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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節

  神槍會的人也把槍械收了起來,老老實實地散佈在車子周圍,擔任臨時警戒。此時四週一片昏暗,海風陣陣,只有我跟王江南站在蓄電池燈的光圈裡,像是一幕舞台劇中唯一的主角。
  「我在車裡等著,二十分鐘很快便過去了,她沒回來。我以為可能是跟寺裡的僧人說話寒暄,所以耽誤了時間,於是繼續等下去,直到十一點鐘,才忍不住下車進寺找她。」
  王江南又一次指向寺門:「我進去後,繞過通靈之井,先到亡靈之塔下面。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也沒看到關小姐,馬上取出電話撥打她的號碼,但這時候才想起她並沒帶電話……」
  關寶鈴向所有人隱藏了自己的電話,只有蕭可冷曾偷偷看到過她打電話的情景。
  「我大聲叫人,有個負責接待的迎客僧出來喝斥我,結果……結果就是根本沒人看到過她進來,在我等待著的一個小時時間裡,寺僧們都聚集在神壁大師的洗髓堂裡唸經悟道,前院部分空無一人……」
  我終於弄懂了「沒人看見」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所有的僧人仍然在為喚醒籐迦而努力,把寺院裡其它事務都拋在一邊了。
  前院沒人,寺僧說不清關寶鈴的去向可以理解,但她去了哪裡?
  從寺門到「通靈之井」,再到「亡靈之塔」,不過是幾百米的路程,二十分鐘足夠走個來回的。而且我明白這段路她已經不止走了三次五次,這一回,到底是在哪裡出了岔子?
  沒人看見的神秘消失,跟上次洗手間裡的失蹤,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奇怪的是,為什麼每次失蹤事件,都是發生在關寶鈴身上?難道她的身體裡也隱含著某種格外神秘的特質?
  王江南的敘述很長,但核心問題只有一個——「關寶鈴進寺之後,沒人看見過她。」
  如果寺僧說得是實話,那就只能假設為關寶鈴進寺就失蹤了,在接觸到別人之前便遭遇了不測。依照王江南的判斷,關寶鈴會去的地方只有兩個,「通靈之井」和「亡靈之塔」,他特地去這兩個地方仔細搜索過,並且直登塔頂,根本毫無發現。
  小來突然插嘴:「十三哥,是不是楓割寺內部還有一個地方沒搜到?」
  那個地方我也想得到,就是谷野神秀閉關修煉的「冥想堂」,連陌生人過去看看都不行,更不要說是大規模的搜索行動了。
  王江南無奈地點頭:「神壁大師不允許,結果霍克派了幾個兄弟偷偷過去,都被奇門陣法擋住了,根本無計可施。」
  他對小來跟我來楓割寺這件事已經無暇顧及,當前最令他頭痛的,應該是大亨一旦發現關寶鈴失蹤,肯定要向他興師問罪,這一點他可擔待不起。
  「那個地方,至少埋伏著十二層東瀛遁甲術,普通人根本破解不了,也就找不到進入的路徑。十三哥、風先生,我想這件事如果能請別墅裡的張百森先生參與,可能會進行得比較順利。」小來考慮問題的能力非常機敏,一牽扯到奇門五行陣法,正是張百森與邵家兄弟的拿手好戲。
  王江南精神一振:「我馬上給他打電話……」
  人慌無智,這種狀況下,別人指出的任何路徑他都想去試試,自己的腦子已經不會動彈了。
  王江南剛剛取出電話,霍克已經遠遠揮手:「十三哥,不必打了,我已經跟張先生通過電話。嗯……他說我們還是回別墅去從長計議,千萬不要操之過急,在確信關小姐是陷入了遁甲術的埋伏之前,大家千萬不要盲目樹敵。」
  他急匆匆地走過來,再次低聲徵詢我的意見:「風先生,你說呢?」
  忙碌了半下午,這群人肯定又累又餓,再心神不屬地待在這裡,似乎徒勞無益。我只能苦笑著:「好吧,你們回去,我再待一會兒,看看能不能想到辦法?」
  我能做的,就是等待關寶鈴自動出現,或者推算她走過的路徑,自己親身走幾遍,看看是不是夠幸運,追隨她一起失蹤。
  霍克為難地揚起手裡的電話,安排神槍會的人上車:「大家撤退,回別墅再說。」
  王江南上車前,望著黑壓壓的寺院,突然長歎三聲。到這時候,他的艷遇之夢也該醒了吧?接下來,最好是考慮考慮該如何應對大亨的追殺……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我一點都笑不出來。
  小來一直站在我身後,態度鮮明地站在我這一邊,此舉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甚至霍克都變得對他冷淡了:「小來,別讓風先生涉險,否則,提頭來見。」
  這群人發動車子下山,車燈的光柱又一次刺破了木碗舟山之夜的寧靜。很快的,車子的引擎呼嘯聲便全部消失在蜿蜒盤旋的環山公路上,台階前重新恢復了死寂。
  小來在台階上坐下,「啪」的打亮火機,點了一支煙,默默地吞吐著煙霧。
  「關小姐的失蹤,會跟『冥想堂』有關嗎?我看未必!」小來仰面吐出這麼一句話,伴隨著絲絲縷縷的煙霧,他的臉平靜得像一尊雕像。
  我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關於楓割寺的詳細情況,他比我瞭解得多。
  「『冥想堂』四面,方圓一百米之內佈置著很多機關埋伏,連寺裡的僧人都不清楚該如何通過這些陣式,只有兩個送飯的低級火頭僧,才能得到谷野的允許,按照他用『千里傳音』功夫做出的指示,把飯送到距離門口十步遠的地方。換句話說,關小姐在沒人指引的情況下,想通過遁甲術大陣都極度困難,根本不可能短時間裡到達『冥想堂』內部。」
  我不置可否地任他說下去,既然谷野神秀能把自己的弟弟變成自身、並且灌輸以海量的盜墓學知識和武功——他本身的武功必定更是驚人。那麼,有沒有可能,是他突然出現,擄走了關寶鈴?
  小來接著否定了我心裡的設想:「風先生,我們可以懷疑關小姐是被谷野擄走的,但回頭想想,關小姐這已經是第六次或者第七次來楓割寺了,為什麼谷野此前從不出手,偏偏要等到外面有十三哥陪同等待的時候?這一點,根本說不過去,至少在北海道這塊地方,沒人敢跟神槍會過不去……」
  他的意思,無疑是說,根本不必驚動「冥想堂」裡的谷野。
  我在台階前反反覆覆踱著步,思想亂成一團野草:「難道我們能做的只是等待嗎?如果關寶鈴不再出現,這種最消極的等待又有什麼意義?」
  「小來,你覺得關小姐是去了哪裡?」我想想聽聽他的意見,同時招呼他再次進寺。
  剛剛我們只是到達了「通靈之井」,這次直奔「亡靈之塔」那邊。在我的預感中,楓割寺的神奇之處,應該是圍繞著這座經常無緣無故出現神水的寶塔。
  「風先生,離奇的事應該有離奇的解釋,有一個關於『通靈之井』的神話傳說,或許您已經聽過了……」
  小來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並且已經取出一柄微型衝鋒鎗提在右手裡,警覺地四處巡視著。沒有人出來阻擋,可能籐迦的生死牢牢佔據了目前楓割寺的活動重心,大家還在「洗髓堂」裡集體參悟呢!
  我看過所有關於「通靈之井」的傳說資料,不明白他說的是哪一件。
  不到三分鐘,我們便到達了「亡靈之塔」所在的天井。當然,地下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水流滲出來。
  夜色裡的寶塔非但沒有白天時那種莊嚴肅穆,反倒給人以冷森森的莫名詭異之感。特別是當我的視線仰望向塔頂的時候,覺得它更像一塊碩大無朋的石碑,應該說是墓碑——矗立在「海底神墓」上面的墓碑。
  我沒有絲毫停頓,直接走向寶塔的一層,準備登到塔頂去看看。
  進入寶塔之後,小來忽然笑起來:「風先生,您信不信向上天祈禱這件事?」
  他停在一層墓室的中心,單手豎在胸前,面向西南,然後才開玩笑一樣地說:「很多人,遵循這樣的祈禱方式,據說能跟天神心靈溝通,說出自己的心願,然後去『通靈之井』邊照一照,就能得到自己的未來宏圖——您信嗎?」
  我搖搖頭:「不信。」
  如果這種方式能夠靈驗奏效,那麼大家還辛辛苦苦在商場、戰場打拼幹什麼?不如都來這裡祈禱一遍,該當總統的當總統、該做階下囚的做階下囚、該家財億萬就……
  我始終相信,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其它外因只是一種推動力或者阻力,影響不大。
  小來深深地彎腰鞠躬,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中國古語說,敬神如神在。站在神靈的棲息地,當然不可以說對神靈不敬的話。我轉身準備上樓梯,目光又一次落在山坡上灌木叢中那座古怪的白房子上。
  三年了,谷野神秀到底要參悟什麼?到底能參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