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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節

  前門是上了暗鎖的,我跑回客廳,開鎖拉門,又是一次極大的震撼——蕭可冷!是蕭可冷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額頭上的汗水在燈光映射下閃閃發亮。
  她的右手裡還拖著一個人,一個渾身血跡斑斑、死氣沉沉的傷者。
  「喂、你?你……沒有消失,你還是消失又回來了……你到底去了哪裡?」我語無倫次地興奮大叫著,不管怎麼樣,蕭可冷又出現了,簡直讓我高興得要歡呼雀躍,想撲過去緊緊擁抱她。
  從金手指離開到蕭可冷出現,間隔時間大概為兩個小時。這一段時間,讓我覺得似乎像過了兩個世紀那麼長久。
  「風先生……快幫幫忙把他……把鼠疫弄進去……我想……他沒有幾分鐘可活了……」她彎腰提起傷者的兩隻胳膊,而我迅速抓住他的雙腿,將他抬進客廳,放在壁爐邊。
  寒氣不斷地從門口湧進來,外面是無窮無盡的黑夜,寒風捲動白樺樹的葉子,發出一陣陣嘩啦嘩啦的怪響。
  我關上門,低頭看到自己的雙掌已經被鮮血染紅。
  傷者的確是鼠疫,不過是「奄奄一息、吸氣少呼氣多」的鼠疫,渾身的衣服被刺破了近百個血洞,頭頂不知受了什麼傷,所有的黑髮白髮都被鮮血染成了紅髮。他半閉著眼睛,臉上帶著絕望的苦笑。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對自己受的傷是不是致命總會有自知之明。
  蕭可冷直起腰,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壺對著嘴灌了幾口,揮著袖子擦汗,並沒注意到關寶鈴正慢慢從洗手間那邊出來。
  「風先生,是『黑夜天使』的人幹的,我至少看到了二百多人在集體圍攻他……不知道鼠疫幹了什麼,幫派裡出動的人手,保守估計會在四百多個,幾乎把木碗舟山這一片地方全部安插遍了……他身上的傷,大的十五處,小的不計其數,就算有華陀在世,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古人說「君子無罪、懷璧其罪」,更何況鼠疫是個身藏絕頂秘密的人。「黑夜天使」裡面,幾乎沒有謙謙君子,都是黑道上浪跡多年的刀頭舔血、富貴險中求的狠角色,怎麼會手下留情?
  從金手指的「追殺叛徒、清理門戶」那些話裡,我已經預料到了鼠疫的下場。
  鼠疫蠕動了一下,腿腳一陣抽搐,試探支撐著把頭抬起來,但嘴裡馬上吐出大口的血塊,劇烈嗆咳著。
  我不由自主地皺著眉:「小蕭,帶他回來,只怕會留下『黑夜天使』生事的把柄!」
  看這樣子,鼠疫活不過半個小時,何苦為了這點小事得罪韓國人?他的傷勢如此之重,話都說不出來,對我們有什麼用處?
  蕭可冷俯下身子,輕輕挽起鼠疫的左袖。他的左小臂上,刻著一朵青色的蓮花,花朵已經盛放,瓣瓣清晰豐滿,又用青色的顏料仔細塗抹過,工藝極其精湛傳神。
  我早說過,韓國人的美容、化妝、瘦身、紋刺這四項技術,全球一流,在人體上紋這樣的蓮花,根本就是小事一樁。
  蓮花有點眼熟,但我不明白蕭可冷的意思:「一朵花?什麼意思?別打啞謎了!」
  她捲起鼠疫的另一隻袖子,在相同的地方,紋著一支粉紅的蓮花,形狀、大小跟左腕是一模一樣。等她把鼠疫的兩手擺放在一起,我能清晰地看到,這是兩朵一模一樣的蓮花,唯有顏色不同。
  「他要死了,他是誰?」關寶鈴仍舊滿臉困惑,她現在想必會感到無比後怕——任何人知道自己曾從現實空間裡消失了一整天後,都會後怕,如果不能重新回來,那就在另外的空間裡沉浮等死好了,特別是在她描述的那種地下深井裡。換了是我,也會後怕到滿身冷汗淋漓。
  蕭可冷看到關寶鈴的時候,比我表現得要鎮定的多。她只禮貌地對著關寶鈴點點頭,再次俯身,把注意力放在垂死的鼠疫身上,用力咬著嘴唇,露出尖利的虎牙:「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就這麼死!」突然俯身抓住鼠疫的肩膀,飛快地拖向洗手間,在地上留下一條觸目驚心的粗大血痕。
  「蓮花?是座鐘裡的……」我叫起來,腦子裡靈光一閃,倏地聯想到座鐘的上弦鑰匙跟鼠疫腕子上的紋身樣式一模一樣。
  「小蕭,你早想到了?早想到了?」我向洗手間追過去,把關寶鈴一個人丟在客廳裡。
  青銅座鐘的上弦鑰匙形式非常古怪,至少此前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形狀的鑰匙。鼠疫手上紋著蓮花,莫非表示它們之間會存在某種特殊聯繫?
  還沒進洗手間,已經聽到嘩嘩的水聲,轉過門口,驚訝地發現蕭可冷已經把鼠疫的大半個身子丟在洗手台上,水龍頭裡激射的水珠,直噴在他的頭頂正中。
  突如其來的冷水刺激,讓鼠疫的身子終於扭動起來,腦袋拚命掙扎,要逃開冷水的沖洗。非常時期,蕭可冷用這些非常手段,也是在情理之中。再說,別墅裡根本沒有強心劑之類的注射藥物,要短時間內令他清醒,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目光一掃,大步跨向浴缸,同時扭開了前後兩個水龍頭。如果能把鼠疫丟進放滿水的浴缸,想必可以更加延長他的生命。
  蕭可冷向我伸了伸大拇指,對我的無間配合表示激賞。
  「啊——啊……」鼠疫叫起來,吐出一大口血水,洗手池裡的水立刻被染紅了,但隨即被越來越多的冷水沖淡。
  「想活命的話,就告訴我們更多秘密——關於海底神墓、亡靈之塔、煉獄之書……只要我們去打電話,半小時內,醫院的緊急救援人員就能趕到……」
  蕭可冷用力搖晃著鼠疫的肩膀,後者在這種劇烈搖晃下,不斷地吐出血水,嘴唇蠕動著,的確有話要說。可是,他受的傷太重了,並且有十幾處是正中脖頸、胸口、小腹這條最脆弱的「生命直線」,每次吸氣準備說話時,這三個地方的十幾個口子,就會立刻血流如注,將所有說話的力氣分散掉了。
  浴缸裡的水已經放滿,我向蕭可冷打了個手勢,她咬著牙,單手拖著鼠疫,血水淋漓地走過來,揚手扔進浴缸。
  鼠疫已經處於半昏迷的狀態,此時只有大幅度的摔跌動作,才能徹底觸動他身體的活力。
  浴缸裡的水冰冷,當他的身體落下去時,渾身都在咕嚕嚕地向上冒著紫紅色的水泡。我的心涼了,因為只有身體的胸腔、腹腔被利刃對穿刺過,才會出現水泡現象。
  「『黑夜天使』的人什麼都沒搜到,已經撤離。我親耳聽到他們在大聲談論著關於失竊的『煉獄之書』的話題,內情大致是鼠疫偷走了寶書,三年內一直在秘密聯繫買家,結果這次被組織發現擊殺,那本書卻不知下落……」
  蕭可冷沉著臉凝視著越來越微弱的水泡,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鼠疫的頭枕在浴缸邊上,像只剛剛被擊中的瀕死的魚,不甘心地緩緩吐著氣,嘴角不停地冒出帶血的氣泡,忽然吐出幾個語音模糊的字,雖然並不連貫,但我已經聽清了這八個字,應該是「羿射八日、墜落東方」。
  蕭可冷突然伸出左手,重重地摁在鼠疫的小腹丹田位置,嘴裡發出「嘿」的一聲,發力運功,將自身的內力慢慢注入鼠疫的體內。
  「雷霆翻江、山為之摧……萬丈之下、神人降世……誰得長生?永恆不死……這些話……地球馬上就會爆炸……如果……摧毀……」這些斷斷續續的話,他又換了韓語,是蕭可冷一邊運功幫他提神,一邊不停地翻譯出來的。
  浴缸裡的水不停地翻滾著,水面上漸漸升起了氤氳熱氣,那是蕭可冷全力發功時,內力作用於冷水,使整缸的水溫不停上升造成的。她的內力之強盛,非常出乎我的預料,這才發現她是個非常內斂、低調的人。
  這些話沒什麼頭緒,就算連綴起來,也不能表達出什麼意思。
  鼠疫的眼睛突然睜開,射出神采奕奕的光芒,這是標準的「迴光返照」,按照醫學常識推斷,他剩餘的生命可能連一分鐘都支持不到。
  「鑰匙、鑰匙、鑰匙……放在『海底神墓』裡,去拿吧……讓什麼古怪的火星人去見鬼!讓他們見鬼去吧!那些醜惡的傢伙,就藏在『海底神墓』裡,快去幹掉他們!免得有一天,他們的羽翼豐滿,一定會殺上來,把地球人殺得血流成河、一個不剩……」
  他用力盯著我,抬起左手指向我的臉。此刻,他身體裡的血已經快流乾了,手臂傷口裡滴下來的,只有顏色黯淡的水,而不是鮮紅的血。
  這樣的話,讓我驚駭之餘,免不了覺得好笑:「什麼火星人?哪裡來的火星人?真不知道這傢伙在搞什麼鬼、說什麼胡話?」
  「火星人在哪裡?怎麼才能進入『海底神墓』?」蕭可冷冷靜地問了一句。
  「梯子……梯子進入……數不清的梯子盡頭……去看那些書、那些書……」他的手改向屋頂指著,陡然間向後一仰,後腦勺撞在浴缸邊緣,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蕭可冷收回了自己的手,任鼠疫的身子緩緩滑進水裡,冒出最後一串咕嚕嚕的水泡。迴光返照之後,毫無例外地徹底死亡,這是人類醫學上無法更改的規律。
  我迅速向外走,不顧蕭可冷的叫聲——我需要把鼠疫說過的那些話用筆記下來,一字不漏地記下來,不管這些是瘋話、鬼話還是胡話,只要是他生命彌留時說出來的,必定有其深遠意義。
  半小時後,我、蕭可冷、關寶鈴圍坐在壁爐旁,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大杯咖啡,低頭沉默不語。時間已經接近午夜,隨著一分一秒的時間流逝,壓抑纏繞在我們心頭的疑團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