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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節

  我握著她的手腕強笑著:「怎麼會呢?盒子封閉得如此緊密,就算逼我走,都走不掉的。更何況,你在這裡,我絕不會一個人離開,永遠都不會。」
  她用力地貼近我,含混不清地呢喃自語:「我好冷,抱緊我、抱緊我、抱緊我……」
  這一刻,她是世界上最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完全剝離了天後巨星、影壇奇葩的燦爛光環,只是我懷裡要人疼、要人呵護的乖女孩,但我卻什麼都無法給予她,也無法改變糟糕之極的現狀。
  「如果大亨在,他會怎麼做?他會比我做得更好嗎?」我甚至一直都在自責,如果陪她回到楓割寺的人是我,或許不會出現後來這一連串的遭遇,令她受這樣的磨難。
  伴隨著耳邊「颼颼颼颼」的齒輪飛轉聲,我數著她漸漸微弱的心跳,雖然極度焦慮但卻毫無辦法。
  小刀已經顫巍巍地握在手裡,我不能預計自己的血會流多久,如果真的要用自己的鮮血來延續關寶鈴的生命,我會毫不吝惜地去做。
  在我心裡,關寶鈴取代了一切,甚至將「尋找大哥楊天」這件事也掩蓋住了。我扭頭看著那些旋轉的齒輪,腦子裡艱難地思索著可能與它們相關的線索,或許下一次關寶鈴睜開眼的時候,我就會切腕放血,滴進她的嘴裡。
  「後果會怎樣呢?我會真的死在這裡嗎?難道這就是我的最終宿命——」
  直徑三米、厚度一米的巨大齒輪繞著那根光帶旋轉,猶如無數巨大的磨盤,除了劃破空氣的颼颼聲,本身並沒有發出任何摩擦聲。
  從那些轉動緩慢的齒輪上,我能模糊看到很多密集的齒圈,每一條齒圈的間隔和深度都約為二十厘米,可是這種單個的齒輪就算旋轉得再快或者再慢又有什麼意義?它們如果不能彼此嚙合,似乎只是毫無意義的單獨旋轉,根本產生不了什麼作用。
  洞裡的白光類似乎是某種大功率無影燈發出的,雪白均勻,並沒有將齒輪的陰影投射在石台表面上。洞很深,一直向裡面無窮無盡地延伸過去。聯想起海底那個巨大建築裡的齒輪數為一百二十八個,或許這裡也有那麼多甚至更多——
  關寶鈴呻吟了一聲,舔著乾裂的嘴唇睜開了眼,眼珠上滿是細密糾葛的血絲。
  「我要死了,風,我又餓又渴……我剛剛夢見冰檸檬茶、聖誕節的烤火雞、奶油椰絲麵包、法式濃湯……」她一口氣說了十幾種飲料和美食,引得我的肚子發出抑制不住的咕咕聲。
  在開羅時,我常常跟蘇倫一起去一家叫做「玫雅琳」的法國餐廳吃飯,那兒的燭光大餐是整個開羅城最好的,還有上等的法國紅酒和奶油珍珠粉冰淇淋。不過現在,哪怕是能得到一份白開水加切片麵包也行,肚子已經餓到了來者不拒的地步。
  「你在想什麼?我感覺到你又走神了,在想那個叫『鐵娜』的或者叫『蘇倫』的女孩子?」關寶鈴很敏感,第一時間抓住了我的思緒。
  我想搖頭否認,但後頸發出只有重度關節炎病人才有的「嘎吱」聲,像是銹蝕了很久的齒輪。
  「別瞞我,你的自傳裡,提到過兩個女孩子,鐵娜和蘇倫,你很喜歡她們對不對?」關寶鈴吃力地笑起來,嘴角似乎有微微的醋意。
  我的自傳是鐵娜負責編纂、發行、出版的,所有內容都被她再三刪改過,當然會以她自己為第一女主角,而蘇倫一定會淪為陪襯。看過那本書的人,都會就事論事,把所有經過誇張的故事情節硬套在我頭上,所以我非但成了活躍於埃及金字塔裡的超人勇士,更成了左擁右抱、來者不拒的大眾情人。
  關寶鈴的頭枕在我的膝蓋上,臉向上仰著,這種動作能幫助她更合理地保存體力。
  「風,無論從哪一方面看,你都是很有魅力的男人,最討女孩子喜歡——頗具稜角的臉、濃烈有力的眉、精神睿智的眼睛、挺直的鼻樑、飽滿的唇。我覺得你應該去娛樂圈發展,在目前奶油小生當道的年代裡,觀眾們或許更希望看到硬派小生的出現,就像先前去美國好萊塢發展的幾位大哥級華人男星。如果你願意,我們脫困之後可以合作,保證你能幾個月內紅透港澳和東南亞,成為圈子裡最閃亮的男星……」
  一提到電影,關寶鈴的情緒立刻好轉起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嘴唇上滲出的血絲越來越多。
  我輕輕搖頭,做一名整日帶著面面具的戲子,不如開開心心地做我自己、走自己的路。拋開金錢的因素之外,我不喜歡演戲,那種生活會讓自己很累,經常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劇本裡的還是真實中的某個人。況且,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無論是港島、好萊塢還是金馬金像、奧斯卡,對我都沒有任何吸引力。
  她艱難地撩開額前的亂髮,近乎乾涸的大眼睛裡重新綻放了光澤:「不去?不喜歡?可是我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希望能一同出現在光彩照人的水銀燈下,一同成為大眾的焦點。葉先生名下,有四家亞洲一流的電影公司,可以為咱們量身訂做劇本。風,我喜歡在你身邊的感覺,別離開我好嗎?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脫困之後——」
  又一次,她提到了無所不能的大亨。我承認,在全球任何一個名流圈子裡,能跟大亨結交並且套上近乎的,都會引以為榮,似乎他是世間萬事的主宰,沒有搞不定的事。
  我看到她眼裡的光彩,或許其中一大部分是為了大亨而綻放的——「我不想,跟大亨熟絡的是你,而不是我。我會憑借自己的能力開創事業,而不是依靠別人。」
  受大亨關照,讓他愛屋及烏地因為關寶鈴而在乎我,這是我的恥辱,我還沒無恥到要利用自己愛的女人去謀取某種利益。這一點,在人格上要比大亨強,因為關寶鈴曾經為了收買別墅、破解「黑巫術」而半夜三更爬進尋福園的大門,向一個陌生的男人乞求達成這筆生意。
  如果她成了我的女人,我就算死都不會讓她去求別人。
  「風,有些事你似乎弄錯了,其實、其實大亨是有妻子和孩子的,不可能對我怎麼樣。我們只是……朋友,只是很好的朋友,而不是像你想的或者外面小報記者編造的狀況。」
  她急著要解釋什麼,不過在我看來反而欲蓋彌彰。
  大亨包養過很多女人,每一次對外宣稱都是「紅顏知己、超然欲外」,彷彿大家都是精神上的相互傾慕一樣,實際上,紙裡包不住火,每一次都會鬧得沸沸揚揚,以滿地八卦收場。當然,以他的權勢、金錢和個人魅力,只要點點頭,很多漂亮女人能擠迫大門爭著做他的女友。
  關寶鈴的檔案很清白:祖籍香港,跟著單身母親長大,母親在她大二那年癌症去世,她在好心人的資助下念完大學,然後通過港島電視台的選秀活動,進入娛樂圈。除了大亨之外,極少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緋聞傳出來,娛樂記者們更關心的是她進軍好萊塢的前途問題。
  在娛樂圈這個越攪水越渾的大染缸裡,關寶鈴是極少數天賦高而又肯努力進取的女星之一,很多人都百分之百地肯定:「她將來的成就,絕對會超過當前華人女星裡炙手可熱的張、鞏、章。」
  我當然也看過她主演的片子,堪稱是演技派與偶像派並重的佳作。在北海道邂逅之前,我就開始欣賞她了,只不過一想到「大亨的女人」這個不光彩的標籤,自己就會望而卻步。
  「其實,很多事不必解釋的,我能理解。」我苦笑著,阻止她的費心解釋。如果我真的想要她,肯定就會忘記她的從前,而只看中她純潔無瑕的心靈。
  關寶鈴額頭的青筋猛然迸跳起來,臉頰飛起兩團紅暈,似乎是要準備激烈地辯論什麼,陡然又閉了嘴,發出一聲悠長的感歎:「唉,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真的不必解釋了。」
  突然間出現的尷尬,在我們之間緩緩蔓延開來。
  沉默了十幾分種之後,關寶鈴忽然苦笑著問:「風,你嫌棄我?」她的頭依然枕在我的膝蓋上,但眼角卻有兩顆晶亮的淚珠滑落出來,一直滾向她小巧圓潤的耳垂。或許對一個女孩子來說,被大亨這樣的男人包養,是一生最深的、最不可開解的痛。
  我嫌棄她嗎?我說不清楚。
  至少在王江南苦苦跟在她後面追求的時候,我是懷著一種幸災樂禍與醋意橫生的想法,甚至是抱著隔岸觀火的看熱鬧心理,直到關寶鈴神秘失蹤之後,我才真正意識到,她的影子已經深深鐫刻在自己心裡,揮之不去。
  我的確對「大亨的女人」這句話耿耿於懷過,或許還將耿耿於懷下去,但我無法否認她身體裡散發出的致命魔力,比此前任何一個女孩子給予我的印象都更完美。
  「我沒有嫌棄你,這些問題我們可以在脫困之後再討論,現在,你需要休息,我們沒有多少體力好浪費了……」我的嘴唇也在火辣辣地痛。
  關寶鈴又一聲長歎,抿著唇,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時間在不停地消逝,我一直希望能突破玻璃盒子,進入那個古怪的山洞裡去看看。放置齒輪的那一列石台只佔據了山洞總寬度的三分之二,石台旁邊很明顯地留下了一條通道。如果按照最正常的思維,這麼多高速運轉的齒輪,總該有人巡視照看,那條通道就是供人來回走動的。
  我情不自禁地自嘲著:「在這種神秘的地方,會有什麼樣的怪人照看這些機械裝置?」想不通的事太多,可惜沒能像古人說的「車到山前必有路」一樣,我們到了山前,卻給石壁擋住了,無路可去。
  不知過了多久,關寶鈴漸漸陷入了虛脫的昏迷,嘴唇上到處泛起了米白色的小水泡,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需要補充水分,但這裡只有透明的空氣——小刀壓在我的左手腕上,輕輕一動,一滴血珠迸出來。我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機械式地把手腕橫在關寶鈴嘴邊,讓血珠滴落進她嘴裡。十幾滴血珠落下去之後,她呻吟著貪婪地舔著嘴唇。這些溫熱的液體對她太重要了,我在小臂上輕輕一壓,血珠滴得更快,像是春天最珍貴的雨滴。
  至少滴過五十個單位的血之後,關寶鈴飢渴的狀態才稍稍得到緩解。成年人的正常失血量為二百到四百個單位,但我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只是五十個單位的血,足夠令我眼前一陣陣金星亂冒了。
  「下雨了嗎?風,是下雨了嗎?我感到有水珠落下來,好甜……」她閉著眼,任由鮮紅的血滴進嘴裡。
  如果我的血能助她渡過最危險的生命難關,就算把全部鮮血都釋放出來,我也願意。
  「是,是下雨了!」我低聲回應著她,再次擠壓著左臂,讓滴血的速度再次加快,一不小心,有一滴血落在她的臉頰上,啪的一聲,如一朵嚴冬寒梅般鮮紅地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