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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節

  我用力關上窗子,再把暗鎖扣好,不想惹火燒身,自己的事已經夠煩的了。
  回到客廳,無奈之下,我撥響了蘇倫的國際長途電話,不過聽到的卻是電話答錄機的聲音:「您好,我是蘇倫,有事請留言,我會及時回復。」心情越發一陣陣鬱悶到了極點,斜躺在沙發上,仰面望著水晶吊燈無語。
  提到「煉獄之書」,我會想到二樓書房裡滿滿的藏書。既然大哥楊天收藏了這麼多書在此,他的尋訪足跡會不會跟書的內容有關?我知道,做為一個優秀的盜墓者,必須要有廣泛涉獵的閱讀習慣。腦子裡儲存的知識越廣博,實際行動中就越能觸類旁通、激發靈感。
  遠隔大海重洋,蘇倫是不可能給我太大幫助的,特別是面對如此詭異莫名的事。於是,我猛然起身,準備去樓上看看,一邊等蕭可冷重新出現,一邊翻幾本書找找線索。
  蕭可冷與關寶鈴不同,她是江湖高手,如果遇到什麼險情的話,至少能夠自保,不那麼令我擔心。
  耳際突然傳來嘩嘩的水聲,這次不再是奇異的水泡聲了,而直接換了水龍頭開到極限時的激射四濺的水聲,稍微定了定神,我才啞然失笑地意識到:「聲音來自洗手間,而不是再次從壁爐裡傳出來!我太神經過敏了,想必是水龍頭出了狀況——」
  壁爐裡的火完全熄滅了,沒有一點餘溫。
  我向洗手間走去,水聲一直都在激烈地響著,就在我加快速度轉過拐角時,耳邊忽而響起一聲幽幽長歎:「唉……」聲音圓潤,餘音裊裊。
  再向前走了兩步,我便到了洗手間的門口,驟然間如中雷擊般停了下來,驚駭萬分地張大了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歎息聲來自關寶鈴,因為在昨晚談話時,我的腦子已經清晰記錄了她的聲線。在娛樂圈裡浪跡的女孩子,聲音經過細心的調教修飾,都是又甜又嗲,無時無刻不在搔動著男人的敏感神經。她的聲音又糯又軟,濃得像化不開的熱朱古力——
  我此刻看到的,也是關寶鈴。
  她站在洗手台前,微微彎著腰,雙手向前伸著,臉卻是向著鏡子,雙眼茫然向前平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水開得那麼大,水花飛濺出來,直濺到她身上。從鏡子看,她的胸口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
  我狠狠地用指甲掐著掌心,鑽心的痛讓自己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更不是幻覺——「她回來了……關寶鈴又出現了……」足足有一分鐘,我們保持著鏡子裡對視的姿勢,一動不動。我的臉上寫滿了驚駭恐懼,此時的心情比看到殭屍女鬼好不了多少。
  她的眼光終於挪到鏡子裡的那個我的臉上,臉色蒼白地一笑:「怎麼?我嚇到你了?」
  千真萬確,是關寶鈴回來了——我慢慢向前走,摒住呼吸,彷彿是戰場上的工兵要去排除一顆即將爆炸的地雷一般小心翼翼。我到了洗手台前,伸手關掉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似乎還在洗手間裡迴盪著,讓我的表情變得古怪無比。
  我先去看窗子,窗子緊閉,暗鎖扣著,沒有人進出過。
  「我只是有點累,所以洗手久了些……咱們可以接著出去談別墅的事。當然,價錢方面不是問題,我和我的朋友,都需要風先生你的幫助……」
  她伸手在自己臉上搓了搓,又從衣袋裡取出一支香奈兒口紅,湊近鏡子,細心地向自己嘴唇上塗著。
  我長吸了一口氣,聞到她頭髮上的動人芳香一如昨夜。
  她回過頭,放好口紅,向門外走去,邊走邊揚起頭,雙手十指隨意地向後梳理著自己的長髮,並沒有過多的解釋。
  我望著她的背影苦笑起來,因為任何一個人失蹤二十四小時後回來,都不可能連幾句話的解釋都沒有。至少她得告訴我自己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回到客廳之後,她看看自己的腕表,略帶些驚訝地叫起來:「咦?時間過得這麼快?都已經八點多鐘了?」
  從她的表情上,根本沒有發生神秘事件後的緊張感,一點都沒有。那麼,她消失的這二十四小時內到底去了哪裡?
  「風先生,可否給我一杯水?」她仰著臉向我笑,神情坦然。
  我開始感到被愚弄的憤怒,冷笑著:「關小姐,水可以給你,至少你得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她皺起了眉,下意識地向大門方向看了看,困惑地苦笑著:「昨天我從片場趕到北海道來,一直都待在楓割寺裡。怎麼?這個跟你有關嗎?」
  我臉上的冷笑更深,她是個很盡職盡責的演員,偶像派加實力派,要裝得若無其事當然很容易,只是可惜了我整整一天的連尋找帶擔心。
  「好、好……好!」我起身去給她倒水,已經打定主意,一會兒就端茶送客,恕不接待。
  她低著頭看著腕表,疑惑地自言自語:「嗯?我的表怎麼了?怎麼會多跑了一天?十二月十日——今天不是九日嗎?」
  我站在樓梯邊守著電壺燒水,聽她這麼說,又看她摘下腕表來調時間,陡然間又第二次被雷集中了似的:「天!昨天才是九日!她如此說法,能證明什麼?難道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消失了二十四小時?」
  關寶鈴調好腕表,重新戴在腕子上,滿意地在眼前晃了晃,江詩丹頓的經典桶形鑲鑽表在燈光下熠熠生寒。
  我很小心很小心地提醒她:「關小姐,今天……應該是十日才對,昨天才是九日。」
  沒想到關寶鈴愣怔地看了看我,哈哈大笑:「怎麼會呢?明天,也就是十二月十日我會有一個記者招待會,地點是在札幌市的帝王大廈頂樓,還要接受《朝日新聞》文化版記者的專題採訪,我會記錯?」
  水開了,咕嚕咕嚕地響著,跟我之前聽到的水泡聲一模一樣。
  我沖了兩杯雀巢速溶咖啡,端到茶几上,嚴肅地盯著她的臉,確信她剛才並沒有撒謊也不是開玩笑。
  「關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似乎有些奇怪的事發生了,難道你沒有感覺嗎?」我凝視著她端起咖啡的那隻手,腦子裡一遍一遍重複告誡自己:「這不是幻覺!這不是幻覺……」
  「什麼怪事?請直說好不好?」她似乎對我的謹慎口氣並不以為然,臉上露出淡淡的譏笑。
  「你……你曾經消失過……就在這幢別墅的……洗手間裡……」我字斟句酌地選擇著盡量能減小突然刺激的詞彙,免得她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打擊。就算是我這種遊歷世界、闖蕩江湖的男人,此刻都很難理解曾經發生過的事,何況她這麼柔弱的女孩子。
  關寶鈴一呆,隨即哈哈大笑:「什麼?什麼消失?」她把頭轉向洗手間那邊,略怔了一會兒,挑起眉毛,臉色一沉:「風先生,我覺得你不會像無孔不入的狗仔隊一樣,在洗手間裡也裝什麼隱蔽的針孔攝像機之類的東西吧?如果真的那樣子,我將保留訴諸於法律的權利……」
  她誤會了我的意思,令我啼笑皆非。
  我搖搖頭:「關小姐誤會了,我的意思,你在洗手間裡消失了二十四小時。今天的日期,是十二月十日,而不是你以為的九日,明白了嗎?由於某種奇怪的原因,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回來了……」
  關寶鈴爆發出一陣大笑,杯子裡的咖啡飛濺出來,落在茶几上。
  我知道這些話聽起來很好笑、很荒誕,但實實在在地就在尋福園的洗手間裡發生過。如果不是她誤打誤撞地再回來,此刻還不一定游離在哪個未知空間裡呢!
  捧著咖啡,等她笑夠了,再抹掉眼角笑出的淚花,我才不慌不忙地說下去:「我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九日晚上七點二十分到十日晚上八點鐘之前,你消失了整整二十四小時。不信的話,我可以叫證人出來——」
  說到這裡,我「啊」的舉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因為「證人」只能是鼠疫和蕭可冷,而他們兩個,一個不知下落、隨時可能被「黑夜天使」狙殺;另一個神秘失蹤,原因跟關寶鈴一模一樣。
  我有證人,但現在卻無法呼喚他們出現。
  客廳裡出現了小小的冷場,關寶鈴一直在偷偷地冷笑,心裡想當然地認為我是個異想天開的騙子。
  事情進行到這裡,突然遇到了一個瓶頸。別墅是不會賣的,在談判無果的情況下,關寶鈴只會選擇離開。我找到了她,卻接著失去了蕭可冷,不能不說是上天所開的又一個玩笑。
  我指向她的腕表,清了清嗓子,艱難地笑著:「關小姐,你有沒有想到那麼名貴的表,為什麼會突然發生日期錯誤?此前是否也發生過同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