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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節

  我彎腰拾起一枚彈頭,伸手指一彈,果然感覺出裡面填充的火藥極少,雖然外表黃澄澄的極具威懾力,實際射擊效果正如蘇倫所說,根本無法對身穿防彈護具的人造成致命殺傷力。
  「又是鐵娜的花樣?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換掉叛軍子彈的人,肯定是鐵娜,而且可以推斷,所有的叛軍行動,盡在她掌控之下,就算沒有我跟蘇倫的出手幫忙,她也絕對沒事。
  我的臉又紅了,自以為拚死為她擋子彈是多麼偉大壯烈的英雄行為,其實……
  帳篷外,響起士兵全體集合的口令聲,並且隨著引擎再度轟鳴,那些外來的裝甲車也緩緩退去。
  蘇倫開了帳篷後牆上的小窗,夜風撲進來,很快就把血腥氣驅散乾淨。同時,她指著裝甲車消逝的方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風哥哥,鐵娜只不過是在考察你的耐性。我想,這次的考察結果,肯定是百分百滿意。接下來,你在埃及境內的好運馬上就要開始了……」
  能為鐵娜冒死擋槍,並不在我此前的計劃之內,當時情急之下,不過是冒死一搏罷了,卻實在想不到中間還有很多複雜的內幕。
  這場兵變來得快,也收得快,事實證明,這只是一場鐵娜清除內奸的鬧劇,納突拉與羅拔迫不急待地跳出來,在知情人眼裡,不過是愚蠢可笑的跳樑小丑——而我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
  天亮時,營地裡重新恢復了秩序,彩虹勇士方面,共損失了九十五名隊員,剩餘的士兵已經重新做了編隊分組,並且全部是效忠總統、效忠鐵娜的核心隊員。
  鐵娜已經及時地派人通知安撫外來人員:「兵變平息,大家少安毋躁,不必驚慌。」
  名義上的外來人員,只剩下我、蘇倫手術刀和詹姆斯,外加一個植物人籐迦。谷野的死,在營地裡所有人的目光中,根本是比死掉一條野狗大不了多少的事。看起來,日本人的名聲猶如德國納粹黨一樣,在全球任何一個國家裡都不怎麼受歡迎。
  我跟蘇倫一直呆在籐迦躺著的帳篷裡,整晚都沒睡。我們非常仔細地擦掉了籐迦身上所有的血跡,細心檢視了籐迦的每一根指甲。至於谷野的身體,則已經被訓練有素的士兵們收斂進了巨大的尼龍裹屍袋裡。
  「風哥哥,你信不信是籐迦殺死了谷野?」蘇倫的問題,始終都是圍繞谷野之死的。在與詹姆斯對話的過程中,她始終存有懷疑,覺得詹姆斯才是兇手。
  植物人殺人的怪事,此前根本沒有聽說過。若真的是籐迦猝然殺死谷野,之後仍舊直挺挺地躺回床上,這個過程聽起來完全像是鬼神傳說中的「炸屍」。
  我的腦子裡已經無數遍模擬著當時的情景——
  谷野解除了籐迦身上的繩索,俯身去抱她的身體,要把她扶起來,絲毫沒有提防籐迦會突然出手,迅猛地插入了他的胸膛。那一插之勢,必定是又準又恨,準確無誤地攫取了谷野的心臟。
  谷野受痛之後,放開手,踉蹌後退,撞到行軍床後無力地坐了下來……
  至少從現場痕跡來看,可以做這樣的解釋,此時有一個大的疑問就是:「谷野的心臟到底去了哪裡?」
  當然,我們有現成的答案,是在籐迦的肚子裡,因為她手指上有血,嘴角上也染了大片血跡。
  好幾次,我拿紙巾擦拭籐迦嘴角上的血跡時,忍不住胃裡有一陣陣的劇烈抽搐,因為我不相信這麼漂亮的日本女孩子會是殺人噬心的「重生者」黨徒。在「重生者」的指導思想裡,殺死一個人,吃掉他的心臟,會增加自己的重生能力。殺人越多,重生的可能越大。而「同門自殘」,則更是快速提高能力的捷徑。
  「風哥哥,你在想什麼?」
  已經記不清這是蘇倫第幾次問我了,整晚我都精神恍惚,一方面是來自鐵娜匪夷所思的計劃,另一方面則是谷野死而復生、生而又死的際遇。
  「這個……或許能證明我們的某種猜測……」蘇倫從谷野先前躺過的行軍床下取出了一架煙盒大小的微型攝像機,在手裡揚了揚,長長地呼出一口悶氣。
  「整晚的資料都在裡面,我想……半小時後,真像就能天下大白。別擔心,我總覺得真正值得懷疑的應該是詹姆斯博士,而不是這個什麼籐迦公主。」蘇倫的跟蹤監視無處不在,從某些方面來說,這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好習慣。
  蘇倫是個極為細心的女孩子,她之所以要在最後才亮出這個暗藏的攝像機,完全是為了避免過早出示證據而影響我們對現場的證據分析。
  天亮了,所有的檢查告一段落,也該是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了。
  我們一起挑開門簾走出來,正好看見手術刀立在空無一人的井架邊,低著頭向下望著。在昨晚生死攸關的兵變槍戰中,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豎井、隧道、毒蛇、金字塔的存在。
  蘇倫微微一怔,壓低了聲音:「風哥哥,看他背影——」
第103章 誰是重生者?
  她不再稱呼手術刀為「哥哥」,而直接用「他」這個字代替。女孩子的直覺有時候會無比靈驗,不能不引起重視。
  手術刀的肩膀很寬,腿很長,當他挺直了身子時,像極了臨溪而立的仙鶴,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冷漠孤傲。從他站立的地方向下看,除了明明滅滅的燈光,什麼都看不見。更為奇特的是,他雖然是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最主要發起人,到了營地之後,卻很少親自出面主持項目,彷彿一旦把發掘權轉讓給了谷野,自己就已經無事一身輕了一樣。
  「你能看出他有什麼不對嗎?」蘇倫把聲音壓得更低。
  「沒有,只是覺得他有點消沉,其他的,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妥……」這次到埃及來,一直都感覺到手術刀的過度消沉。只是先前谷野出示那些照片時,曾引起過他的小小激動,之後便一直沉迷於煙酒,很少大聲說話,更極少大聲歡笑。
  「他是……風哥哥,我有好幾個證據,唉……我說不出口!」蘇倫的臉紅了。
  就在此時,手術刀忽然轉過身來,面對著我們倆。陽光在他臉上自然而然地鍍了一層金,略微顯得有些怪異。他揚起手向我們打招呼,十指上至少有四隻戒指反射著凜凜的光芒。
  蘇倫渾身一顫,向我旁邊靠了靠,似乎心裡受到了某種駭然的驚嚇。
  「風、蘇倫,昨晚辛苦了,可有什麼發現?」手術刀向這邊走,平靜地邊走邊打招呼,倒背著雙手,步伐沉穩,絕對是江湖龍頭老大不怒自威的深沉風範。
  我苦笑著搖頭:「什麼都沒有,谷野死了,又少了一個進入墓穴拿回寶石的得力人手。」
  手術刀仰天大笑:「那有什麼?風,我最看好你,沒有日本人,也根本擋不住咱們。我不會看錯的,你肯定有在盜墓界裡重新稱王的潛質,好好幹!」這些,都是普通的寒暄客套話,他沒露出任何破綻。
  再有,昨天晚上那手三刀齊飛的殺人絕技,那是手術刀的獨門手法,旁人是絕對模仿不了的。基於這層意義,我寧願相信面前的人是真的手術刀,只不過是生活習慣上的稍微改變,才會令蘇倫產生了莫大的懷疑。
  「蘇倫,你臉色不太好,怎麼了?」手術刀關切地看著蘇倫,眼神中蘊含著滿滿的疼愛。
  蘇倫垂著頭,悶聲悶氣地:「整晚沒睡,我頭疼的厲害——你們聊,我要回帳篷去休息了……」說完便低著頭匆匆走向我們的帳篷。
  手術刀納悶地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自言自語:「女孩子大了,心裡就老是藏著秘密!風,拜託你好好照顧她……」
  此時,我跟手術刀之間大概有三步距離,驀的感到一股陰森森的勁風從他身上直捲出來,呼啦一聲旋轉著捲上半空。我的視線迅速上揚,當然,風是看不見的,我只望見被朝陽染紅了的藍天上的雲朵。
  那陣風停留在手術刀頭頂大約三米高的地方,我看不見它,但我能深刻地感受到風裡挾帶著的陰森肅殺和無窮無盡的敵意。
  「風,你做什麼?」手術刀聳著肩,困惑不解地問,同時隨著我的視線向上望去。
  他是身經百戰的江湖高手,對於死亡、危險的感知,應該比我靈敏得多才是,絕不可能感受不到那陣風的存在。
  「沒什麼,只是一陣風。」我淡淡地回答,那陣詭異的風驟然間就散失在無邊無際的空氣中,但那種恐怖邪惡的感覺卻深深地刻在我的腦子裡。
  「沒事就好,我猜你是累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明天可以的話,咱們一起進入金字塔去,把『月神之眼』取出來。」他大度寬容地揮了揮手,看來已經把「月神之眼」視為囊中之物。既然他能幫助鐵娜平亂,關鍵時刻毫不留情地出手殺人,肯定是已經跟埃及政府達成了某種秘密協議。
  我長歎一聲:「手術刀先生,最可惜谷野死了、班察又失蹤,那些照片的下落也就成了一樁無頭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