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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節

  我剛剛要第二次掙脫她,忽然,那些飛速轉著的齒輪都停了下來。一百二十八個齒輪整齊地停著,如同被剎那間切斷電力的組合機器。
  「看,它們停了!它們停了!」在大叫的同時,我感覺到了腳下更強烈的一次震盪,隨即玻璃盒子開始飄然上升。
  關寶鈴睜開眼,不知所措地向下望著。我們的確是在跟下面的天窗拉開距離,更令人欣喜的是,紅光的亮度正在減弱,幾秒鐘之內,起初亮得耀眼的光源,已經變得柔和起來,接著便轉入微弱狀態。
  這次我看清了,腳手架的中間的確有個洞口,直徑比一個齒輪大不了多少。紅光消失之後,我弄明白了那些齒輪的顏色都是赭紅色的,跟實驗室裡的氧化鐵完全相同。那條光帶除了將所有的齒輪S形串聯起來之外,其中一頭鏈接在腳手架上,另外一頭卻是無限延伸,進入了更往東的某個地方。
  我真的很渴望有一個望遠鏡,將下面所有的狀況看個清楚——
  幾分鐘之內,玻璃盒子上升到了沙坑之外,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四周翻滾的海沙擠壓過來,把那個沙坑慢慢填滿。
  我長歎了十幾聲,這個神秘的地方或許永遠都不會再次被發現,永遠地深埋在太平洋底了。就會像地球上所有的不解之謎一樣,倏忽出現,倏忽消失,給人留下驚鴻一瞥的駭然,留下無數既恐怖萬狀又浮想聯翩的記憶。
  「它到底是什麼?不知道前蘇聯的秘密檔案裡有沒有關於它的記錄?」
  我此時最想聯絡的一個人就是小燕,雖然他對前蘇聯和俄羅斯的秘密不感興趣,卻隨時可以自由出入他們的秘密資料系統。如果傳說中的「海底神墓」不過是前蘇聯的海底軍事基地,那麼「日神之怒」這顆神秘的寶石呢?會不會也是前蘇聯的文學爪牙們編纂出來的天方夜譚?
  第一次聽說「日神之怒」時,聯想到它有「令海洋沸騰、令大地震怒」的神奇力量,我曾把它想像成為一枚威力無法想像的現代化核武器。在地球人現有的科技水平下,只有「核武器」才有那麼大的力量。
  重新正視現實,回到地面和聯繫小燕,似乎都是遙不可及的事。
  玻璃盒子懸停在已經消失的沙坑上方,一動不動地保持了很長時間。我跟關寶鈴沉下心來坐在台階上,看那些重新漂移過來的海藻準備就地扎根。剛剛經歷的紅光、沙坑、天窗、海底建築都彷彿是一場資料片,片子放完了,一切也就結束了。
  關寶鈴的臉上淚痕縱橫,看不出哪是水漬、哪是眼淚,但逃離了沙坑的滅頂之災,她總算有了稍許笑意。
  「你餓不餓?」她問。
  我們都聽到各自的肚子在咕咕叫著,可惜玻璃盒子裡並沒有可供生吃活剝的小魚,除了海水和石頭,我們一無所有。
  我搖搖頭,不過腦子裡此刻想的卻是某部恐怖電影裡的橋段——「被地震廢墟困住的一對戀人,餓了七日七夜後,男主角為了讓自己的女朋友活下去,用小刀切割自己的肉……」我渾身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太血腥了。
  如果真的餓到極限,我會不會像那個男主角一樣,為了關寶鈴犧牲自己?
  我們的眼光無意中對視,關寶鈴忽然笑著問:「你知道我剛剛想到什麼?」
  我的腦子裡靈光一閃,也微笑著問:「想到什麼?不會是那部叫做《困頓之愛》的片子吧?」那就是我不願意想下去的恐怖片的片名。
  關寶鈴用力點點頭:「對,就是那部片子。」
  兩個人同時大笑起來,驀然有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
  「很久前看那部片子,我常常會想,將來有一天,是不是有個男人可以為我在困境裡犧牲自己?其實,我並不是真的要他犧牲,只要他這麼想、這麼說,我已經很感動了——或許,我不要接受他的犧牲,而是毀掉自己,讓他能夠順利活下去……」
  我接連打了幾個寒顫,真正相愛的人,無論誰為誰犧牲,被施與的一方恐怕都會痛苦終生,無法自拔。雖然保全了生命,卻把一生都沉淪在這種無法解脫的愧疚裡。
  「如果,我真的愛上一個人,而他又不得不離我而去,我會萬分難過,承受不起。所以,如果其中一個注定要先離開,我情願是我,因為我承受不了擁有再失去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關寶鈴夢囈一般地述說著,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玻璃盒子是什麼時候開始上浮,我跟關寶鈴都不知道,因為過度的飢餓和疲倦,讓我們相擁著沉沉睡了過去,就在冰冷的石階上,連做夢的力氣都沒有。
  當我困惑地睜開眼睛時,一隻巨大的深海鯛魚搖頭擺尾地從地板下游了過去,嘴裡不停地吐著水泡,四平八穩地搖動著灰色的背鰭。
  我渾身一震:「盒子浮起來了?否則這條大魚也不可能游到那個位置!」這真是個令人又喜又悲的巨大發現,喜的是盒子上浮,終於不必死死地困在海底沙床上;悲的是在迷茫的大海裡,誰知道它會漂向何方?直到我和關寶鈴餓死為止?
  盒子上浮的速度很快,不斷地有各種顏色的魚和水藻從地板下面閃過去,其中一部分活潑的魚類甚至還迅速追趕上來,用嘴巴輕啄著玻璃地面,彷彿把這個古怪的大傢伙當成了某種新鮮的魚餌。
  我推醒了關寶鈴,無論如何,能離開那片恐怖的深海沙床是好事。
  「我們……在上升?我們要回到地面去?太好了!」關寶鈴快樂地笑起來,我不忍心再打破她的幻想,什麼都不說,只是更用力地擁著它。
  我們如同置身於一個古怪的海底電梯裡,以無比詭異的速度和形式上升著。情況已經非常糟糕了,就算再糟糕十倍、一百倍我都可以接受,甚至做好了小說《魯賓遜漂流記》裡那樣的最壞打算。
  肚子持續咕咕叫著,到了最後,連關寶鈴的肚子也叫起來。
  「我好像很久沒有這種挨餓的感覺了,除了很小很小的時候,跟媽媽在一起——十幾年了,想想生命真的是古怪的事,一轉眼就過去這麼多年。我想家了,想媽媽了……」她放開我,下巴枕在併攏的膝蓋上,無奈地看著玻璃地板上不斷掠過的海底景物。
  「我們……正在回家!」我拚命給自己打氣,儘管知道這件事想起來有多麼渺茫。
  她忽然轉過臉來不好意思地笑著:「我從來沒有給陌生人這麼長時間地擁著過,你給我的感覺,像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
  這個「他」,肯定是大亨。
  我感覺麻木地機械回應著:「是嗎?我也是,從來沒跟一個女孩子這麼長時間地待在一起過。這件事,對你我都是一次很奇特的體驗,對不對?」
  極度疲倦之下,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發洩憤怒的力氣。
  關寶鈴低聲哼著一支曲子,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
  滑過地板下的藻類和魚類漸漸起了變化,已經出現了淺層海面才有的生命跡象,並且海水的透明度正在逐漸加強。
  也就在我心裡剛剛升起一絲喜悅之時,那種震撼人心的「轟隆」聲又響起來,海水頓時變得渾濁無比,很多大大小小的魚隨著無形的漩渦被扭來扭去,驚慌失措地沉浮搖擺著。
  如果還有多餘力氣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衝到塔外去看看,但現在除了對美餐的覬覦,我的思想裡已經沒有任何的奢望。
  「是什麼聲音?」關寶鈴抬起頭,滿是倦意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片茫然。
  「沒什麼,只是海底地震或者沉睡著的火山開始爆發而已,肯定隔得很遠,不必管它。」
  我們的上升速度正在減慢,猶如電梯即將抵達頂點時的減速。
  關寶鈴長歎著:「那個叫作瑞茜卡的女孩子到底去了哪裡?會不會出了意外?真是可憐……」
  她不知道,最可憐的該是我們,經過了海底沙坑那番詭異變化之後,等待我們的弄不好是無窮無盡的海上漂流。我不想說,也不敢想,強忍著胃裡火燒火燎一樣的飢餓感,走下台階,將那塊牌子抱在懷裡。
  若是在平時,一根手指穿入它的小孔中就能輕易提起來,但現在,我幾乎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跌跌撞撞地抱緊它,重新回到台階上,已經累得頭暈眼花。
  腸胃裡如雷鳴般怒吼著,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不停地將所有的腸子捏來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