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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節

  我無言以答,腦子裡有些煩亂。
  關寶鈴離開了我的懷抱,起身整理衣裙,嘴裡哼著一支韻律緩慢的曲子,似乎並不為目前的困境而擔心。
  「關小姐,咱們最好談一談。比如請你說一下,你是如何到這裡來的?你拜謁『亡靈之塔』和『通靈之井』的目的?你要收購尋福園的想法?這種狀況下,只有開誠佈公,大家或許才有生還的機會,對不對?」
  我始終相信,她絕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去收購尋福園別墅,要知道她根本對於商業運作一竅不通。就算在目前的影壇、歌壇炙手可熱,也都是她那個精明能幹的經紀人在全權打理,她幾乎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子。
  她在玻璃地面上輕輕滑步,輕盈地旋轉著,像是舞池裡艷壓群芳的天後,讓我眼花繚亂。
  可惜沒有音樂,否則坐在台階上欣賞她的舞蹈,是最愜意不過的事,而且並不是人人都有榮幸看關寶鈴跳舞的,或許大亨——「又是大亨!又是大亨!」這個名字已經成了我思想的死結,一運轉到這裡,就會被迅速卡住。
  「我從東京片場到北海道來,是出於對『通靈之井』的崇拜。有個人,患了很怪異的病,聽說楓割寺兩大高僧的智慧通天徹地、震古爍今,於是順路來請教他們。結果,龜鑒川、布門履兩位大師根本不接見普通人,再加上寺裡來了一個身份神秘的植物人,頭幾次,我都是無功而返,直到有一次的黃昏,我就要離開楓割寺的時候,聽到了上天的神諭——」
  她停下來,雙手交叉,做了個「天鵝芭蕾」的動作,大眼睛忽閃著,表情嚴肅地加重語氣重複著:「上天的神諭!」
  我笑了笑:「很好,請繼續說,上天告訴你什麼?」
  在神話傳說中,很多人都得到過上天的啟示,而我有過在埃及沙漠裡聽到土裂汗大神的召喚的經歷,那雖然不是來自上天的,卻也是某種類似於「上天的啟示」的東西。
  「那種巨大而空洞的聲音告訴我,參拜『亡靈之塔』,然後便可以在『通靈之井』裡得到未來的提示。」
  她轉了個圈,裙擺飄飛起來,像一隻了無牽掛的蝴蝶。
  我忍不住苦笑:「關小姐,看起來你似乎一點都不為目前的困境擔心啊?不如暫時停下來,多保存保存體力為好。」雖然還沒感到飢餓,但我們總會有感到餓的時候,這裡上上下下乾淨得像是剛剛洗刷完畢,肯定找不到任何食物。
  她驚訝地望著我:「困境?有你在,什麼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
  我聳聳肩膀,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相信我的能力。
  她滑向我身邊,做了一連串眼花繚亂的旋轉動作,伸手捉住了我的胳膊:「你,埃及無敵勇士,智慧天下無雙,對不對?我看過你的自傳,並且很希望在二零零六年的片約裡增添一部盜墓電影,就用你自傳裡的題材,好不好?」
  經過一夜的熟睡之後,關寶鈴變得精神異常飽滿,跟從前的愁腸百結、沉鬱滿臉絕不相同,說話也明顯地多了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目前是在哪裡,但只要跟你在一起,一定會化險為夷、高枕無憂,不是嗎?」她專注地盯著我的眼睛,讓我不好意思搖頭否認。
  我是「盜墓之王」楊天的弟弟,但卻沒有鐵娜她們吹噓的那樣無所不能,很多事得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做,而不是單靠動動筆、動動嘴就能完成的。
  腳下被無邊無際的海藻充斥著,某種不知名的帶著磷光的蝦被我們驚動,慌慌張張地四處逃竄著。
  「對,我們一定能離開這裡,而且我很希望把埃及金字塔那段經歷搬上銀幕,現在請告訴我,『通靈之井』告訴過你什麼?」
  尋福園的「九頭鳥掙命」的凶險格局人所共知,我希望得到的,不僅僅是關寶鈴收購別墅的原因,也包括渡邊城那邊的收購目的。更重要的,以大哥楊天對於五行八卦這一門學科的精深造詣,怎麼會堂而皇之地建一座「敗局已定」的房子出來?
  「一箭穿心局」針對的主要目的不是尋福園,但只要有「亡靈之塔」這支沖天長箭存在,隨時都會在流年、風水轉換牽引下,改變射獵的方向,誰也不能保證尋福園不會被它損害。這種佈局,不發則已,一發便是滅門慘劇,人神俱亡,所以才被稱為「穿心局」,是風水格局學說上的十大凶局之一。
  之所以手術刀會覺得尋福園別墅裡埋藏著某種秘密,或許正是基於大哥這樣明顯的失誤,因為在大哥的一生中,做任何決定都是高瞻遠矚、聰明無誤的。
  「水面上出現的是一段文字,只要把尋福園別墅拆除,那麼鎮壓住『亡靈之塔』靈脈的障礙便全部去除。接下來,我可以帶那位患病的朋友過來,借助楓割寺的靈氣,破除他身體裡被種下的任何詛咒。」
  她的敘述輕描淡寫,而「水面文字」這一節另外稍微有些困惑:「那些文字,是波浪翻滾形成的對不對?你有沒有別的感覺,比如想跳下去將這些文字撈上來之類的?」
  我曾在水面上看到過被分成兩半的星星,並且差點跳入水裡。
  「不,沒有,我為什麼要跳進去?我又不喜歡游泳。」她搖頭否認。
  我無奈地歎氣:「好吧,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據王江南說,你只不過想進來參拜最後一次,可是在沒有任何人目睹的情況下,就突然神秘地消失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以王江南的愚鈍,面臨突發事件,根本毫無應變能力,最糟糕的是竟然提前通知了大亨,可謂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關寶鈴略顯困惑地回答:「我不太清楚,那天我離開王江南的車子之後,心情很不好。我討厭他,但幸好有他陪著,才不至於灰溜溜地離開別墅。我走到塔裡,祈禱上天能讓我朋友的病迅速痊癒,突然之間,眼前彷彿出現了幻覺,塔外面汪洋一片,緊接著就來到了這裡……」
  這種回答,與我的想像基本吻合,只有在「神之潮汐」出現的時候,才可能發生神奇的「穿越」事件。我進入這裡,也是因為這陣神秘的潮汐。
  我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準備一層一層仔細搜尋,看看還能發現什麼。
  樓梯與石壁的結構,表面看上去,跟「亡靈之塔」相近,都是粗糙的白色石塊。每一層的塔門都被神秘的海水封閉著,但是又一滴水也不會湧進來,我們猶如處身於海洋中的一個巨大氣泡裡,只要氣泡不破裂,海水永遠沒辦法淹到我們。
  頂層的屋頂與底層的地板都是極厚的玻璃,目測大概有二十厘米開外,可謂堅固之極。
  「是什麼人建造了這個奇怪的東西?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海底神墓』?」我繞著樓梯上上下下了十幾次,大腦一點都不閒著。如果這就是傳說中的「海底神墓」,那可真是名不副實了。所謂「墓」必定要有人的屍體殘骸,但現在這裡一塵不染,像是個隨時打掃的展覽館,跟「墓」牽扯不上絲毫關係。
  最後一次,我回到最下層,關寶鈴精神很好,一直都在哼著曲子,彎腰尋找著海藻間的不同生物,幾乎每隔幾分鐘都會大聲歡呼,無論是為了一隻蝦還是一隻蟹或者是某些彎曲羞怯的沙蟲。
  隨著沙蟲的出現越來越頻繁,我知道這個空間很快就會墜落到海底沙床上。
  「我們死了,這個空間叫做『墓』就有點名副其實了!」我苦笑著自我解嘲。
  「怎麼?還沒找到出口嗎?」關寶鈴滿不在乎地抬頭望著我,或許在她心裡,我比超人更勇猛無敵、神通廣大,隨時可以突破空間,讓我們倆回到地球人間。
  「我想從那裡游出去看看,或許能有辦法——」我指向塔門。徒手潛泳這門功課我曾努力學過,並且成績優良,但在如此深的海底進行卻從未嘗試過。
  關寶鈴突然變色:「不!不行,你不能游出去,有個人就是從那裡出去的,結果再沒回來!」
  我愣了愣,心臟猛然狂跳起來,大聲吼叫:「你說什麼?另外一個人?是誰?」
  這麼重要的事,她此前竟然一直隱瞞,簡直太沒有道理了。我衝到她面前,氣急敗壞地抓住她的手腕:「告訴我,是誰?是不是一個美國女孩子?是不是?」
  那是我的第一直覺,因為我覺得這個空間裡似乎有某種特殊的氣味是屬於瑞茜卡的。
  關寶鈴驚慌地連連點頭:「是是,她的名字叫瑞茜卡,是《探索》雜誌的記者。她比我先到這裡,我們談了很久,而且談得很投機。她游出去是希望能找到路回楓割寺去,結果一出去就再沒回來。」
  我用力搖著她的手臂,直到她疼得眼睛裡充滿了晶瑩的淚水。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其實,瑞茜卡的存在與否,對我根本不重要。我只是在氣惱關寶鈴沒有向我說明所有的情況,怕她心裡有不肯告訴我的秘密。
  「我忘記了……我很累,自己真的忘記了,再說,這件事跟我們所處的困境沒什麼必然的聯繫。她沒法跟你相比,你肯定有辦法讓我們離開這裡,對不對?」
  關寶鈴一直在流淚,我又一次被她的眼淚擊倒了,無條件地原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