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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節

  手術刀非常肯定地告訴過我,大亨的ED,就是被「黑巫術」的詛咒造成的。
  他曾邀請了香港方面最出名的四個巫術高手到過自己在維多利亞灣附近的豪宅,高手會診的結果,與大亨的猜測基本一致,並且也各出本門壓箱子底的絕技,希望能破解那個詛咒。
  可以想像,大亨為了讓自己的身體復原,肯定是出了一個非常令人心動的賞格,否則何以令四大高手爭先恐後地奮力出手。
  事情的結果非常令人沮喪,華人的巫術根本無法破解詛咒,大亨為了自己的風流孽債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並且會一輩子背負下去。
  蕭可冷不開口,我正好可以有閒心從車窗裡向外欣賞北海道的初冬風景。
  北海道的政府所在地為札幌市,是日本北部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木碗舟山地區位於北海道的最北端,已經算是華語常說的「天涯海角」,本地原住民已經非常稀少,只有每年的旅遊旺季時,才能看到大量的生機勃勃的「活人」。
  從車窗望出去,天地蒼茫,一切都在寂靜中蘊藏著沉沉死氣。
第113章 尋福園的水泡聲
  夕陽已經開始西墜,半小時後黃昏就會降臨,如果我們的車子不加快速度的話,恐怕就得趕一段夜路了。
  我正想提醒蕭可冷這一點,她忽然換了一種困惑之極的語氣,抬手向正前方的山峰叢疊之處指著:「風先生,我有資料表明,從去年聖誕節開始,關寶鈴已經有六次進入楓割寺,謁見兩位高僧。她所求教的,便是用日本正宗佛法破除『黑巫術』的途徑。而且,她每次過來,都會在楓割寺過夜,等到凌晨一點鐘,在『通靈之井』邊祈禱……」
  明星們的粉絲會對自己崇拜的對象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大到最近拍什麼片、接什麼廣告,小到在哪裡吃飯、在哪裡購物、在哪裡拍拖。蕭可冷所說,對關寶鈴在楓割寺的一切行為,事無鉅細全部瞭解得一清二楚,是標準的「關式粉絲」作風。
  我不得不佩服蕭可冷的聯想能力,一步一步分開看,她說得不無道理。大亨中招、紅顏知己出手相助、『通靈之井』是日本人最神聖最靈驗的占卜地……關寶鈴最近的新片拍攝地,就是在日本的東京郊區,開車到這裡來,非常順暢。
  「就算她這麼做,又能證明什麼?我們是商人,不是私家偵探或者三流小報記者,對不對?」我對蕭可冷的狗仔隊行為,並不以為然。
  她又沉默了,不過明顯地加大了油門,車子速度提升起來。
  在我眼裡,娛樂圈的新聞都沒有什麼可信性,就像節慶日綻放在天空裡的禮花,乍看上去花團錦簇、燦爛無比,但燃燒過後,只是一堆冰冷的殘渣,沒有任何值得懷念的意義。大亨跟關寶鈴有關係也好、沒關係也好,對於我們這些外人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於我有切身牽扯的,應該是尋找大哥楊天與探望「植物人」籐迦。
  此時,籐迦已經被日本安防部長官渡邊俊雄接回了日本,而且就在楓割寺裡。她的昏迷,已經成了我最大的心病。
  「《碧落黃泉經》裡到底記載著什麼?通過這套經書,能不能得到一些搜尋大哥的有效線索?只要籐迦醒來,一切跟經書有關的困惑就全部解開了——如果誠如死去的谷野神芝所說,經書集合了所有地球上的神秘之地、揭示了所有未知的巨大秘密,豈不又是一本超越《諸世紀》的價值無可估量的『寶書』?」
  想起老虎在沙漠盜經的那一段往事,我會經常惱怒到要抓狂的地步,如果經書還在,我至少能請一部分文字專家來解解看,不必像現在這樣依賴籐迦的甦醒了。
  他把經書弄走了有什麼用,只是在討好唐心?如果唐心真的通過這套經書得到了一統江湖、禍亂天下的秘密,則老虎就是全社會的罪人,永遠不得寬恕。
  接下來,我會再度拜訪楓割寺,盡一切努力讓籐迦的意外有個圓滿的結局。既然可以在金字塔古井裡救她上來,相信自己一定能再度喚醒她。
  車子在夕陽落山前,抵達了度假村的核心別墅,一座依山而建的兩層白色花崗岩別墅。
  那是一座由突起的兩層主樓和兩翼平均鋪散開去的平房組成的建築群,像一隻剛剛要展翼飛翔的白色信天翁。建築群的背景,便是滿山蕭條的灌木落葉和光禿禿裸露的青色岩石。
  再向遠處看,建築群的正北山頂,一座乳白色的七層尖塔挺拔而立,直刺暮色四合的天空。
  「風先生,那就是北海道地區最著名的『亡靈之塔』,日本人都知道,它是幕府時代的高僧們用來『鎮海眼』的法寶。連旅遊雜誌上都堂而皇之地這樣印著,以塔下的『海底神墓』來招攬遊客。」
  蕭可冷嫻熟地駕駛著車子,穿過厚重的黑色電動鐵門,進入了同樣是白色花崗岩砌成的圍牆,一直開到主樓門口停下。
  這個佔地廣闊的莊園寂靜之極,剛剛駛過的這條只有雙車道的水泥路兩邊,是挺拔高聳的白樺樹,樹下的草坪上,滿是半枯的落葉。當我下了車子回望時,覺得莊園裡有過於荒涼的感覺,而且所有的建築物都沉浸在黑暗中,沒有絲毫生氣。
  正門上方懸掛著一塊黑底銀字的匾額,寫著「尋福園」這三個漢隸大字。
  「手術刀先生曾特意吩咐過,尋福園這邊,除了例行的清潔打掃外,不允許有任何外人在此地逗留。蘇倫姐通知我,風先生到了,就跟手術刀先生親自過來一樣,一切都歸風先生處理。」
  蕭可冷推開了白色的正門,帶頭走進寬大的客廳,並且隨手開了客廳頂上的巨大水晶吊燈。有了燈光之後,我心裡的陰霾驅散了不少,這才發現肚子已經開始咕咕亂叫了。
  客廳裡的陳設很簡單,右手邊是個巨大的黑色壁爐,打掃得乾乾淨淨,一點灰燼都沒有。正面則是擺成方陣的白色牛皮沙發,極其寬大敦厚,將一個白色的四方橡木茶几圍繞在中間。至於右邊,除了通向二樓的木製樓梯,再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品。
  正面牆上,懸掛著一幅長方形的潑墨山水畫,幾乎佔滿了整面牆壁,但卻沒有落款題字,看不出是什麼年代什麼人的作品。
  「是不是太簡陋了?」蕭可冷笑了。自從見到關寶鈴的奔馳車之後,她的情緒一下子壓抑下來,到現在才開始慢慢恢復。
  的確,這所大房子裡的陳設簡陋之極,連最基本的電視機和音響設備都沒有,有點像佛門中人的清修之地,提前把聲色犬馬的誘惑都給摒除在外了。
  蕭可冷撥了個號碼,安排人送晚餐過來。
  我真的好餓了,肚子裡咕嚕咕嚕的叫聲,引得她不住地偷笑。
  手術刀的遺囑裡,特意提到尋福園別墅,並且懷疑這座別墅裡藏著某種秘密。
  本來滿懷希望而來的我,看到打掃得如此乾淨的環境,基本上已經洩氣一半。如果這房子有什麼特殊秘密的話,在日復一日的清掃整理中,就算有一萬個秘密,也早被人徹底發現、公諸於眾了。
  環顧空蕩蕩的客廳,我頹然地感覺要想發掘到什麼,弄不好得掘地三尺才行,或者將整座別墅拆解開來——但是,尋找大哥楊天,是我北海道尋福園之行的最重要目標,即使蘇倫不在身邊,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也得鍥而不捨地將線索找出來。
  我沿著樓梯走上二樓,與一樓的青石板地面不同,從樓梯到二樓,全部鋪設了極為昂貴的正宗楓樹木地板,深棕色,光可鑒人。
  二樓共有三個房間,中間的是具有落地觀景窗的大客廳,窗子側面,擺著一隻巨大的青銅武士雕像。雕像腰懸長劍,雙手橫在胸前,捧著一隻半米多高的座鐘,泛著青色光輝的鐘擺正在不緊不慢地搖蕩著。
  左側是臥室,右側是個排滿了直達房頂的書架的書房。
  所有的房間有個共同之處,便是都異常乾淨,可以想像,在蕭可冷的細心關照下,每天都會有工人進來小心打掃,不留一絲一毫纖塵。
  從大窗望出去,能一直看到莊園門外的街道,黑沉沉的暮色,已經籠罩了視線裡的一切,只有在極遙遠的地方才偶爾會看到明滅閃爍的燈火。這種冷僻的環境,再加上是人跡罕至的冬天,顯得無比陰暗淒涼。
  客廳裡傳來日本壽司、鮭魚刺身、龍蝦紫菜湯的混合香氣,我急促下樓,看到兩個白衣白帽的日本女孩子,正在向茶几上擺放著碗碟。旁邊一個黑漆食盒裡,層層疊疊擺放著足有七八碟色香味俱佳的日本菜。
  在開始大吃大嚼之前,我問了蕭可冷這麼一個問題:「書房裡的書,你看過嗎?或者說,那些書裡,有沒有夾著什麼重要的紙條、便箋之類的?」
  我的公文包裡,仍舊隨身攜帶著大哥留下的那個筆記本。另外,電子記事簿裡,拷貝著各國專家對《諸世紀》的解構、推論、驗證、研討——可以說是囊括了所有的關於那本預言神書的已知資料。
  既然大哥曾在尋福園住過,我希望那個書房裡會留下什麼。
  蕭可冷坐在我對面,並沒有要陪我進餐的意思,飛快地苦笑著回答我:「書共有九千四百多本,日文版、俄文版、中文版各佔三分之一。大部分書,連最外面的塑膠封條都沒剪掉,從封面到內頁,嶄新嶄新的,可知從來就沒被人翻看過。去年春天,手術刀先生到這裡度假時,曾雇了十個工人,挨頁翻書,希望找到些什麼,可惜……」
  手術刀的追蹤本身,肯定在我之上,我想到的事,他早想到並且做過了,這一點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