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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節

  「什麼時候呢?三天?五天?一周?」
  我極力要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隨隨便便地吹起了口哨,不料竟是關寶鈴一直哼著的調子。從沒跟另外一個人這麼久地待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我已經被她同化了。
  一直走到頂層,我抬頭看著頂上的玻璃,有種紫色的海藻已經自動覆蓋過來,看樣子有在上面做窩的傾向。海水顯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深灰色,望不到邊,越看下去,越令人心驚膽戰。
  我知道,地球上最深的海底是馬裡亞納海溝,最深點為一萬零九百一十一米,位於北太平洋西部馬裡亞納群島以東。不知道潛艇進入那條海溝時向天空仰望會是什麼感覺,反正在我看來,幽深的海底世界,只會讓人一次比一次絕望。
  一群泛著銀色磷光的小魚迅速游過來,後面則是兩條身長超過三米的黑色大魚在緊追不捨,大嘴張開,露出兩排鋸齒一樣白森森的牙齒。
  海底也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知道當我下次躍出塔外之後,還能不能平安回來?
  站在塔門前,我不斷地做著深呼吸,這一次我希望自己能爬到頂層的玻璃上面去,看看這玻璃是如何嵌入建築物的,順便考察一下它是不是足夠堅固。
  深海水壓的破壞力大得驚人,就算萬噸巨輪的合成金屬甲板也會在它們的破壞下像紙盒一樣被無情撕碎。
  「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努力——」這是我做事的原則,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放棄努力。我再次躍進水裡,渾身的衣服立刻被海水浸透,寒意刺骨,但我憑藉著深厚的內功,提氣支持,順利地沿著塔身向上摸索著前進。
  粗略估算,大概兩分鐘內,我就能到達塔頂,爬到那塊透明玻璃的頂上去,但我的頭頂陡然砰的一下撞在了一塊堅硬的平面上,百會穴猛然受到極大的震動,剎那間真氣渙散,海水從鼻孔、嘴巴裡猛烈地灌進來。
  我迅速捏住鼻子、堵住嘴巴,任自己的身體向下自由墜落。出了這樣的意外,我只能暫時退回塔裡去。
  下墜的過程中,我一直都在仰面向上看著,卻驚訝地發現,上面也有一層平面鋪開的海藻群——「難道……我們鑽入了沙床裡,已經被海藻覆蓋起來了?我撞到了什麼,是海底礁石嗎?」頭很痛,並且無意中受了這次巨大的驚嚇,信心也被挫折掉了許多。
  我的身子下墜到頂層塔門之後,輕輕划動了幾下手臂,再次進入塔裡。驚魂稍定後,摸摸頭頂,就在百會穴的側面,已經腫起了一大塊,疼得厲害。
  最令人困惑的是,我究竟撞到了什麼?
  仔細想想,如何撞到礁石,不會有「砰」的一聲出現,當時的感覺,自己是撞在了類似玻璃之類的平面上。就像困在屋子裡的麻雀,拚命碰撞窗子時發出的「砰砰」聲。
  「會是玻璃嗎?會是像頭頂上這樣的玻璃嗎?」我沮喪地坐在台階上,看著身上滴落下來的海水化成涓涓細流,一直向下面流去。
  還有一種最糟糕的可能,是我們被卡在海底犬牙交錯的礁石群裡了。我根本無法鑽過礁石縫隙到達玻璃上面去,唯一的辦法,是繞著塔身轉一周,看看能不能突破礁石的包圍。如果真的被卡住了,那肯定是死路一條,連軍事潛艇也無法貼近過來展開救援行動。
  我鬱悶地長歎一聲,頗有些後悔自己要摻和到楓割寺的內部事務裡來。
  如果老老實實在尋福園待著,就不會生出這麼多複雜變化來了。我來北海道的任務,最重要的是尋找大哥楊天的線索,或許他也正被困在某個神秘的角落裡,等待別人的援手呢……而我,他唯一的弟弟,卻為了些別人的瑣事,莫名其妙地墜入了太平洋底。
  「如果我死在這裡,蘇倫會痛苦嗎?」我想起了蘇倫,想起在埃及沙漠裡,她因為我一味替鐵娜死拼而生氣。我知道她是真心為我好,擔心埃及彩虹部隊的流彈傷了我。這一次呢?她是不是因為我一直對關寶鈴念念不忘而生氣?
  我擰了擰袖子上的水,伸手去掏口袋裡的東西,錢夾、手機、鋼筆、手帕,當然也包括那枚黑銀戒指。所有物品都被海水泡濕了,被一股腦地堆在台階上。剛剛被關寶鈴提起大亨的事分心,竟然糊塗到連入水前掏空口袋的細節都忽視了。
  此時已經顧不上會不會感冒的問題,我需要重振精神,再次游出去看看四周的環境。
  「大亨?如果大亨在,他會怎麼做?」我脫去外衣,皺著眉冷笑。
  據說大亨對於武功和槍械非常精通,年輕時以「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成名於港島黑道,曾經在美國海軍陸戰隊裡服役,並且獲得過總統親自頒發的黑鷹戰鬥勳章。
  「你老了,現在是屬於年輕人的時代!」我向假想中的他狠狠地揮出一記左勾拳,論武功與智慧,我不會向任何人俯首稱臣。如果我下決心要搶走關寶鈴,大亨絕對攔阻不住。
  第三次,我進入海水中,小心地沿著塔身向上移動。
  我覺得此刻的水中攀緣,跟在風平浪靜的游泳池裡沒什麼區別,根本感受不到海浪深沉緩慢的衝擊和拉扯的力量。
  每個有過海水浴場游泳經驗的人都清楚,海浪具有非常難以抗拒的牽引力,在救生員的訓練課上,這種力量又被稱為大海的「向心力」。一個游泳者如果在水中發生抽筋或者脫力的突然情況,結果很可能是被海水拉扯著一直進入深水區,直到溺斃為止。即使沒有恐怖的水底漩渦,單單這種「向心力」,已經對游泳新手構成了致命的殺傷力。
  如果是處於超過二百米水深的區域裡,這種力量已經足夠驚人,輕易便能將失去動力的機帆船拉到遠離陸地的未知水面,直到所有的船員被活活困死。
  我在這片海水中,並沒感受到任何來自海洋深處的神秘力量,做任何動作都毫無羈絆,順暢自如。當我仰面向上望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海藻正擠壓拉扯著,在我頭頂形成了一個整齊的平面。
  這種情形,與我在頂層空間抬頭向上看時一模一樣。
  「感覺好像……又是一層玻璃屋頂一樣啊?」我已經攀緣到了塔的外壁最頂端,很小心地向上伸手,果然摸到了一層光滑的平面,的確是一塊玻璃。
  「又是玻璃?哈哈,我們難道是在……一塊玻璃板下面?」驚駭連帶好笑,我忍不住嗆咳起來,接連吐出四五串水泡。水泡升上去只有半米距離,便被這層玻璃阻擋住了,一個接一個地破裂。
  轉頭向塔下看看,隱約看見沙床上的閃光螺、螢光沙蟲發出的點點微光。這座頂面、地板都被玻璃封閉著的奇特建築物,外觀看起來就是一截巨大的工業煙囪,而不是像「亡靈之塔」那樣具備塔門外的週遭圍欄。
  或者可以這麼描述,它是另一個被削掉了圍欄的「亡靈之塔」,不知因為什麼力量的驅使從楓割寺下面,直接墜落到大海中。
  我緩慢地翻了個身,背貼在塔身上,睜大眼睛向外看。
  一條五米長的露出滿嘴白牙的深海虎齒魚氣勢洶洶地向這邊游過來,這種生性兇猛的食肉魚類喜歡群居生活,在深海遭遇戰裡,就連號稱「深海霸王」的巨型虎鯊都不是它們的對手。
  塔門能擋得住海水,不知道能不能同樣擋住虎齒魚的進入。我悄悄做好了下滑的準備,並且很自然地想到,如果虎齒魚跌進塔裡,正好成為我跟關寶鈴這幾天的食物。在水裡,我根本不是它的對手,但要是在陸地上呢?它的殺傷力不會比一隻觀賞犬更大吧?
  同時,我警覺地向它身後望著,生怕這是一次成群結隊的捕獵行動,那樣一來,寶塔就要變成虎齒魚的儲存庫了。果不其然,就在這條魚的側後方大概七米外,又有四條同樣體型龐大的同類倏地從深灰色的海水背景裡閃了出來,嵌在頭骨前方的小眼睛一動不動地直視著我。
  生物學家解剖虎齒魚時發現,這種魚類的兩顎咬合穿透力勝過點三八口徑的左輪手槍發射出的子彈,可謂鋒銳有力之極,但它們的大腦體積卻只有點三八子彈的三分之一,並且只有視覺神經與咀嚼神經足夠發達。
  對付這種敵人,除了切斷它們的脖子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手段能令它們失去攻擊性。
  我的袖子裡,仍舊別著一柄戰術小刀,用它來跟虎齒魚搏鬥,毋寧去用牙籤幹掉亞馬遜河流裡的超級鋸齒鱷。所以,我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
  「四條、八條!竟然同時出現了十七條虎齒魚,並且在深灰色的動盪背景後面,很可能隱藏著更多的它們的同夥!」有資料可查的最高紀錄,是在同一海域同時出現了多達六百四十條成年虎齒魚。那次戰鬥,這群瘋狂的傢伙群起而攻,幹掉了至少十五條成年黑鯊,同時還令四頭幼年白鯨成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犧牲品。
  我只能選擇悄悄逃走,因為自己還不想這麼快就被魚群撕碎。此時我只距離塔門三米遠,只要放鬆身子,下沉四秒鐘時間,便能順利地進入塔裡。
  魚群那邊的海水陡然一陣發渾,攪動起了幾十個無規則的漩渦,那是兇猛魚類發動攻擊前的加速先兆,我開始下沉,袖子裡的小刀也彈了出來,隨時準備與虎齒魚搏鬥。
  水更冷了,令我察覺不到自己是否已經驚駭得汗流浹背。
  虎齒魚向前猛撲的速度像是長焦鏡頭的突然拉近,尖銳的魚嘴部位瞬間在我視線裡放大了三倍有餘,但接下來發生了更奇怪的事——
  率先發難的那條魚狠狠地撞中了什麼東西,嘴、頭骨猛烈變形,隨即絲絲縷縷的鮮血開始在水中漂浮起來。它的身子也在翻滾著下墜,無力地在水裡變成了自由落體。
  「怎麼回事?」我的手已經抓住了塔門的邊緣,扭頭看著這一幕奇景,實在困惑到了極點。
  「通、通、通、通」連續四聲,有四條魚也步同伴的後塵,撞在一層看不見的牆壁上,用力過猛,同時進入了暫時休克的狀態,落向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