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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節

  我忽然預感到一切彷彿是構架好的一個圈套,在張百森、王江南、蕭可冷之間似乎有某種「放長線釣大魚」的默契。蕭可冷不是膽小怕事、貪生怕死的人,從我們接觸以來,她的性格裡始終帶著足夠的堅韌、堅強,絕不服輸。現在的局面,她非但沒有擺出別墅主人的姿態,與女忍者對話,反而一直躲在樓梯陰影裡。
  畢竟尋福園是手術刀委託給她的地產,張百森、王江南都是客人,再怎麼說也輪不到他們兩個主動出面交涉。
  我不喜歡被別人蒙在鼓裡,狠狠地瞪了蕭可冷幾眼,她察覺到了,向我做出無可奈何的苦笑。
  神槍會的人馬表現得太軟弱可欺,這絕不會是他們的真實水平,否則跨海越洋登陸日本,沒幾個月的功夫就被山口組滅了,怎麼可能混到今天這種大場面?
  「走可以,但我得把關小姐做為人質,直到我們兩個徹底安全了,才可以放開她——」
  王江南冷笑著,向前邁了兩大步,跨過已經失去溫度的自己兄弟的屍體:「我來做人質,你放開她。」
  一切,幾乎是按照警方處理突發事件的程序來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包括人質更替之類。我像是在看一幕早就安排好的情景局,如果「雙子殺手」用王江南做人質,自己的死期就真的不遠了。
  女忍者突然大笑:「你……你做人質……」她在關寶鈴後背上輕輕拍了一掌,「哇」的一聲,關寶鈴如夢初醒地尖叫起來。只是被女忍者在肩膀上又拍了一掌,重新變得啞口無言。
  蕭可冷低聲自言自語:「障眼法、移魂術,厲害!厲害!」
  這兩種功夫,都是橋津派代代相傳的鎮派絕技,日本的玄幻雜誌曾特意對此展開過詳盡的探討,現在親眼得見,以此來控制別人的思想行動,要比中國的「點穴術」更來得輕鬆實用。
  「哈哈……你還不夠資格……王先生,你只不過是神槍會安排在日本的一條走狗,別人會顧忌你的生死?」女忍者輕蔑地冷笑著。
  這句話罵得痛快,讓我心裡也覺得一陣說不出的暢快。
  王江南對關寶鈴的癡情外露,可以說是「不自量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表現,姑且不論大亨會不會對這件事加以追究,單從外表、地位、修養、家產四方面來看,王江南所擁有的,的確微不足道。
  依照神槍會的長遠發展規劃,他們是要一直向歐洲、美洲發展,佔領那些遍地是黃金的大城市,而不是衝向茫茫大海裡的小小日本島,把自己偏安一隅地禁錮起來。從這個層面說,孫龍對於神槍會日本分會並不看中,派王江南領導這邊的事務,名為與其他頭目平起平坐的一方領導人,在神槍會裡的威信程度卻不可同日而語。
  王江南僵立在當場,進退兩難,或許他這一輩子還沒給人這麼輕視過。要知道他的祖先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殺手之王」——曾經威震亞洲、名滿天下……
  張百森保持如春風般和煦的微笑:「既然王先生都不夠資格,朋友,你覺得該由誰來做人質?反正你也知道,關小姐是大亨的人,得罪了大亨,你們的主人只怕在亞洲乃至全球地盤上都會很難混下去,對不對?」
  當王江南挺身而出甘心用自己來換關寶鈴時,我覺察到他心裡更多地存在作秀的成分,所以特意用眼角餘光向蕭可冷瞟了兩眼,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水亭裡的兩個人,眉毛急驟地扭動著,顯然腦子正在高速思考。
  我越發能肯定這是一個早就精心策劃的佈局,故意要放「雙子殺手」離開,然後趁勢跟蹤,一舉搗毀敵人的巢穴。可惜,這樣的計策太淺顯易懂了,古代兵書戰策上像這樣的戰例比比皆是。
  日本人變態,但是不傻,他們在二戰開始時所向披靡的戰鬥水平,都是師從於中國古代的兵法,並且將其深刻地發揚光大,打得不可一世的俄國人一次次退避三舍。
  「張大師,如果你們真想換回關小姐,那就用風先生來換好了,恰好我家主人與風先生有事情要談,怎麼樣?」
  我心頭一震:「我?要我去?」
  蕭可冷下意識地扭頭望著我,抬手在短髮上抓了兩把。我不在她的計劃安排之內,去或者不去,都會打亂她的行動計劃。
  我站起來,只有幾秒鐘的思考時間,已經準備走出去。
  「風先生,這只是一個『將計就計』的計策,我們已經做好沿途追蹤的周密計劃,不會出任何危險,不過您……您要去的話計劃或許需要改變……」蕭可冷簡短急促地連珠炮一樣低聲說。
  既然是計劃,就根本難以保證萬無一失,無論是王江南出馬還是換了我出去。
  「沒關係,我能照顧自己。」我笑了笑,如果這個計劃先前是把我排除在外的,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現在我主動站出來,實際是在彌補計劃中最大的紕漏。
  蕭可冷「絲絲」地吸著涼氣,又用力抓了抓頭髮,看樣子有些方寸大亂。
  她是我在日本的最主要合作者和嚮導,如果我出了什麼事,蘇倫不會對她有什麼好臉色,並且這個看上去非常老套愚蠢的計劃,很有可能就是在蕭可冷的全力支持下才得以出籠——一旦出問題,蕭可冷難辭其咎。
  「我在擔心關寶鈴嗎?至少我覺得她的生命比自己的重要?我走出去,為的是關寶鈴還是找到耶蘭抑或是兼而有之?」當我大步出門,走下台階時,腦子裡有些恍恍惚惚。
  王江南與張百森同時盯著我的臉,有錯愕,也有欽佩,並非每一個人都有膽量去做忍者的人質。據說,他們折磨人的手段細分到了幾千種,可以將人的生命分成任意長短的段落,直到搾乾人體內最後一滴血、最後一絲精力。
  經過張百森身邊時,他滿含歉意地低聲說:「抱歉風先生,只是權宜之計……」
  王江南卻是寒著臉什麼都沒說,或許我破壞了他英雄救美的好戲,恨我都來不及呢!
  「風先生果然夠膽量,怪不得我家主人一直吩咐下來,要對風先生謹慎對待……」女忍者不住地冷笑著,抓住關寶鈴的肩膀,推出了水亭。
  關寶鈴神志清醒後,馬上尖叫著向前跑,一直上了台階,衝進客廳裡去。
  畢竟是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受了如此大的驚嚇,只怕會大病一場呢!我站在水亭外,與敵人面對面站著,瞪著她眼睛裡跳躍的陰柔水波,驟然間,眼前一陣五顏六色的光斑色塊洶湧升騰著,迎面撲來,把我從頭到底掩蓋住。
  移魂術只不過是催眠術的一個狹隘分支,我能預感到女忍者的手段,並且是心甘情願地被「移魂術」制服。
  我希望能在渡邊城的巢穴裡找到耶蘭,沒有他的幫助,籐迦的甦醒已經毫無希望了。
  在昏迷之前與逐漸甦醒的剎那,我心裡掠過的都是這樣的一句話:「關寶鈴安全了嗎?」雖然她是大亨的女人,並且眼前就有王江南這樣的江湖豪客緊隨左右,我還是無法壓制住心裡的私心雜念。
  關寶鈴之所以安心在別墅住下來,肯定是基於王江南的某種承諾,不必說我也猜得到,他會第一時間向孫龍匯報,憑自己的面子把別墅強買下來。
  想起王江南的冷冰冰的鐵手,我忍不住想響亮地大笑幾聲,但腦子裡一陣昏昏沉沉湧上來,嗓子開始乾渴得像要冒煙一樣,自然也沒心情大笑了。身子一直都處在顛簸之中,又聽到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十九個,不——二十三個,可以動手了嗎?」有人用日語輕輕發問。
  「不行,主人還沒有下令,據說神槍會還會有援兵趕過來,不妨把他們一網打盡好了。敢跟主人爭奪『大殺器』,中國人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嘿嘿嘿嘿……」這是施展移魂術的女忍者,剛才問話的則是曾經被王江南制服的那一個。
  「美濃姐姐,那個埃及廢物怎麼辦?扔到海裡去餵魚好不好?」
  「嘿!小美,你怎麼老喜歡自作主張?主人說過多少次,沒他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動。再這麼下去,惹主人發怒可不是好玩的……」
  我的神志慢慢清醒了,覺察到自己是躺在汽車的後座上,這輛車子正行駛在一段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開車的是小美——被我踢過一腳的女忍者,一直在低聲吹口哨,看起來心情頗為輕鬆。
  耳邊已經聽不到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顯然車子已經遠離了海邊公路,並且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車窗外沒有任何亮光。
  我有把握在一瞬間打倒「雙子殺手」,如果不是為了深入虎穴探查耶蘭的下落,隨時都可以下手。
  「三十個,哈哈,神槍會留在北海道的人馬是不是已經全部出動了?美濃姐姐,很久沒殺個痛快了,等一會兒,你得先讓我動手,行不行?」
  副駕駛座上的美濃撩了撩頭髮,還沒來得及回答,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她側著身子接電話,整個後頸全部暴露在我的攻擊範圍之內,我只要隨便輕輕一掌砍下去,就能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