?」籐迦甦醒之後,曾經說過自己即使在昏睡的時候,也是清醒著的,只是不能開口說話而已。
  「是重生者。」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青龍會麾下的『重生者』嗎?詹姆斯就是重生者裡的人?」
  籐迦搖頭:「不是,『重生者』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種……思想……」
  谷野神芝被開膛剖心那一幕,給我留下過極深的印象,畢竟是我從萬蛇之窟裡親手把他救出來的,並且嚴密守護了他的屍體二十四小時。最終結果,我沒能保全他的生命,這是埃及之行的最大遺憾。
  「思想?催眠術?有人在被催眠的過程中,殺了谷野神芝,取走了他的心臟?」我試探著問。
  籐迦再次搖頭:「不,是重生者殺死了谷野神芝,攫走了他的思想。」
  我抬腳抹去了刀鋒上的血,重新審視著自己的問題:「重生者被誰控制?如果它只是思想,那麼,這思想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只是以殺人為樂嗎?還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操控著,或者幕後主使就是青龍會?」
  青龍會的勢力之強大,令各國警察系統如臨大敵,生怕有一天這些麻煩事找到自己頭上。
  「那是一種具有極強掠奪能力的思想,它可以瞬息之間侵入正常人的思維繫統裡,找到系統弱點,然後把全部有價值的資料帶走……」籐迦的話越來越古怪,但我還是弄懂了所謂「重生者」的意思,跟江湖傳說有本質的不同。
  攻擊陣勢停止了,但我看到黑衣人身邊的霧氣越來越濃厚。
  從藏經閣中埋伏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卻看不到楓割寺裡的任何人被格鬥聲驚醒,很可能已經被黑衣人的遁甲術制住,大家全部處於昏睡狀態。
  我長吸了一口氣,凝視著依舊寒氣逼人的刀刃:「你還能堅持多久?我要衝出去,就像刺殺九重郎一樣,你能不能活著等我回來?」
  黑衣人身後,影影綽綽地多了很多人,衣服顏色各異,但肩頭都露出斜插的刀柄,神情肅穆,鴉雀無聲。籐迦叫不出對方的名字與門派,但看黑衣人的氣勢,應該是這一大群形形色色的忍者們的頭領。
  「或許吧……我盡力,你應該知道我的狀況。」籐迦苦笑,向我身邊靠了靠。
  一個已經進入「迴光返照」狀態的人,有據可查的最長生存記錄為三小時,籐迦不會有這樣的幸運。我只是奇怪,她的腦子裡明明應該存在很多秘密,但現在為止,除了迷宮,我一無所知。並且關於迷宮的認知,也僅僅限於無頭無尾的中間部分,怎麼進、怎麼出,絲毫沒有提示。
  我放開了攬著她的手,輕輕彈著刀鋒:「好,等我回來。」
  籐迦勉強站住,緊緊地咬著嘴唇。她變得那麼老、那麼狼狽,與沙漠裡見到她的第一眼相比,除了相同的名字之外,毫無共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