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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節

  我在側面的一塊青石上坐下來,無意識地抓起一大把雪,緩緩揉搓著。
  布門履大師的「坐化」是楓割寺的巨大損失,如果他還在,至少能給我更大的啟發和教誨。目前身邊的幾個人,除了對獠牙魔一無所知就是驚懼莫名,沒有人能真正說得清它的來龍去脈和破解方式。
  西方傳說,被吸血鬼咬過的人,也會成為吸血鬼。沒想到這樣的規律,也被絲毫不差地搬到東方世界裡來,把噩夢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
  一分鐘前,關寶鈴在雪地裡歡快地跳舞嬉戲;一分鐘後,她的未來就蒙上了死神的黑紗。我的心如同灌了滿滿的鉛水一樣沉重。
  「你走吧,我不想再聽了。」籐迦再次發出警告。
  女忍者的喋喋不休連我都聽不下去,只想堵住耳朵,讓自己清靜一會兒。
  「我只是想——改變所有人的宿命……」女忍者換了另外一種哀傷的口氣,恢復了力氣的雙臂頹然舉向天空,像是要對著蒼天祈求什麼。
  雪花無聲飄落,她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足有十分鐘,然後轉身,踩著小溪的冰面向東,囂張瘋狂的氣焰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再看她的背影,如同一條疲倦頹廢的老貓,步履沉重,孤獨沉鬱。
  隔著竹牆,籐迦發出一聲餘音裊裊的長歎:「改變宿命?如果可以被任何人改變,還能被成為宿命嗎?」隨即,四面重歸於死寂,只有無形的風,一次次揚起細小的雪粒,灌進我的衣領裡。
  不知道雪是什麼時候停的,慘淡的陽光透過竹林,在我腳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先走了,希望你參悟結束後,會有餘力救救她。」這是我的心裡話,籐迦不是萬能的救世主,雖然她有一顆歷經千年的靈魂。
  轉身向回走的剎那,「亡靈之塔」猛的躍入了我的視野,我心裡一下子有了希望:「塔?通靈之井?既然關寶鈴可以通過祈禱得到上天的指示,我豈不是也可以做同樣的事?」
  人在絕望之中,更容易相信天地鬼神。此時對於「亡靈之塔」的謨拜之心,遠遠超出了自己的理智所能控制的行動範圍,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改變方向,與回小院去的路背道而馳。
第188章 冥想堂外,無聲對決
  我不知道現在的具體時間,可寂靜的雪地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腳印,彷彿是行走在一個渺無人跡的原始森林裡。
  寶塔沉默矗立著,天井裡的積雪厚實而平整,讓人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做一個愜意完美的好夢。
  我大步向前走著,腳下發出急促的「咯吱」聲,飛揚的雪,不停地落進我的脖子裡、袖管裡、鞋子裡,但我什麼都顧不得,只想盡快趕到寶塔的一層,做最虔誠的祈禱,讓上天聽到我對關寶鈴的癡情心聲。
  這種感覺絕對是不正常的,如同修煉上乘武功的人一時不慎將要進入走火入魔的狀態一樣,只是我目前完全感覺不到而已。
  一步躍進塔裡,我立刻轉身面向西南,雙手合什。
  幾年來的遊歷生活,也不斷地拜訪過名山古剎,每到一處,自己總會入鄉隨俗地燒幾炷香,拜一拜佛祖,但從沒像現在這樣虔誠過。
  日本人最信奉的是神通廣大的天照大神,往往面臨絕地困境時,祈求它的保佑。
  「求上天保佑她會沒事,如果一定要有人成為獠牙魔的牙蛹,我情願代她受苦。哪怕身入十八層阿鼻地獄,也絕不後悔。」我喃喃自語著,陡然間覺得後背上有一股灼熱的氣浪逼迫過來,把雪後的寒冷全部掃蕩一空。
  「小心——」有人出聲大喝,隨即「呼」的一聲,另一股洶湧的氣浪斜刺裡衝出來,與熱浪相撞,激盪的冷風將我的衣服下擺一直掀過頭頂。
  人在十五步外,能發出這麼洶湧澎湃掌力的,除了張百森還能有誰?
  他在雪地上急速奔跑時,如同發現了獵物的猛虎,繞過「亡靈之塔」,向東北面追過去。另外兩個高瘦如竹竿的人,正是邵家兄弟,分別從正西、正南方向,與張百森一起呈合擊之勢。
  東北面只有谷野神秀的冥想堂,還有就是環繞怪屋的灌木,已經被雪覆蓋住了一大半,猶如鬼頭鬼腦地蹲伏在地的怪獸。
  他們三個的輕功發揮到頂點之後,絕對是蕭可冷無法相比的,她遠遠地落在後面,向我關切地叫著:「風先生,您還好嗎?事情很古怪,多加小心!」
  她的手裡各擎著一柄手槍,如臨大敵。
  我的思想漸漸變得清醒下來,狠狠地在太陽穴上揉了揉,懊悔不迭地從塔裡跳出來。從幽篁水郡離開到現在,中間過程在我的記憶裡一片空白,夢遊一樣。
  「張大師說,有高手在冥想堂裡施展類似於『迷魂大法』一樣的邪派武功,他感覺不妙,便帶我們趕過來。您怎麼樣?有沒有被傷著?」她急促地喘息著,上氣不接下氣。
  江湖上高手輩出,在張百森和邵家兄弟面前,她的輕功不值一提。
  我知道自己是被別人催眠了,並且有可能是躲在冥想堂裡的某個人甚至就是谷野神秀本人。剛剛自己是站在「一箭穿心局」的目標線上,如果佈局的人下毒手發難,誰都救不了我。
  「嗚——噢——」邵黑突然打了一聲尖銳的口哨,邵白在三十步外同聲相應。
  奔在最前面的張百森猛然收腳急停,腳下帶起的積雪飛騰起來,捲向前面十步外的灌木叢。積雪覆蓋下,一切都被撫平,冥想堂外一片寧靜,只看見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我跟蕭可冷匆匆趕過來,邵黑瞇起眼睛,凝視著石灰窯一樣的冥想堂,又轉身看了看我,搖著頭自語:「好奇怪……好奇怪……裡面住的到底是何方高手?」
  他們三個並排站著,不再向前踏出半步。
  冥想堂的門緊閉著,沒有任何動靜,偶爾有風揚起屋頂的雪,在有氣無力的慘白陽光下閃著七彩的虹。
  雪地上,只有我們幾個奔跑時留下的腳印,除此之外,連麻雀飛過的痕跡都沒有。
  邵白「嘿嘿嘿嘿」冷笑了幾聲,不無遺憾地向張百森問:「要我們對付怪屋裡的高手?幾百萬美金的報價還是免了吧!單單這個『魚肉千里』大陣,就得費時費力地破解,誰知道那扇門後面藏著什麼?命都不一定保住,還敢惦記別人的美金?我看算了,老二,咱們還是快回札幌去吧,這筆錢不好賺。」
  他把手裡的羅盤放回口袋,取出一片口香糖,在手心裡拋來拋去,態度很不友好。
  東瀛遁甲術的厲害超出我的想像,本來以為張百森跟邵家兄弟合力,摧毀谷野布下的埋伏易如反掌,但現在看來,還沒動手嘗試,邵白就想打退堂鼓了,結果可想而知。
  張百森的頭頂冒著絲絲白霧,那是江湖高手催動內力時的必然反應,他並沒有出聲反駁邵白,基本表示默認。
  一隻麻雀蹦蹦跳跳地出現在屋頂上,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吸引了邵黑的視線。
  他仰面向上望著,左手拇指迅速在食指、中指上點了七八下,低聲叫著:「雷位、電位、火位、炙位……」一長串術語還沒有說完,麻雀已經張開翅膀飛了下來,投向右前方的灌木叢。
  我敢打賭,空氣中絕沒有隱形的高壓電網之類的防衛措施,但麻雀只飛到一半,半空突然起了一道短暫的閃電,直接擊中了它,頓時一股難聞的焦糊味隨風飄蕩起來,而這只可憐的小東西垂直墜落下來,變成了光禿禿的焦炭。
  邵白吸吸鼻子,又開始冷笑:「屋裡的朋友要開燒烤宴會嗎?麻雀宴客,也太小氣了些!」
  怪屋的門無聲地向裡拉開,像張開了一隻恐怖的大嘴。
  邵黑陰沉著臉,不滿地嘟囔著:「不動手,就知道說風涼話。」
  邵白翻翻怪眼,俯身抄起一捧雪,在掌心裡用力一捏,揮手向門裡擲進去,帶起呼嘯的風聲,力量驚人。約三十步的距離,雪球只飛到一半,也跟麻雀殊途同歸,被暴起的電光擊中,化為雪白的粉末。
  沒有人出來,門裡也靜悄悄的毫無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