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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節

  若是用晦澀的科學術語來解釋的話,非常難以理解,我可以試著舉個例子——某個縱橫港台二十年、被歌迷們尊為「長青樹」的女歌星,就是在十年前短暫的隱退時,避居到印度最南端的湖光山色之中,經歷了接近一千個晝夜的上乘瑜珈「休眠」修煉。
  等到再度驕傲復出時,無論是她的嗓音、體態還是音容笑貌,都至少年輕了十年之多,並且創造了在大陸一個月十六場個人演唱會的高強度表演記錄。
  我是她的忠實擁躉,細算她的年齡,已經遠遠超過了四十不惑的時代,但表面看起來,她最多只有三十歲的樣子,其嫵媚迷人的誘惑力比起當年紅遍台灣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風先生,你在想什麼?」詹姆斯笑著看我,卻不知道我的思緒已經飄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如果說谷野是在運用高明的瑜珈術欺世盜名,那麼他的目的何在?總不至於面對『月神之眼』寶石,甘心昏昏沉沉地度過二十四小時吧?難道他就不怕夜長夢多,在這一晝夜之內,寶石落入他人之手?」
  我指向谷野露在毛毯外的右臂,加重了語氣:「博士,你看他的傷勢,中毒如此之深,即使有最好的醫療設備加以十萬火急的救治,只怕也會大傷元氣。更何況,除了我替他注射過的無針對性解毒血清外,根本沒有服用任何藥物——就算是瑜珈高手,身體裡的毒素排不出來,不也會隨著血液流動進入心臟,難逃一死?」
  「哼哼,有個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打開他的胸腔看看心臟還跳不跳……」
  詹姆斯揮手扯掉了谷野身上蓋著的毛毯,理智上,我知道自己該去制止他的動作,但我的身子卻沒有任何動作。
  谷野的身體直挺挺地平躺在行軍床上,手掌、手腕、脖頸、臉、腳踝……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全部黑得發亮,並且有明顯的腫脹。
  詹姆斯毫不猶豫地解開了谷野胸前所有的扣子,露出黑乎乎的胸膛,然後把自己的雙掌同時覆蓋在谷野的心口位置。我情不自禁地向前跨了兩步,目不轉睛地盯著谷野的胸膛。外表看,根本沒有心臟跳動的痕跡,如果此刻有聽診器的話,必定能印證詹姆斯的話是對是錯。
  這件事發生的過程中,我根本沒來得及問詹姆斯這樣一個問題:「谷野的死活,與你有什麼關係?」
  的確,做為手術刀邀請來發掘金字塔的專家,詹姆斯絕對不可能好心地關注日本人谷野的死活。無利可圖的事,美國人才不會傻乎乎地不遺餘力地去做呢!
  五分鐘後,詹姆斯悻悻地放開了手:「根本……是庸人自擾,我實在看不出他有自然復活的希望!Shit日本人,就知道弄些莫名其妙的鬼話騙人,一點真才實學都沒有……」
  袒胸露乳躺著的谷野一動不動,對於詹姆斯的咒罵,自然也不可能發表任何反對意見了。
  我把記事簿還給詹姆斯,順便冷笑著問:「博士,你想從這裡得到什麼?」
  詹姆斯陰沉著臉,虛偽地假笑著:「風先生,你真的誤會了。中國人是地球上最勤勞善良、智慧淳樸的民族,我是怕你給日本人騙了還不自知。我一直是站在中國人民的立場上的,特別是閱讀了大量二戰歷史書籍之後……」
  對於他的煽情的演說,我並不領情,慢慢地給谷野蓋好了毛毯,不再理睬詹姆斯。
  「風先生,其實關於《諸世紀》預言和『大七數』的恐怖咒語,我早就組成了一個專門的全球聯合工作室,聚集了世界各地的靈異專家、藏密高僧、神媒大師……希望有機會你也加入我們的行列……」
  他丟下這些場面話後,匆匆離開。
  這一點要比納突拉還強些,因為我跟谷野從井底回來後,納突拉根本連面都沒露過。
  從那些珠峰上的鐘鼎文身上,我不期然地聯繫到了中國古代「誇父追日」的神話。傳說中,誇父企圖找到太陽落下的地方,並且要把它捕捉回來,照亮所有的黑夜,於是一直向西追,直到累死在半途中。
  珠峰在黃河中游區域的西南位置,誇父向西逐日的時候,會不會方向偏移,誤打誤撞進入了珠穆朗瑪峰附近的山區……
  這種牽強附會的聯想,有點像三流小說裡的橋段,足夠引人哈哈一笑了。
  這一天過得好快,轉眼間,探照燈的光柱又亮起來了,不停地從帳篷前的沙地上掠過。
  再有三個小時,便到與谷野約定的二十四小時守護的結束時間了。我在帳篷裡來回踱著步,對他的所謂「復活」言論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信。
  門簾是半捲著的,當我踱到門口時,從門簾側面恰好看見羅拔帶著一小隊人走向鐵娜的帳篷。這一行人共九名,每個人胸前都掛著衝鋒鎗,腰間的武裝帶上,則滿滿當當地裝備了手榴彈、手槍、彈夾、匕首……這已經是彩虹勇士最完善的作戰裝備,平時在營地裡根本無須這樣鄭重其事。
  我真懷疑,下一分鐘甚至下一秒鐘,大戰就會猛烈爆發。
  瞭望塔上,至少有四支狙擊步槍瞄向納突拉的大帳篷門口,戰鬥一打響,這四支槍恐怖的殺傷力就將死死扼住納突拉向外衝鋒的通道。由此可以看出,彩虹勇士一進駐營地時,鐵娜命人豎立瞭望塔的戰略決策絕對百分之百正確,西點軍校的高材生,畢竟名不虛傳。
  當然,在如此空曠的沙漠裡,瞭望塔和重型狙擊步槍也絕非萬能。如果沙漠軍團的人在外圍使用肩扛式地對地火箭筒,在準確的方位數據指引下,只須一枚火箭筒命中,狙擊手們就將抱著他們的武器一起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對於未來的戰事結果,沒人能夠準確預測。
  我希望自己能幫到鐵娜,能還了她這份深切的人情。既然自己將來要像大哥那樣做當之無愧的「盜墓之王」,就必須得從任何細微處做起,做能夠擔當大事、承擔責任的好男人。誠如古人所說,不積溪流無以成江河——戰亂之中,才能激發我身體內的潛能。
  「幾點鐘了?」有人在我身後發問,聲音懶洋洋的,彷彿大夢初醒。
  我身後,只有一個昏睡的植物人籐迦和一個死人谷野,他們兩個本來都是絕不會開口的——
  「幾點了?又到晚上了嗎?時間可過得真快,唉……」分明就是谷野的聲音。
  我回過頭來,谷野早就掀去了毛毯,盤膝坐著,臉上帶著波瀾不驚的微笑。他的臉色已經不再漆黑一片,而是白裡透紅、容光煥發,顯得比受傷前更生機勃勃。
  「你真的復活了?」除了這句話,我的思維繫統已經被巨大的震撼所壓倒,無法說出更合理的問候語。
  谷野笑著,把胸前的紐扣一一繫好:「風,你果然守信用,多謝了。」
  我苦笑著,怯怯地不敢向前走,畢竟這是第一次遇到「死而復生」的怪事,沒有例子可以比較遵循。
  「風,你已經數次救了我的性命,真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谷野雙掌上下交疊著橫在膝蓋上,彷彿氣功高手在每次運功結束後最後的收尾動作。
  這種奇妙無比的事,活生生地發生在我眼前了——真該詳詳細細地用攝像機記錄下來,或者讓營地裡所有的人都來做個見證。我強抑著心裡的忐忑,向前走了幾步,伸手向谷野肩頭摁下去。
  我必須得證明,這是真實發生的事,而不是一個大夢裡嵌套著的另外的小夢。
  他的肩非常堅實,手指接觸肩膀的剎那,我能感覺到他身體裡跳躍激盪的勃勃生機。
  「這是……什麼功夫?是最高明的瑜珈?還是江湖上早就失傳的『龜息功』……」
  瑜珈是古印度武功,而中國的「龜息功」同樣能達到瑜珈的最高明境界,並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印度人早就承認,瑜珈功不過是唐朝時「西天取經」的玄奘法師帶過去的某部大唐典籍上生搬硬套下來的東西,可以說是中國「龜息功」一類功夫的翻版。
  既然玄奘西去時可以把「龜息功」傳播到印度,鑒真東渡時,當然也有可能將之流傳到日本列島吧?這一點,我跟詹姆斯的猜測,可謂殊途同歸。
  「什麼都不是——我之所以能永遠不死,那是『亡靈之塔』中『十九顆佛舍利』的功勞。風,在盜墓這一行裡浮沉,你不會不知道我們日本國最著名的『吞下佛舍利得不死永生』這句話吧?」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
  日本人的所有古文化,都承襲於一衣帶水的鄰邦中國,所以無論是他們建築、文化、民俗、習慣都帶著中國唐代文化原汁原味的烙印。中國唐代尊崇佛教,於是日本這麼多年來,也以「佛國」自居,本土建立了非常多的佛寺、佛塔。
  亡靈之塔,原名「木碗舟塔」,以坐落在北海道木碗舟山楓割寺得名,是一座七層、高達三十五米的古建築。
  刀兵四起的幕府時代,混亂割據的各方勢力一直對亡靈之塔倍加尊崇,小心謹慎地維護著,所以歷年戰火頻發,各地古建築被損毀夷滅的不計其數,只有木碗舟塔得以完好地保存下來,並且香火日益鼎盛,漸漸成了北海道乃至日本國內的一大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