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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節

  我沒有絲毫停頓,雙膝一彈,縱上屋頂,隨即伏下身子,再次側耳傾聽。屋頂上的風聲很緊,帶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東南面的寶塔、正東面的冥想堂、正北面的幽篁水郡、西北面的藏經閣都歷歷在目,各處天井院落裡,還有零星透出的燈光,偶爾有僧侶們沉鬱囉嗦的誦經聲傳過來。我像一隻靈巧的壁虎一樣四肢攤開,緊貼瓦面,不顧青瓦上薄薄的寒霜。
  在這個狙擊武器日新月異的年代,即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狙擊手們的紅外線熱敏望遠鏡也能準確地搜索到目標,並且毫不遲疑地予以狙殺。我可不想盲目地暴露在殺手們的槍口下,如果攫取「日神之怒」成了無奈的幌子,那麼我的重要性也迅速降低到了零點,再不可能是孫龍與大人物苦苦爭取的目標對象了。
  「嗒」的一聲,從我左前方的一根半米高的青磚砌成的煙囪後面傳出來,那也是槍械彈開保險栓的聲音,不過槍手的動作異常小心,將金屬機件碰觸的聲音降到了最低。
  「咕咕、咕咕」,貓頭鷹的叫聲從煙囪後面響起,那肯定是小來。
  我貼著瓦面向前移動,很快便到達了煙囪側面,在高度警惕的小來膝蓋上輕輕一碰,低聲問:「什麼情況?」
  這個位置恰好處於各處燈光交織之外的死角,但隱蔽者卻能憑借煙囪的遮擋,清晰無比地觀察到四周的動靜。
  「剛剛有個人從牆外被拋擲出來,一落地就沒再發出動靜,估計不是重傷就是被重手點中了穴道。」他小心地指向正前方一大片黑魆魆的圍牆,但那邊冷清寂靜,看不出什麼異常。
  圍牆與我們腳下的屋子中間,是一條六米寬的通道,一直通向冥想堂的位置。此時,真的有個身材極其瘦削的人蜷縮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身上穿著灰色的僧袍,頭髮極短,肯定是楓割寺裡的僧人無疑。那麼,誰會無緣無故扔他進來呢?難道又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的疑兵計?
  圍牆北面的屋頂上驟然閃出一個人影,手裡的短槍被路燈光一照,寒光一閃即沒。
  小來的反應真是夠快,槍口一抬,手指已經準備發力扣動扳機。我在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右手食指噗的彈中了他的肘尖麻穴,讓他扣動扳機的動作再也無法繼續。這種「手指拂穴」的功夫,遠比重手點穴來得輕快,只制敵,不傷敵。
  「小心,那邊是蕭小姐,不是敵人。」
  蕭可冷的反應和動作都非常快,剛剛在我躍上屋頂之後,馬上繞出院子,向發出動靜的位置包抄過去。
  她躍下屋頂,從圍牆側面的一個小門裡緩慢地緊貼牆角走出來,警覺地舉槍戒備著。當她走到地上趴著的那人身邊,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槍,向我們打了個「沒事」的手勢。的確,方圓百米之內,沒有任何活動的人影,那個把人拋擲進來的偷襲者,好像突然從空氣中消失了。
  我吩咐小來:「小心警戒,特別是關小姐房間裡的動靜。」如果再讓敵人聲東擊西地偷襲了關寶鈴,那簡直就是我人生的一大恥辱,我絕不會在同樣的危機狀況裡跌倒兩次。
  小來默默地點頭,放開握槍的手,在袖子上擦了擦掌心裡的冷汗。他的身邊,還放著一把加了迷彩偽裝的短柄衝鋒鎗,那是近距離遭遇戰的利器,連發狀態下,飛彈如雨,非常犀利。
  我躍下房頂,走近蕭可冷,她正用腳尖小心地將地上的人翻轉過來,仰面向上。
  「這個人,應該是楓割寺負責接待的僧人之一,名字叫做石島,跟從前的兵見僧職責相同,我們打過幾次交道。」
  蕭可冷輕抬腳尖,噗的踢在石島左肋下,褲腳帶起一陣颯颯的風聲。
第185章 鼠疫再次出現
  石島的身子驀的一陣猛烈地抽搐,並沒有立刻甦醒過來。
  蕭可冷「咦」了一聲,彎下腰,伸手在石島後頸上摸了一把,警覺地低聲叫起來:「不好,是朝鮮武林的『鐵掌截脈』,下手的應該是赤焰部隊的高手——」
  她第二次拔出手槍,槍口垂向地面,精神高度緊張。
  說曹操曹操到,我們剛剛談及東北亞的群雄逐鹿的危急形勢,赤焰部隊的人馬上就出現了。我彎腰把石島扛在肩上,迅速繞回院子,進入我的房間,至少在這裡是暫時安全的。
  石島臉色蠟黃地橫躺在地上,浮腫的雙眼死死閉著,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蕭可冷在不停地「絲絲」吸氣,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極為棘手的難題。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小蕭,別太擔心,就算是頂尖高手所施加的『鐵掌截脈』,也會在四十八小時裡自動解開。這種功夫,代表了朝鮮武術的最高境界,應該值得中國的江湖高手認真學習。」
  截脈功夫,比中國人的「點穴」出手更重,高手們將內力貫注在手掌上,依照人體經脈循環的路線,凶悍地砍在血脈流動的關鍵點上,即使擊中的位置不是人體要害,也足以令脈絡暫時受損,無法順暢流動。
  能使用「鐵掌截脈」的人,必定先前練過鐵砂掌、黑砂掌之類的狠辣霸道的硬功,性情暴躁無比。朝鮮人的武功在亞洲並不出名,最大的原因就是這種功夫太耗費時間精力,沒有二十年以上的修煉浸淫,絕不可能出師。
  「風先生,其實我能破解這種功夫,救醒石島,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我一直在想,赤焰部隊的人為什麼要對一個普通的僧人下手?他們的真實意圖是什麼?是警告示威嗎?或者是虛張聲勢的恫嚇?」
  她伸手摸著自己油亮的短髮,像是要在那些濃密的頭髮裡尋找答案似的。
  這個問題,應該有無數個答案,但又沒有一個能成為標準答案。
  赤焰部隊的目標是「大殺器」,至少應該去海岸線上搜索才對,何苦一直跟楓割寺這邊糾纏不清?之前我跟小來已經在「亡靈之塔」上見識過朝鮮人的殺手,特別是他凌空滑翔那一幕,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蕭可冷猛的站起來,走近我身邊,裝作俯身察看石島傷勢的樣子,壓低了嗓音急促地說:「有人在窺視我們!我能感覺到,那個打傷石島的人,就在附近盯著我們,是不是?」
  她的影子投射在石島的胸口上,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殊為緊張。
  我也感覺到了,身體對於莫名的危險會有自然而然的特殊反應,一瞬間,手臂上的汗毛根根倒豎起來,因為那種被人陰森森地緊緊盯著的滋味實在不太好受。
  蕭可冷皺著眉,雙手同時插進運動裝的褲袋裡,握住了雙槍。敵人剛剛把石島拋擲出來,為的就是觀察我們的實力,既然三個人都暴露出來了,對方也就有恃無恐,可以放心地接近這所院子。
  唯一令我感到寬心的是,對方還沒有一擊必殺的衝動,至少在剛才的情況下,只要對方有一支狙擊步槍,便可以輕鬆帶走我、蕭可冷和小來的生命。
  我俯下身子,嗤啦一聲,撕開了石島的僧袍,他的瘦骨嶙峋的胸膛立刻暴露在溫暖的燈光下。不過,心口位置多了一樣黑色的塑膠產品,比針尖略大的攝影鏡頭閃著幽藍的光芒。
  這只拇指大小的無線針孔攝像機是用兩根透明膠帶牢牢固定在石島胸膛上的,雖然上面沒有任何銘牌標識,但我還是一眼認出屬於美國間諜部門的專用品。
  我把它摘下來,正對著自己的臉,冷笑著問:「閣下是誰?對我們這麼感興趣?不知你有沒有弄清楚,這裡是日本,不是你們的平壤,大家最好都守點江湖規矩,否則,火並起來,誰臉上都不好看。」
  這種最新型號的針孔攝像機能夠清晰逼真地同步傳輸音頻信號,相信此時安放這部攝像機的人,能夠看到我的臉,也聽到我的話。
  蕭可冷一直在顫抖著,對於朝鮮政府而言,她是「逃犯」,如果被遣送回國,只怕下場也是與金純熙一樣莫名其妙地變成植物人,永久地待在黑暗的角落裡。
  「閣下敢不敢露臉出來?覬覦『大殺器』的人那麼多,每個人都企圖分一杯羹,這一次,赤焰部隊想順利地把它帶回平壤去,只怕要付出難以估量的代價才行。我勸閣下千萬別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只會白白浪費時間,因為我對那件神秘武器根本沒興趣,聽明白了嗎?」
  明知道沒人會老老實實地現身,但我還是一字一句地說完了自己的心裡話,然後雙掌一拍,把攝像機變成了幾十片碎裂的工程塑料。
  「風先生,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衝著誰來的?」原先冷漠鎮定的蕭可冷,一旦牽扯到赤焰部隊的事,馬上方寸大亂,變得心緒不寧、失魂落魄。
  我只能苦笑:「應該是針對所有跟『大殺器』有關的各方勢力,我們並不是被他光顧的唯一幸運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石島身上,至少還藏著三隻同樣的機器——」接下來,我輕鬆地找到了固定在石島小腿、腳踝、後腰上的相同型號攝像機,冷靜地讓它們在我腳下一起粉身碎骨。
  這種以活人做為攝像機載體的窺探手法並不多見,而且這根本是一種極其笨拙的辦法,相信沒人會欣賞倣傚。由此可見,佈置攝像機的人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另闢蹊徑,如果不是大腦出了問題的傻子就是聰明絕頂的天才。
  「小蕭,救醒他吧,這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我禁不住歎了口氣。石島的遭遇,就像被黑客高手全盤操縱的「肉雞」電腦,只充當了幕後高手發動進攻的槍頭,毫無思想意識。
  蕭可冷深吸了一口氣,左掌貼在石島的頸後,右掌壓住他的胸口,醞釀了十幾秒鐘,陡然雙臂發力,像是要將石島瘦削的身子擠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