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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節

  她的聲音很平淡,帶著莫名其妙的感傷:「風先生,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我溫和地低聲回答:「小蕭,我想請你來寺裡一趟。蘇倫說過,我可以無條件地信賴你,就像相信她一樣,希望你不會令我失望。」
  蘇倫來了又去,似乎並沒有給我太大幫助,而我身邊的小來目光不夠長遠,無法成為稱職的幫手,所以想來想去,只有蕭可冷能擔當起這個角色。
  蕭可冷笑了:「風先生,能得到您的信任,不勝榮幸,但我總覺得咱們之間有某種隔閡,特別是安子的死,更加速了這條鴻溝的形成。這個時候留在您身邊,會不會給關小姐造成誤會?」
  一提到關寶鈴,她的口氣立刻充滿了酸酸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在為蘇倫打抱不平。
  聽筒裡傳出的聲音很大,關寶鈴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忽然低聲輕歎:「對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會給你帶來那麼多困擾——」
  她的睫毛又一次輕輕撲扇著,像是停歇在草尖上的精緻蛺蝶。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小蕭,過來再詳談吧,我需要你的幫助。」
  蕭可冷輕輕答應了一聲:「半小時後到,蘇倫姐有新資料帶給您,正好一起送過去。」
  收線之後,關寶鈴垂著頭,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那位蘇倫小姐,就是你在沙漠裡一起出生入死的紅顏知己嗎?據我所知,還有一位埃及的女將軍,叫做鐵娜的,也是你的好朋友對不對?」
  她慢慢抬頭時,燈光一點一點照亮了她雪白的臉頰,像是經典的電影慢鏡頭,讓我的呼吸又一次變得不自然起來。她是那麼美,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純潔得像一塊亙古不化的冰,足以令任何男人動心。
  「對。」我知道這樣的回答同樣能令關寶鈴誤會。
  關寶鈴攏了攏落在腮邊的兩綹頭髮,臉上綻開了一個溫柔的微笑:「真是巧得很了,來北海道之前,有位香港導演計劃將你在埃及金字塔時的經歷拍成一部探險電影,邀我飾演其中的女一號蘇倫。你說,我能演好嗎?」
  我放聲笑起來:「不可能的,你的氣質尊貴得像一位皇家公主,怎麼可能演身手敏捷的江湖高手?不行不行,你跟她完全不同,只怕勉強去做,也會讓觀眾們失望——」
  說到這裡,我心裡豁的一亮,其實自己很明白,蘇倫與關寶鈴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的女孩子,我絕不可能既喜歡這一個,又放不下那一個。否則,只是自討苦吃。
  關寶鈴幽幽地笑了:「是嗎?我在你心裡,真的像是公主?抑或是只有在午夜鐘聲響起前才能做公主的灰姑娘?」
  一剎那,我的思想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大亨——「出了這麼大的事,大亨會在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他會不會親自來接關寶鈴?留給我和她的時間恐怕不會多過三個晚上,然後就是永世不能再見的遠隔了吧?」
  我抹了把臉,用微笑掩飾著悒鬱的心事:「你怎麼會是灰姑娘?相信全球幾十億男人,都在心裡把你當作公主。特別是你的影迷們,更是為你瘋狂——」
  小來在門外又一次請示:「風先生,鷹刀先生求見。」
  我向關寶鈴點點頭:「我出去一下,就在院子裡,如果有什麼異常情況,大聲叫我好了。」其實我一直都有沉甸甸的不祥預感,擔心柔弱的關寶鈴會再次受到傷害。沉浸於愛情中的男人都是如此,生怕自己愛的人受一點委屈,並且為此千叮嚀萬囑咐。
  「我知道,你放心。」她撲扇著長睫毛,露出潔白的牙齒淺笑著站起來,任燈光把她的身影投射在推拉門上。
  院子裡黑沉沉的,鷹刀的神情有些焦慮,但他做為大人物的保鏢隊長,總算能沉得住氣,靜靜地等著我走出來,再回手關好門,才低聲說:「風先生,車禍現場勘察結果,剎車系統被做了手腳,負責制動的液壓油全部消失了,所以,車子才會跌下懸崖。」
  他用力捏著自己的指骨,發出「嘎巴嘎巴」的枯燥動靜。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車子是堅尼帶來的關寶鈴的專車,到達楓割寺後,司機一直就沒下車,自始至終,外人根本沒有單獨靠近車子的機會。那麼,液壓油是被誰放掉的?
  牆外想起急促的腳步聲,鷹刀加快了語速:「司機與死去的年輕人喉結上都有一枚齒痕,這代表什麼意思,想必風先生也非常清楚。鑒於這種狀況,大人物要第一時間離開楓割寺,他要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鷹刀手裡握著一枚閃閃發光的金幣,慢慢遞過來。
  「這個,可以調動楓割寺南面三個小城市的警察機動部隊投入緊急戰鬥,是大人物的權威信物,希望風先生好好保管。大人物要我轉告,他會把你當作自己人,無論拿不拿得到『日神之怒』,永遠如此。」
  他向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深深鞠了一躬,迅速轉身走了出去。
  遠處,直升機已經發動,螺旋槳的軋軋聲割碎了這個本該寧靜的荒山之夜。
  齒痕,代表的是獠牙魔的再次出現,大人物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會著急離開。幾分鐘後,三架直升機相繼升空,夜航燈閃爍著,向南面飛去。
  「希望直升機沒給神秘人物動過手腳,否則……」我冷笑著,仰面看著逐漸消失在夜色裡的直升機。關寶鈴能在墜崖車禍中大難不死,不知道大人物會不會也有這種有驚無險的幸運?
  我振了振雙臂,用力呼吸著冷颼颼的空氣,相信蕭可冷很快就能到達了。
  小來滿臉都是困惑,但我沒心情為他答疑解惑,關於獠牙魔的事,知道得越少,恐慌程度就會越低。
  「風先生,既然大人物已經離開了,要不要調幾個神槍會的兄弟過來擔任警戒?我總覺得,這座古寺裡上鬼氣森森,渾身都不舒服——」他向四周黑魆魆的樓閣陰影不停地巡視著,雙手始終插在褲袋裡,槍不離手。
  從院子裡向西北望,能看見藏經閣那座三層小樓的一角。書,彷彿成了解開謎題的鑰匙,沙漠裡被老虎盜走的《碧落黃泉經》、尋福園二樓上的書、藏經閣的書……可惜接踵而來的變化打擊,竟然令我沒法靜下心來看書。
  小來還在等我的回答,我思考了足有五分鐘,才慢慢搖頭:「不必了,目前神槍會在日本的行動,時刻都會遭到特別警察的監視。他們進楓割寺來,只會掣肘壞事,有些事,人越多越難辦,等蕭小姐來了,再做打算。」
  我真正在考慮的,是什麼時候把關寶鈴發生車禍的消失通知大亨。假如他的眼線沒及時注意到這場車禍,至少我還可以跟關寶鈴在一起多共處幾天。
  這個心結,到底如何解開呢?我毫無頭緒,茫然四顧,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幫我理清紛亂的思緒。
  小來無聲地點點頭,他會一絲不苟地執行我的命令,而不會像上次王江南一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消息直接捅給大亨知道,造成了楓割寺前的那場緊張對峙。
  「那好,我會打起精神,謹慎巡察,萬一有什麼狀況——」他沒接著說下去,手指在褲袋裡輕輕一彈槍柄,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獠牙魔是不會給任何人機會的……」看著小來離去時的背影,我無法不替他擔心,但心裡轉瞬間又在為關寶鈴幸運地躲過了車禍、獠牙魔的雙重打擊而毫髮無損感到高興。
  「嗤啦」一聲,門被拉開,關寶鈴站在燈影裡,手扶著門框,低聲問:「風,我可以出來透透氣嗎?」
  我喜歡看她在燈光裡的婀娜剪影,每次見了,都會有短暫的失神。
  「當然,可惜今晚有些陰天,空氣也太潮濕了一些。」我很想扶她的手臂,卻又強自忍住。
  她的長髮隨風飄動著,忽然讓我有了感觸,不禁苦笑:「關小姐,車禍墜崖加上油箱爆炸,竟然連根頭髮絲都沒傷到你,簡直……是人間奇跡,我甚至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有神仙護體,才會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
  不知道大人物、鷹刀他們怎麼想,反正這樣古怪的情形,肯定會讓負責處理交通事故的警察們大傷腦筋。
  「是嗎?或許上天只是在不停地考驗我吧?到達楓割寺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兩次失蹤、一次車禍,一切情節,比電影劇本還離奇。只可惜我沒有港島編劇們的生花妙筆,能把結局改寫得更完美——」她望著「亡靈之塔」的方向,猛然深深歎息。
  那個塔,見證了我們神奇的失蹤經歷。在幽深的海底世界裡,那個奇怪的巨型水下建築物、莫名其妙的紅光、還有那麼多古怪的齒輪系統,一直到最後神秘地從隧道裡返回到現實世界,一切都令人目瞪口呆、匪夷所思。
  「風,你說,如果我們再次登上塔頂,會不會重新進入那個神秘世界?」她牽著自己垂落到胸前的發,露出憂傷的表情。
  我聳聳肩膀,沉默地搖頭,表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