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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節

  我不敢看關寶鈴更失望的眼睛,正想下逐客令,她已經盈盈地站起來,紅著臉低聲問:「風先生,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洗手間?」
  她的長髮無聲地垂落下來,像世界上最完美的黑色流蘇,帶著說不盡的百分之百中國味的典雅。
  我點點頭,向洗手間的門口一指,用歎息代替了回答。若是有另外的方法能幫到她,我會毫不猶豫去做,甚至說,如果不是渡邊城這伙日本人突然對尋福園感興趣,而且是異乎尋常地感興趣——我可能會選擇把尋福園賣給關寶鈴。
  現在,我懷疑關寶鈴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渡邊城神通廣大,設這樣的小圈套拿關寶鈴當槍頭是輕而易舉的事。
  樓上,座鐘又開始敲響了,不過是連續敲了八次。
  我的腕表剛剛顯示七點十分,看來那個老式鐘錶的準確度非常值得懷疑。
  壁爐裡的火勢漸漸減弱,我重新添了四根木柴進去,順便在壁爐內壁上凝視了幾分鐘。有關寶鈴在,我甚至希望那種水泡聲會再出現,起碼有個證人在這裡。不過,上天往往不遂人願,越是盼著它出現,耳朵裡偏偏怪聲都聽不到,只有木柴燃燒時發出的「辟辟啪啪」聲。
  肚子突然咕咕叫起來,我這才記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餐。
  望著壁爐上的兩個花瓶——「如果不是有別墅這單生意隔著,能心無旁騖地跟天後影星關寶鈴共進玫瑰燭光晚餐,應該是非常愜意的一件事,哪怕只是喝喝酒、聊聊天也好啊?」我是男人,不是只知道閉目誦經、枯坐參禪的老僧,面對活色生香的花花世界,心裡總會忍不住波瀾微生的。
  孔夫子說:食色,性也。
  我不相信一個沒有「色」心、不懂得欣賞美麗女孩子的男人,還會對生活有孜孜不倦的追求、奮發圖強的上進心……
  十分鐘後,樓上的鍾又響了八次,「噹噹噹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裡不斷地激起回聲。
  我不禁啞然失笑:「這老古董,不但時間走得不准,連敲鐘的次數也一塌糊塗,是不是該請出去只做收藏了?」
  壁爐裡的熱氣直撲到我臉上,暖融融的非常受用。寒夜擁火獨坐,最容易讓人想起那首白居易的詩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雖然拒絕了關寶鈴的懇求,但要這麼與她擦肩而過,潛意識裡總有點淡淡的依依不捨。
  我坐到安樂椅上,鼻子裡能聞到她留下的法國香水的味道,甜絲絲的,帶著沁人心脾的魔力。真的很希望,能把她留住,長談一晚,那麼肯定能成為此次北海道之行的永遠美好記憶——我對著青銅雕像微笑起來,男人的自作多情佔了上風,總覺得自己能彬彬有禮地婉拒她的媚眼笑臉,這種「君子不欺暗室」的偉大情操,會成為她生命裡獨一無二的另一份美好記憶。
  又過了十分鐘,關寶鈴仍然沒有出現,我開始覺得納悶了:「二十分鐘時間,她在幹什麼?」
  陡然間,我心裡一熱,騰的跳起來——「不會是覺得沒法破解大亨所中的詛咒,極度失望之下自殺……」這個想法,猶如晴空劈雷,震撼著我的大腦,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飛快地向洗手間方向衝過去,將輕功施展到極限。
  相信如果這大廳裡安裝著攝像系統的話,能拍到我快速移動時像一道白色的輕煙——
  我可不想讓關寶鈴這樣的大美女自殺身亡,更不能讓她死在我的別墅裡,那樣的話,我就算渾身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洗手間的門虛掩著,我蜻蜓點水一樣伸手在牆上一拍,身體立刻靜止不動。
  門內毫無動靜,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水聲。
  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叫了聲:「關小姐?你在裡面嗎?」
  沒有任何動靜,更沒有回音,我的神經驟然緊張起來,渾身肌肉也開始逐漸緊繃,提高了聲音問:「關小姐?關小姐?你在嗎?」
  仍舊沒有回聲,我不再猶豫,抬手推門。門應手而開,無聲無息的,迎面有陣涼風吹過來,灌進我鼻子裡,忍不住一陣奇癢,「阿嚏」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有風,窗子自然是開著的,所以我的視線首先落在後窗上。
  洗手間裡當然空無一人,而後窗開著一條窄縫,大約有一隻拳頭寬,北風就是從那裡直灌進來的,挾帶著凜冽的寒意。
  我稍微放心了點,至少沒看到鮮血滿地的割腕慘景。女孩子最常選擇的自殺方式,放滿滿一浴缸水,然後躺在裡面自殺身亡,讓血混合在冰冷的水裡,毫無痛楚地死掉。
  看清了屋裡的情形後,我鬆了口氣,走過去把窗子關好。
  「關寶鈴去了哪裡呢?」我有些納悶,因為從洗手間去客廳,只有十幾步距離,僅有一個拐角,絕不可能出現另外的可供匿藏的死角。她從我的視線裡消失的時候,方向是對著洗手間過來的,二十分鐘內,絕沒有第二次出現,也就是說,她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去了另外的房間。
  我退出洗手間,大聲叫著:「關小姐?關小姐?關小姐?你在哪裡?」
  聲音在客廳裡迴盪著,激起陣陣回聲。我猶豫了一下,快步走向樓梯。按照我的想法,既然她沒在一樓,有可能是靜悄悄地上了二樓,就在我對著壁爐發呆的時候。如果是這種情況,她來別墅的目的恐怕就不僅僅是單純的談判了,而是借「美色、談判」為幌子,行「偷竊」之實。
  渡邊城與關寶鈴兩路人馬購買尋福園別墅,目的絕不會是為了繼續大力發展旅遊業,而是瞄準了別墅裡藏著的某個大秘密,或是某件寶物……
  我頓時心生怒意,自己一直標榜不貪戀女色,沒想到還是無意中被美色所迷,讓關寶鈴鑽了空子。
  幾個箭步,我衝上了黑洞洞的二樓,伸手在樓梯盡頭的開關上用力摁下去。啪的一聲,中間客廳頂上的巨大水晶吊燈亮起來,頓時將所有的黑暗一掃而空。
  書房和臥室的門仍舊敞開著,按我的判斷,秘密是藏在書房裡的。那麼多書,隨便在什麼地方都可以藏下點秘密了,特別是以關寶鈴的嬌嬌弱質,搬不動太大的物件,肯定也就不會貿然動手。
  「關小姐,出來吧!」
  我對著書房大聲叫,期望她能乖乖地自動走出來,解釋這只是一場誤會。就算「美女」等於「小偷」,我也不會嚴厲地指責對方什麼。
  好男人,總是會對漂亮女孩子溫文有禮,這樣才是社會進步的巨大動力。
  沒人應聲,我按下了門邊的開關,書房裡的燈也亮了。
  「關小姐,別捉迷藏了,快出來吧!」我已經很給她留面子了。
  進入書房後的結果,讓我越發納悶,因為這裡除了琳琅滿目的書本,根本空無一人。當然,我翻身去臥室搜索,同樣沒發現人影。
  到此為止,二樓的三個房間、一樓大廳、洗手間都沒有關寶鈴的身影,她竟然在我眼皮底下神秘地消失了——
  我用力深呼吸,舉起右拳在自己額頭上輕輕捶打了幾下,不斷地默默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冷靜……」
  既然二樓沒人,關鍵焦點,應該還是在洗手間裡。
  我風一般地捲下樓梯,在壁爐前稍停,環顧四周。大門緊閉著,不可能有人進出,客廳裡一覽無遺,絕沒有藏下人的角落,唯一的可能,就是洗手間……
  屋頂的風一陣陣加緊,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嘯聲。
  我的後背一陣發緊發冷,彎腰去茶几下面摸出了獵槍,喀啦一聲拉動槍栓,子彈上膛。如果是渡邊城的黑道人馬突然出現,擄走了關寶鈴,那麼他們肯定沒有走遠。以我的武功和槍法,五發子彈足夠幹掉偷襲者了。
  雖然處在極度驚駭不安之中,我仍有自信,能抵擋任何來襲的敵人。否則,今天上午我也就不會對九尾與金輪下那樣的重手了。
  客廳裡不斷響起木柴辟啪燃燒的聲音,壁爐裡飛舞著焦乾的木柴炸裂後的點點火星。我躡手躡腳地走近洗手間的門口,全神貫注地傾聽著門裡可能發出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