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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節

  「或許是我們的困境感動了上天吧,才會下雨來救我們,最好,再掉下幾個漢堡來,或者包子、餅乾來都行啊……我真的感覺好餓,早知道這樣,當年入行的時候不那麼拚命減肥就好了,至少身體裡能儲存更多脂肪——」
  她的肚子「咕咕、咕咕」地叫了幾聲,接著她便不好意思地睜開了眼,「啊」的叫了一聲,掙扎著要坐起來。
  我按住她的肩,低聲叫著:「別動,你很虛弱,千萬不要動……」隨即發力在她的左右肩窩裡點了兩下,令她失去掙扎的力氣。
  她含混不清地叫起來:「我不要……不要……不要你流血,不要……」並且迅速閉上嘴,堅決地用力搖頭。
  血仍在滴,不過卻是凌亂地落在她的下巴上、腮邊、胸前。我剛剛要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張嘴,耳朵裡的「颼颼颼颼」聲驀的消失了,四周出現了一片森冷的死寂。
  我忍不住抬頭,那些飛旋的齒輪陡然停止了,而那條光帶上卻有許多五顏六色的光點在急促流動閃爍著,彷彿是聖誕夜氾濫的綵燈。
  「它們壞掉了嗎?還是情況發生了什麼變化?或者又要有意外發生……」
  關寶鈴停止了掙扎,雙眼一下子瞪到極限,大聲叫著:「看那洞頂!看那洞頂!洞頂!」
  我們誰都顧不上仍在滴血的手腕,兩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洞頂那塊光斑,它正在奇怪地蠕動著,彷彿那片石壁正在迅速分解,而光斑一路向石壁深處滲透進去,轉眼間已經凹陷進去一米多深,這個玻璃盒子也跟著上浮,始終跟洞頂緊貼。
  我的大腦只思考了兩秒鐘時間,跟著跳起來,抱起關寶鈴,來不及有任何解釋,直接衝向塔裡。當我飛奔著衝向樓梯時,順便腳尖一勾,把那塊金屬牌子挑起來,抓在右手裡。本來極度疲倦的我,突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氣,直奔到塔頂,抱著關寶鈴和牌子,站在玻璃屋頂下面。
  現在,我們能更清晰地觀察那塊光斑,它背後的岩石並非是被分解,而是像拉開很多扇疊合在一起的門板一樣,層層撤走,速度快得讓人目不暇接。
  「風,就算上面的阻隔完全打開,我們卻不得不囚禁在這盒子裡,仍然無法脫身,怎麼辦?怎麼辦?」她說的,跟我所想的完全相同,突破洞頂固然關鍵,但是打碎這盒子似乎也是必不可少的步驟。
  它的玻璃外壁那麼堅韌,就算是最好的防彈鋼化玻璃也不過如此,如果沒有特殊的工具,似乎很難達到目的。
第168章 千頭萬緒
  光斑凹陷進去的深度幾分鐘內便超過了十米,在我們目不轉睛的注視下,猛然間石壁打開,光斑直射出去,射向一片蔚藍的背景。
  「那是藍天!藍天,藍天,藍——」關寶鈴興奮的叫聲被突如其來的洶湧彈力切斷,我們兩個倏地飛了起來,一直向上飛向天空。
  「啊——」關寶鈴尖叫者抱緊我的脖子,而我在身體驟然騰空的情況下,仍然沒忘記回望一眼。下面是個深邃之極的黑洞,深不見底,模糊幽暗,只瞥了一眼,那些被光斑打開的層疊石壁又合併起來,迅速切斷了我的視線。
  重新站在藍天之下,我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地球空氣,精神為之一振,這才知道並非被彈向半空,而是穩穩地站在某座建築物的頂上。
  山川蕭條,樹木零落,這仍舊是地球上的冬天,幸好我們並沒有被發射到某個地外星球上去。
  關寶鈴仍在我懷裡,她伸手斜指向下,欣喜地抑制不住抽泣起來:「看啊,看啊看啊……是楓割寺,我們是在楓割寺裡。風,我看到那邊就是井,那口『通靈之井』……」
  真是難以置信,我們此刻就是站在「亡靈之塔」頂上,當我抱著關寶鈴小心地跳下來,站在頂層的圍欄邊上,幾十次深呼吸後,才確切相信了這一點。
  太陽垂在正西的山尖上,光線正在逐漸黯淡下去,時間是在下午,黃昏之前。正北廚房方向,炊煙裊裊,隨北風送來的,還有一陣陣讓人腸胃加速蠕動的飯香。我的目光從一座座毗鄰連綿的屋頂上掠過,認出了洗髓堂的位置,當然還有那兩棵歷史悠久的古樹。一切都是如此親切,就連谷野的「冥想堂」也變得順眼了許多。
  塔下的廣場乾乾淨淨,連一片落葉都沒有——極目南眺,尋福園的主樓、庭院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們,終於回來了……」我低語著,眼眶裡有什麼東西在心酸地湧動著。
  沿著樓梯向下,走到二層與一層之間時,每一步我都走得很小心,生怕再發生意外,重新回到那個神秘的玻璃盒子裡去。看得見一層地面之後,我把手裡的牌子用力丟了下去,發出「砰」的一聲,在地上連翻了兩個跟頭。
  牌子沒有消失,我跟關寶鈴也放心地走下來,撿起牌子走出寶塔。謝天謝地,我們經過了漫長的失蹤之後,終於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還沒走到天井西面的月洞門,有兩個僧人一邊聊天一邊迎面走來,猛抬頭看到我跟關寶鈴,一下子張著大嘴愣住了,略微泛黃的瘦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極度驚駭。其中一個,竟然把一隻拳頭用力塞進自己嘴裡,彷彿見了鬼一般渾身拚命顫抖著。
  「是是是……是是風、風、風先生嗎?是你……嗎?」另外一個還算鎮定,不過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被斷成無數截,毫不連貫,詞不達意。
  我揮動著雙臂,意氣風發地叫著:「當然是我,快點帶我去廚房,我要餓死了——」
  這是我們重回人間之後的第一句話,說完這句,便同時虛脫到極點,翻身倒地,人事不省。
  「風哥哥,風哥哥,是我,蘇倫——」
  我聽到了呼喚聲,不過非常遙遠縹緲,彷彿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蘇倫?不會的,她還在川藏邊界搜索阿房宮,怎麼可能飛到北海道來?肯定是幻覺,或許我太想念她了吧?」翻了個身,我繼續沉沉睡去,把所有呼喚聲都摒棄在睡夢之外。
  腦子裡還殘存著陷入深海時的極度恐慌,包括那陣紅光來襲時無處藏身、無處躲避的困窘。我知道,就算不落入那巨大建築裡,若是給海底火山爆發噴濺到,在攝氏幾千度高溫的岩漿襲擊下,再堅固的玻璃盒子只怕都要灰飛煙滅,而我跟關寶鈴,也就只有一起瞬間死亡的份。
  我想多睡一會兒,嘴唇上掠過牛奶和鮮橘汁混合著的味道,有人把一根極細的吸管放進我嘴裡,下意識地吸了一口,如啜瓊漿一般,精神立刻清醒了許多。
  「啊,他在喝橘汁,已經清醒過來了,太好了!」是蕭可冷的聲音,她在激動地鼓掌。我身邊很近的地方,有個人垂著頭坐著,一直握著我的手。這人的手很滑很柔軟,會是誰呢?是關寶鈴嗎?我希望是蘇倫,她在我心裡的位置是任何人無法替代的。
  要不,就是籐迦?那個身份神秘的日本公主?至少是我把她從沉睡中喚醒的,她總該再救我一次,讓我安然渡過難關吧?
  頭好沉,眼皮也同樣沉重,我睜不開眼,再吸了一口橘汁,腸胃一陣抽搐扭動,從頭到腳都冒出了一層冷汗,然後繼續睡了過去。
  潛意識裡,最渴望此刻蘇倫在我身邊。我消失後,蕭可冷肯定會給她打電話,如果我在她心裡有足夠的份量,她一定會來。
  我張了張嘴,無力地叫了一聲:「蘇倫——」
  此時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頭、關節都在酸痛著,手腕上的傷口也在火辣辣地疼。我想凝聚丹田之力,可奇經八脈都軟綿綿地無法發力,猶如受了最嚴重的內傷一般。
  沒人回應,失望與怨恨同時充滿了我的胸膛:「她不在,這時候,她是不是正在川藏邊界的原始森林裡,跟那個什麼生物學家席勒一起尋找子虛烏有的阿房宮?真不知道她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竟然相信地球上存在著第二座阿房宮?」
  我想起了小燕:「是了,應該火速通知小燕,要他進入俄羅斯的機密資料儲存庫,看看北海道下面有沒有深海軍事基地。噢,天哪,還有這麼多事等著自己去做,也不知道關寶鈴醒了沒有……大亨會來看她嗎?」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我感覺到好像下雨了,有水滴正不停地打在我臉上。
  我抓到了一個人的手,猛的挺身坐了起來,張口叫著:「蘇倫!」其實自己潛意識裡,此刻最需要的是蘇倫,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不必擔心。在那個奇怪空間裡的時候,如果把關寶鈴換作蘇倫,或許脫困的機會能增大幾百倍。
  「風哥哥,你醒了!你醒了!」面前的人淚痕未乾,睫毛上還掛著四五滴晃動著的晶瑩淚滴,可不正是蘇倫?
  我第一眼落在她的頭髮上,剛剛剪過的短髮,雖然油亮順滑,但給我的感覺卻非常彆扭,不禁悄悄皺了皺眉。比起在開羅時,蘇倫黑瘦了很多,臉上的皮膚也變得有些粗糙,再配上蕭可冷那樣的短髮,讓我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蕭可冷站在蘇倫身後,用力地在地板上跺了一腳,興奮之極地嚷著:「老天保佑,終於……終於醒了!我去盛碗湯過來,太好了!太好了!」
  她像陣風一樣旋了出去,短髮被門外的陽光照得閃閃發亮。
  一時間,屋裡只剩下我跟蘇倫,手緊握著,心裡也有很多話,卻全部噎在喉嚨裡,無法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