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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節

  我繼續向前走,置若罔聞。直到他「啪」的扣動了扳機,撞針空響——其實槍裡是沒有子彈的,所有的子彈都在我攤開的掌心裡。
  鼠疫丟下獵槍,雙肘在安樂椅扶手上一撐,身子已經倒翻出去,凌空飛躍到進入洗手間的拐角,是個頭下腳上的怪異動作。他雙手蜻蜓點水一樣在地面上一按,掌心裡猶如安上了彈簧,一按即彈起,側著身子躍向洗手間的門口。
  這種輕功身法的確高明,特別是他身體的柔軟程度,可能會讓世界上最優秀的柔術高手折服,行雲流水一樣,身體的騰挪絲毫沒有阻滯。
  我的右手猛的揮了出去,五顆子彈像五道凌厲的暗器,眼到、手到、暗器也就射到了。等他的身子消失在洗手間門口,頓時發出連聲慘叫,跟著噗通一聲,應該是重重倒地的動靜。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以可乘之機——
  到了洗手間門口,他還橫躺在地上,額頭、左頰、下巴、喉結、胸口各中了一顆子彈暗器,這種發射子彈的方法,近戰狀況下,比扣動扳機開槍更有效。
  鼠疫閉著眼,臉色由蠟黃轉成蒼白,此刻恰好躺在洗手台前面。
  「小朋友……小朋友……咱們……去客廳談行不行?這屋子有點古怪,別像那個女孩子一樣消失……唉,我服了,真的不會再耍花樣了……」
  我蹲下身子,盯著他的小眼睛,冷笑著問:「真的不會再逃跑了?」
  他連連搖頭,氣喘吁吁地呲牙咧嘴著:「不敢了,小兄弟,求求你幫我噴一點藥,你的暗器恐怕會帶著毒銹,噴了那些藥,起碼……放心點……」一摔之下,他的雙臂似乎也被跌傷了,無力地垂在腰間,一動不動。
  我不再聽他的建議,重新環顧洗手間室內,沉聲問道:「我朋友是怎麼消失的?」
  這裡的佈置絲毫沒有變化,我還是有點摸不清頭緒,想不通「消失」是怎麼回事。
  鼠疫睜開眼,咬牙挺著打了個滾,遠離洗手台前,滿臉驚懼:「就在那裡!就在那裡消失的,就在洗手台前,當水龍頭裡的水停止流動的時候,人就突然消失了!」他費勁地抬起右手,狠狠地指著那個不銹鋼的水龍頭。
  「什麼?就在——這裡?」
  我向前跨了一大步,毫不猶豫地伸手按在水龍頭上,用力一扭,把它開到最大。
  嘩嘩奔流的冷水湍急地衝到洗手池壁上,向四面八方濺起晶瑩細碎的水珠,有幾滴飛到我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第120章 水倒流的秘密
  屋子裡充滿了鼠疫急促狼狽的喘息聲,我凝視著奔湧的水流從池子的下水口旋轉著流出去,但視線的一部分卻是從鏡子裡斜瞟著鼠疫。面對這種無孔不入的高手,不得不小心提防,免得自己受罪。
  無法想像關寶鈴的消失是怎麼回事,但這次鼠疫似乎並沒有故意說假話。
  「就在這裡?從水龍頭裡消失?」我冷笑著問。
  「是,就是這裡。」鼠疫很肯定地回答,不過語氣像我一樣困惑,扭頭向窗外望著。
  我的手腕一沉,嚓的亮出了卡在小臂刀鞘上的刀子,只在食指、中指縫隙裡露出一寸多的刀刃,然後緩緩回身,盯著鼠疫的臉:「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鼠疫,不過,今晚在這幢別墅裡,只有咱們兩個。不說實話,我就對不住了——」
  刀刃在燈光下一閃,映在他的鼻尖上。
  鼠疫背靠著門框苦笑:「真的,我說的是真話。」
  刀尖劃在白色大理石面板上,發出尖銳的「嘎吱嘎吱」摩擦聲,我的耐性已經越來越少了。經過兩個小時的無效搜索,又加上跟鼠疫的這番打鬥追逐,自己身體裡的精力已經所剩無幾。
  「你最好能說些咱們都能接受的真話,否則——」
  我看著窗子,外面是一望無際的荒蕪山坡,據說北海道有種耐不住寒冬的雪狼,會在找不到食物的無奈狀況下,襲擊人類住宅區。這種環境,殺一兩個人丟出去,幾個小時內就會被狼叼走,絲毫不留痕跡。
  鼠疫被子彈暗器射中後,滿臉鮮血迸流,狼狽不堪,但我還是很佩服他膝蓋嚴重受傷的情況下,還能躍上吊燈、凌空逃跑——江湖上任何一個傳奇人物,之所以能夠被人「尊崇、口碑相傳」,必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我說的話,我所看到的情景,其實連自己都不太容易接受。這樣……我只管敘述,你只管聽,千萬別打岔,等我說完……」
  他抬起袖子擦去眉骨上淋漓的血滴,然後苦笑著開始敘述——
  「我住在別墅群裡,就是屬於你們中國人的環山別墅群,不過每晚的過夜地點都不固定。別問我為什麼跑到這鬼地方來,那是我的私事。每天黃昏,我都需要去山上的『通靈之井』取水……在你住進來之前,我會喝完水之後,在樓上的臥室過夜……」
  他向頭頂指了指,非常自然,彷彿這別墅是他的私人財產。
  「你來了,我當然不好意思打擾,昨晚去了別處。可是今天,我看到那個女孩子翻越大門進來,便起了好奇心,以為能偷看到好戲,於是,直接伏在了屋頂上……」
  我挑了挑眉毛,插嘴問:「屋瓦一直響,原來是你的腳步聲?」原先以為是山裡的北風太猛烈,吹得屋瓦在響。
  鼠疫突然露出極為驚訝的表情:「你能聽到我的腳步聲?噢天哪——你能用暗器破解我的『天地幻影』輕功?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懂得這種『電眼神通』的功夫?」
  他身子向上一起,幾處傷口同時鮮血迸流起來。
  我關上水龍頭,緩緩搖頭:「電眼神通?那是什麼功夫?」
  鼠疫又擦了擦眼睛,側著頭緊緊盯著我的臉,嘴裡「絲絲」地倒吸著涼氣,隔了幾分鐘,才如釋重負地搖頭:「不,你不是大俠楊天!我原先以為,天下除了他之外,沒人能具備這種神奇功力,看來我錯了……哈哈……我錯了!」
  錯了還如此欣喜,他也真夠古怪的。
  「你認識大俠楊天?也就是傳說中的『盜墓之王』楊天?」我強抑著心裡的激動。江湖上關於大哥的傳說都是籠統的神乎其神的東西,我希望能得到更多詳細的資料。
  鼠疫的綠豆眼又詭異地轉動起來,我突然猛省:「自己表現得太情緒外露,只怕又要給他以可乘之機了!」
  「哈哈!哈哈!」鼠疫乾笑了兩聲,頭向後一仰,閉著眼喘著粗氣。
  外面的風又開始緊了,這一次應該是真正的屋瓦被風吹動的聲音,喀啦喀啦直響。
  水龍頭沒有完全關緊,有水滴不停地嘀嗒下來,聲音單調而古怪。
  「關寶鈴的消失,與水龍頭有關?還是與水泡聲有關?」我伸出雙手按在鏡子上,就放在方纔那兩處手印水漬的地方。
  玻璃很冷,平滑乾淨,毫無異樣。
  我的手緩緩向兩側移動,按在鏡框上的兩個水漬處,慢慢發力,模仿當時的關寶鈴企圖搬下鏡子的動作。鏡子非常沉重,可見四邊鑲嵌鏡片的部分,都是貨真價實的青銅,足足有二十公斤不少。
  這個重量,關寶鈴那樣的女孩子是根本搬不動的,也就是說,她的失蹤首先跟鏡子無關。
  「喂,小朋友,你想知道楊天的事?這你可找對人了——」鼠疫緩過勁來,口氣漸漸變得高傲自大,收起膝蓋,企圖扶著門框站起來。
  我倏地轉身,冷笑著:「想知道怎麼樣?不想知道又怎麼樣?」面對這樣的老江湖、老油條,我的任何心思只怕都會被他一五一十地料中。
  「想的話,付錢收聽;不想的話——這個世界上,有的是富翁等著聽他的傳奇故事,我不強求……」他的手抓在門框上,身子起到一半,我驟然揚手射出小刀,咻的一聲破空而至,嚓的釘在門框上,就在他的食指、中指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