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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節

  「好吧,我等你。」
  再次看看那些角落裡明目張膽地伸出來的槍口,我苦笑著走向寺門方向,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一旦激戰發生,我得先護著孫龍衝出去。大人物還有借重我的地方,大概不會對我下毒手吧?
  從小院到寺門,延展距離六百多米,我並沒有刻意觀察,就已經發現了至少四十多處埋伏,幾乎是十步一人,槍不離手,到處都是陌生冷峻的面孔,滿臉殺氣騰騰。
  當我走到「通靈之井」的小天井裡時,慢慢停步,站在池塘前面。
  水面上依舊微波粼粼,可以確定波紋的形成是因為水底任何時候都有水花無聲地泛上來,如同一個日夜翻滾不息的巨大泉眼。
  「千年之前,鑒真大師和他的十大弟子就是從這裡魚躍而下的吧?」我沉默地坐在池邊,把手伸進水裡,感受著徹骨冰冷的井水。太清澈太幽深的水,總會讓人不禁產生眩暈的感覺,彷彿這是茫茫海上的一個巨大漩渦,不等人躍下去,它所產生的吸引力便把人深深地捲進去了。
  「鮫人雙肺雖然厲害,但他們不是真正的魚,不可能長時間生存在水中。如果被漩渦捲住,撕扯向極深的幽暗水底,最終的結果肯定是屍骨無存,直到化為烏有。」
  目前的籐迦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她的師父和師兄們並非自願永久地待在水下,而是被捲入了變化莫測的漩渦,一入水就失去了生命。善泳者溺於水,即使是身具雙肺的鮫人,又怎麼可能對抗神奇的大自然的力量?
  天井裡沒有一個人,但我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狙擊手的瞄準鏡裡,這種感受讓我渾身汗毛倒豎,不寒而慄。
  如果這就是「海底神墓」的入口,是不是將來有一天,我也會從這裡躍下去?結果又會怎樣,像鑒真大師他們一樣,步殉道者的後塵嗎?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自己才不會傻乎乎地蠻幹,為了孫龍或者為了日本人奮不顧身,那是人生最大的失敗。據我所知,日本海軍裡頂級潛水員超過四千名,潛水技藝在環太平洋國家中首屈一指。有他們在,我又何必越俎代庖?至於神槍會方面,潛水高手更是人才濟濟,多不勝數,不管怎麼樣也輪不到我來送死。
  水面上映出我苦笑的臉,我揮動手臂,把那張悒鬱不安的臉攪碎。
  「我一定要好好活著——」
  一片枯黃的白樺樹葉隨風而來,翻滾著落入池水裡,隨著水波漂蕩,打了十幾個滾之後,漂到我的手邊,卻沒有墜落到水下去。
  循著樹葉來的方向,我看到與天井一牆之隔的兩棵枯黃的白樺樹上,突兀地伸出兩支槍管。槍管後面,則是閃著幽藍光芒的狙擊瞄準鏡,當然,鏡子後面就是高度戒備的日本狙擊手。他們已經不屑於偽裝自己,很明顯不把神槍會的勢力放在眼裡,無論孫龍帶多少人馬上來,一律通殺無赦。
  我揚起手,向那兩個狙擊手打了個招呼,做出友善的笑臉,以免兩人在百分之百的緊張狀態下誤扣扳機。垂直距離二十米的情況下,我這個一米七八高的男人在瞄準鏡裡的影像不亞於一頭龐大的非洲象,想射不中都不可能。
  這個天井,是進入楓割寺的必經之地,相信孫龍一踏進寺門後,每一秒鐘都會暴露在幾十支狙擊鏡頭之下。
  二戰之後的六十年裡,各國武器研究專家們,已經將狙擊武器發展到絕對的「一擊必殺」境界,即使是三流的武器生產工廠出品的劣等貨,也能在三百米直線距離裡,準確無誤地擊碎直徑三厘米的玻璃酒杯,更何況此時分佈在楓割寺裡的都是日本特別警察裡的頂尖高手。
  我取出口袋裡的電話,先向狙擊手的方向揮動了一下,免得對方誤會。
  「該打給誰?孫龍嗎?沒用的,他馬上就會到達這裡——給蕭可冷?給王江南?給霍克?給張百森?」電話在我掌心裡連翻了幾下,我才發現這種無法化解危機發生時,誰都無法依靠,只能靠自己,然後隨機應變,見招拆招。
  孫龍是華人世界裡的頂尖角色,大人物則是直接代表了日本皇室,如果兩方發生了直接衝突,除了以「太平洋警察」身份自居的美國總統,似乎再找不出什麼有頭有面的人物從中調停了。
  我撫摸著光滑細緻的鍵盤,想到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號碼,順手撥了過去。
  「喂,是哪一位?」對方用熟練的英語應答。
  我長吸了一口氣,謹慎地回答:「是我,風。」
  「哈哈、哈哈!」對方接連兩聲乾笑,馬上換了熱情無比的口吻:「沒想到你會打電話過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我又長吸了一口氣,因為我沒想到電話一撥就通,而且是他親自接電話。電話那邊是大人物,或許此刻就在隔著幾排庭院的「幽篁水郡」前與我通話。
  「我只是想跟你知會一聲,孫龍先生是來看我的,是我的客人,對任何人沒有惡意,更沒有驚擾閣下大駕的意思,可否給我一點面子?」我盡量不讓自己話音裡露出示弱的感覺,既然孫龍敢單刀赴會,或許早就有了克敵制勝的法寶,我只盡力做自己該做的,如果大人物不願通融,那也沒有辦法。
  「哈哈,讓我考慮一下……孫龍先生對於大和民族的無聊偏見全球皆知,曾經在美國、歐洲的幾家獨立媒體上公開發表抨擊日本、貶低我大和民族的謬論,措辭無比激烈。風,我在這個位置上,如果不為日本人民出頭,我們的政黨很快就會被民眾的憤怒口水淹沒掉,你能理解嗎?」
  他繞了個圈子,把日本政府對孫龍的仇視,轉換成日本一億三千萬民眾的集體意願。
  我能理解,否則也就不會對著所有的狙擊槍口無聲苦笑了。
  「孫龍先生的做法,嚴重損害了日本民眾的自尊,所以,大和民族不歡迎這種人踏上日本領土——」
  我沒時間兜圈子,直截了當地打斷他的話:「你想怎麼做?如果敢開槍殺人的話,我將電告全球所有媒體,揭露這場赤裸裸的謀殺案。在整個亞洲,日本已經樹敵太多,難道還要得罪這個唯一的超級大國?」
  其實我無須提醒他,孫龍在華人中的影響面有多大,他比我更清楚。
  又一片樹葉飄落,劃過我身前時,我猛的伸手抓住它,在手裡慢慢揉成碎末,灑落在池水裡。
  在亞洲,日本人真的已經「舉目無親」,所以才會遠隔太平洋向美國示好,並且對美國駐日部隊的某些「有傷大雅」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殺了孫龍,就是公開向全球華人挑釁,他們似乎還沒有這個膽量。
  「呵呵,風先生,你跟神槍會什麼關係?何必插手這件事?」他又笑了,老奸巨猾、胸有成竹的笑。
  我調勻呼吸,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齒縫裡迸出一句:「因為,我是中國人。」
  他仍在笑,我先掛斷電話,騰的站起來,濁氣滿胸。
  汽車引擎聲由遠而近,來得非常迅猛,一分鐘後,寺門前傳來急促的剎車聲。
  我快步向外走,穿過靜悄悄的寺門,站在門外的台階上,眼角餘光瞟見寺門、圍牆、牆後大樹上、近處的一座鴿捨拐角,不斷地有詭秘的人影晃動,並且有保險栓彈起的「卡卡」聲。
  鴻門宴的序曲已經拉開,就等著目標踏進圈套了。
  台階下停的是一輛黑色加長奔馳,外表一塵不染,車身不斷反射著油亮的日光。引擎蓋上除了著名的方向盤車標,旁邊還印著一面嶄新的五星紅旗,燦爛奪目。
  這輛車並沒有配備防彈裝甲,玻璃也僅僅是普通的鋼化產品,不具備任何防彈功能,在狙擊步槍的鋼心穿甲彈面前,毫無遮擋能力。
  我苦笑著撓撓頭,孫龍這麼輕率地前來,真是有點出人意料。
  駕駛座旁邊的門開了,一個身穿白色皮衣、長髮披肩的女孩子跳下來,砰的一聲關門,然後向後走了幾步,輕柔地拉開客位車門,伸手扶在門框上方。她的腰很細,身材苗條,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可惜剛剛並沒看到她的臉。直覺上,她一定是個形像接近完美的女孩子,否則在高手如林的神槍會,孫龍也沒必要單獨挑她來做自己的司機。
  這一瞬間,她的身體完全暴露在暗藏的狙擊手視野裡,即使皮衣下穿著最完美的防彈衣,也無法抵抗鋼心子彈的無情穿射。
  我快步走下台階,孫龍的笑聲已經轟響起來:「風,我來遲了些,抱歉抱歉。」
  他從車裡踏出來的時候,迅速給我造成了一種奇怪的錯覺,似乎四面的寺門、院牆、建築都忽然間矮了一截,楓割寺內外沉甸甸的壓抑氣氛也被他一腳踢散了許多。一切,只因為他全身挾帶著的那種澎湃激盪的殺氣,彷彿一個武功天下無敵的絕頂高手,在無數次酣暢淋漓的殺戮積澱之後,舉手投足間便帶出一往無前的凜凜威風,讓人陡然間驚駭莫名。
  白衣女孩子給氣勢磅礡的孫龍映襯得越發纖細,沉靜地關上車門,跟在孫龍後面。
  孫龍穿的是最普通的中國產西裝,頭髮略顯凌亂,神色也有些疲倦。他的眼睛望著我的同時,也看到了殺機四伏的狙擊槍手們,鼻子裡「哼」了一聲,眼角一挑,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