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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節

  王江南嘎吱嘎吱地咬著牙,但卻毫無辦法,雙眼茫然向外掃視著。
  院子裡一片死寂,只有豐田跑車靜靜地停在台階前,再有就是剛剛死掉的五個人,傷口已經凝固,空氣裡彌留著淡淡的血腥氣。
  關寶鈴已經在水亭中坐得太久了,並且一直維持著挺胸直腰的姿勢,目視大門口的方向——這種累人的姿勢,就算是訓練有素的高級模特兒也無法長時間維持。大門口方向空蕩蕩的,沒有人和車進來,更沒有優雅的、值得長時間凝望的風景。
  「原來……敵人早就到了……」蕭可冷長歎,向後退了幾步,藏進樓梯的陰影裡。
  沒錯,「雙子殺手」裡的另外一個,早就用橋津派的障眼法潛入了水亭,並且成功地控制住了關寶鈴。忍者最擅長的就是匿伏和刺殺,並且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孤軍深入的女忍者所吸引,根本無暇顧及水亭裡的變化。
  王江南的鐵手「喀啦喀啦」連響了幾聲,卻始終沒有勇氣衝出去。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無論在此之前他有多大名聲、多大家產,一顆子彈或者一枚七星鏢便能輕易奪走這一切。
  「十三哥,請傳令下去,樓上的兄弟千萬不要動,『雙子殺手』的暗器水準比槍械更精確,大家不要做無謂的犧牲。」蕭可冷皺著眉,對王江南的手足無措無比失望。
  這種情況下,群龍無首的神槍會人馬,只會遭到更慘重的殺戮。「雙子殺手」能在美英聯軍戒備森嚴的沙漠司令部裡毫無阻礙地出入,何況面對這幾十個神槍會的低級打手?
  王江南做了個手勢,有人連續撮唇發出尖銳的呼哨聲,響徹整個別墅。
  張百森是最鎮定的一個人,雖然他的五行陣式並沒有真正起到捕捉橋津忍者的作用。他把羅盤托在手心裡,一直向著水亭裡調整角度。
  「出來吧,雙子殺手!」他大叫起來,揚手一擲,羅盤「嗖」的飛了出去,破空三十多米,嚓地嵌進了水亭的黑色立柱中。
  剛剛我想請教他的問題,其實是跟夢裡看到的書房橫樑上的巨大羅盤有關。
  自古至今,中國術士、方士勘察方位時使用的羅盤幾乎從來沒有大的變動更改,全部是由唐代楊筠松創製的「地盤二十四山」造型。夢裡的那只巨大羅盤,會不會比現實中的普通羅盤俱備更多信息功能呢?
  因為雙子殺手的驟然加入,耶蘭的咒語這件小事,突然變得異常複雜起來。顯然,渡邊城沒有放棄收購尋福園的野心,之所以暫時退卻,不過是以退為進,在外圍尋找我的破綻。看來,之前我在渡邊城面前輕易出手,這件事做得有些過火,太早暴露了自己的意圖與實力,只怕是這局棋裡最大的敗筆。
  渡邊城的手下絕不會只有那幾個中看不中用的保鏢,他的實力只能用「深藏不露、深不可測」來形容。
  關寶鈴身邊出現了一個同樣是黑髮披垂、白衣紅花、長刀木屐的女孩子,她的面孔隱藏在關寶鈴的肩膀後面,陰森森地向這邊逡巡著。
  「橋津派的朋友,既然是來給風先生送禮的,何必出手這麼重?是誠心跟尋福園的主人過不去嗎?」張百森慢慢踱到門口中間,雙拳緩緩提到腰間,做好了隨時都能揚聲出拳的謹慎姿勢。
  水亭裡的女孩子嘿嘿冷笑起來,關寶鈴一動不動,彷彿被人封閉了穴道一般。
  「張大師,這是江湖上的私人生意,與你無關,最好別盲目插手。」女孩子的嗓音低沉有力,冷峻無比。
第141章 黃雀在後
  張百森跨出門口,一步步走下台階,站在車前,雙腳站了個非常古怪的不丁不八的步法。
  對於他這種級別的高手,一舉一動都有深意。我一直不開口,就是怕打亂了張百森的計劃。當然,我時刻都在注意關寶鈴的動靜,從這個角度望去,她的長睫毛不停地顫動著,像是兩頁不停開合的百葉窗。
  剛剛已經見識了橋津派忍者匪夷所思之快的出刀速度,所以此刻就算有強力狙擊步槍在手,我也不敢輕易向那女孩子開槍,只怕她在中彈之後,仍有餘力一刀格殺了關寶鈴。
  我不想讓關寶鈴死,至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張大師請停步,另外,你的兩位朋友似乎正在迅速切近此地——嘿嘿……五行八卦、潛遁廝殺的門道,我們橋津派絲毫不遜於中國門派——如果不想讓這個人死掉的話,最好大家都別亂動。」她伸手在刀柄上輕輕拂了一下,五柄長刀稀里嘩啦亂撞著。
  張百森清了清喉嚨,一字一句地:「不錯,一千米之內的確有我的好朋友到了。你早該撒手撤退的,但現在,大陣已經布成,看你有什麼辦法遁逃?」他的雙手按在跑車的引擎蓋子上,顯得胸有成竹。
  女孩子忽然仰天冷笑:「我們來,就沒想活著回去。主人吩咐下來的,本來就是一支死簽——或者帶風先生回去,或者帶我們自己的死屍回去。你的『潛翔大陣』功力不凡,我們破不了,也沒打算破。借問一聲,兩顆『人體炸彈』夠不夠把尋福園夷為平地……」
  她的手慢慢揪住了關寶鈴的頭髮,又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冷笑。
  在被擒的女孩子身上沒發現炸彈,但卻不代表她身體裡沒有炸彈。現代化的醫學手段,已經到了可以利用人的腔體隱匿任何危險物品的地步。
  「別碰她——」王江南終於忍不住了,惡狠狠地大叫起來,呼的一聲閃出門外。
  這些警告的話,根本無濟於事,我想王江南是被關寶鈴迷住了心竅,竟然表現得像個初入江湖的新手一樣沒有頭腦。要想解救關寶鈴,必須得找到橋津派忍者的死穴。
  關寶鈴一動不動,如同一尊真人複製的雕像。我心裡開始著急,一個人的穴道被封閉時間越長,對自身的血脈筋絡便損傷得越厲害。像她那麼漂亮的女孩子,萬一落下什麼肢體毛病,那可就真的是上帝與世人開的最殘酷玩笑了。
  「我不碰她,但我可以隨時殺了她——」女孩子雪白的手在關寶鈴脖子下面輕輕拂了幾下,又狠狠地做了個「切」的動作。
  如果此時有槍在手,我真的會忍不住一槍射殺她。
  客廳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發出震耳欲聾的狂叫。這種時候,誰都不可能有閒心去接電話,特別是蕭可冷,蟄伏在樓梯的陰影裡,眼珠一停不停地打轉。
  假如張百森的陣法一定能困住「雙子殺手」,但關寶鈴被擒,所有的人都會投鼠忌器,特別是色迷心竅的王江南。
  張百森搓著雙手大笑:「朋友,你到底想要什麼?忍者不是死士,何必把自己的命看得如此輕賤?」
  水亭西面、南面的圍牆上,倏地出現了兩個瘦高的人,都穿著灰色西裝,頭髮又長又亂,但他們的輕功又十分高明,越過牆頭,輕飄飄地無聲落地。
  殺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水亭四面枯草叢中緩緩升起的白霧。突然出現的兩個人與張百森構成了一個奇特的等邊三角形,正好把水亭圍在中央。
  蕭可冷鬆了口氣,把手從褲袋裡掏出來,在膝蓋上用力擦著掌心上的汗水。
  我曾無數次在中國的媒體上看到過這兩人的照片,那是兩個「料事如神」的八卦高手,並且是歷史上最著名的周易名門邵家的後代,名字分別叫做邵白、邵黑。
  「你走不了,並且印堂晦暗、頰生紅線,主有血光之災,六十日內必死。」西牆上躍進來的邵白撥開了額前亂草一樣的頭髮,對水亭裡的忍者根本不屑一顧。他的手上握著一面紫銅羅盤,穩穩地落地後,便再沒有絲毫的移動。
  「美國五角大樓的『撲克牌通緝令』上沒有羅列『雙子殺手』真是件奇怪的事,不過我知道FBI方面已經標明關於你們兩位的賞格,還算有些吸引力。哼哼,你們的命相裡已經犯了『絕殺天條』,注定死於『無底之水』,還敢從伊拉克跑回日本列島來,簡直是無知加荒謬,並且愚蠢透頂!你們日本人的五行相學只學了些中國的皮毛,可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橋津派從橋津美濃以下,根本沒有半個值得一提的高手……」邵黑的臉的確很黑,並且明顯露出營養不良的痕跡,彷彿長久以來食不果腹的流浪者。
  他雖然也是相士,卻不帶羅盤之類的道具,只是指尖裡掂著一柄泛著寒光的兩寸長八稜鋼鏢。
  一個關寶鈴,已經無法替女忍者遮擋三面合圍的敵人,她索性大膽地亮出了自己的臉。憑心而論,如果不是有關寶鈴的美麗映襯著,那個女忍者的相貌還算說得過去,至少比先前孤軍深入的這一個要漂亮十倍以上。
  「好吧,既然大家不顧惜關小姐的性命,那我先殺了她,然後大家生死一搏。只要你們在日本一天,山口組總會殺上門來血洗尋福園,咱們不過是先死後死的區別。」說到死,她的神情平靜無比,彷彿隨時都可以奉獻自己的性命,無怨無悔。
  忍者是日本社會當中一個奇怪的族群,很多國際上的人文學家,把忍者稱為「高智商的奴隸」。他們從內心深處,已經把自己分類為「主人的走狗」,生命完全屬於主人,隨時都可以輕生赴死。他們的心理完全變態,這跟日本人幾百年來價值觀顛倒的社會組成結構是分不開的。
  張百森打了個哈哈,大度地攤開雙手笑著:「何必說得如此血淋淋的,我們可以放你走,可以對你殺人的事不追究,並且讓你把自己的姐妹帶走,夠意思吧?」
  這種「緩兵之計」,正中我的下懷,因為在這次突發事件的背後,真正要做的事是去救出耶蘭,然後把籐迦喚醒。「雙子殺手」是美英聯軍痛恨的對象,似乎跟中國人並沒有什麼血海深仇。
  王江南舉起鐵手,咬牙切齒地:「這筆賬,以後再算,你們可以放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