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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節

  噗嗤一聲,巨石砸進蛇堆裡,發出古怪的悶響,肯定砸死了幾百條毒蛇。
  我的喉嚨開始劇烈地發乾,仰望著那個突然出現的正方形缺口,一條、十條、五十條、一百條……瘋狂湧出的蛇拉拉扯扯往下掉,半空裡像是在下著一場毒蛇的雨。
  「預言……預言……龍的預言……」我想用手去捏自己的喉嚨,卻隔著厚厚的防護服,根本觸不到脖子。
  「天!是龍寫下的『天蛇』,天上落下的蛇群……」
  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是覺得自己的喉嚨在不斷地抽搐緊縮,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接一聲的怪吼。蛇越來越多,爭先恐後地從那個洞口裡衝出來、掉下去,跟巨大的蛇陣混為一體。
  我,一個人在池邊彎著腰怪叫著看這場奇怪的「雨」,像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那是谷野發出的最後一聲吼叫。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樣,等我叫到喉嚨發乾、嗓子嘶啞失聲之時,腦子漸漸清醒了。掉落的巨石和谷野都不見了,池子裡的蛇陣至少又升高了半米多,在石台中央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兩米多高的蛇堆。
  我摘下頭盔,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口呼吸著墓室裡帶著腥味的有毒空氣,隨即拼盡力氣大叫:「谷野先生……谷野先生……」
  墓室如此空曠,我嘶啞無力的聲音顯得越發單薄。
  蛇群掉落的速度減慢了,又過了幾分鐘,洞口裡便不再有毒蛇爬出來。
  從我站立的位置,能看到洞口裡洋溢著金色的光芒,其餘視線都被遮擋住,再也看不到別的什麼了。
  谷野死了——
  我唯一可做的選擇就是回營地去覆命,然後告訴任何覬覦「月神之眼」的人,還是徹底忘記那顆不祥的寶石吧……
  籠罩在石台上方的毒蛇漸漸地左右分開,寶石散發的白光堅決地散發出來,似乎任何東西都不能夠將它擋住。毒蛇散開後,在寶石上方形成了一個直徑一米、高度接近兩米的圓形空間。
  在持續地被光線射殺之後,毒蛇都學聰明了,紛紛逃避,讓開石台的位置。
  動物學家考證過,蛇都是有靈性的,毒性越烈的蛇,其思維能力越強大。從這些孟加拉金線蝮蛇的趨避行為上,能深刻體會到動物學家的話。
  驀的,谷野的乳白色防護服出現在距離我這邊的池沿六米遠的地方,不過是頭下腳上的,只露出兩條大腿,奇怪地在蛇陣表面踢騰著。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地一滾,抓住頭盔扣在頭上,另一隻手拉住鋼索,魚躍前衝,向蛇陣俯衝下去。這樣的舉動完全是我的思想的本能反應——「救人、快救人」,再沒有任何關於中國人、日本人的感情區分,只有一個想法,便是把谷野救出來。
  黑壓壓的蛇陣迎面向我兜過來,令我頭暈目眩,索性盲目地閉上眼睛,單憑感覺凌空翻身,腳尖踩在蛇群頂上。
  彷彿踩中了品質極端優秀的彈簧床一樣,那些滑膩的蛇身非常具有彈力,使我能順利地借力空翻。中國道家的輕功提縱術,講究沉穩實用,優雅淡定,雖然沒有什麼花哨的動作與噱頭,但經過刻苦修煉之後,自然而然就能達到「登萍渡水草上飛」的境界。
  如果當年教我輕功的師傅,能想到有朝一日我會用本門輕功在萬條毒蛇頭頂上飛來飛去的話,他一定瞠目結舌到頭眼發昏的程度。
  蛇陣像波浪一樣不斷起伏變幻著,轉瞬間谷野的身體又不見了,而我的雙腿上已經被十幾條毒蛇纏著,沉甸甸的像掛了兩個中號沙袋,直往下墜。
  「谷野——」我振臂長嘯,腳尖重重地一點,借力飛騰起來。
  這種狀況下,唯一能駐足停息的,只有池子中間的石台,也就是嵌著那顆「月神之眼」的地方。頭頂落下的巨石,雖然垂直砸在了石台上,卻給蛇陣一墊,早翻到蛇堆裡去了。
  我連續兩個起落,右腳已經踏在石台上,雙眼跟寶石上發出的白光一對,立刻覺得像要被千萬根銀針刺穿一樣,渾身的汗毛都根根倒豎。這種滋味,像極了被磁鐵控制住的鐵屑,身不由己地要向前撲過去。
  雖然身著防護服,但想起第一個被寶石射穿成蟬蛻的士兵時,我仍舊惶恐地氣沉丹田,拿樁站穩。
  此刻情形,我是站在一個齊腰深的蛇堆裡。毒蛇只是被白光嚇怕了,但昂揚的蛇頭仍舊對準了我的頭盔,蛇信吞吐間,發出恐怖的「絲絲」聲。
  如果說這是噩夢的話,那就是地球上最恐怖的噩夢,給這麼多飢餓的毒蛇包圍著,就算身著固若金湯的防護服,隨便它們嚙咬都刀槍不入,但視覺上、聽覺上的觀感,仍舊讓人胃裡一陣陣抽搐著。
  這時,若是先把谷野被困的事扔在一邊,我完全可以趁勢先取了寶石再說。
  我向前踏了一步,從腰帶上唰的抽出了戰術小刀,屈膝下蹲。隔得越近,寶石上散發出的磁力便越大,猶如面前對著一個巨大的吸氣排風扇,必須全身發力,才能勉強站穩。
  我不屬於東密修行者,自然不必默念什麼九字真言,但當我伸出右手時,那道熾烈的白光似乎無形中加強了十幾倍,令我不得不閉上眼睛,憑著一瞬間的感覺,遞出小刀。
  若是最極端的做法,我完全可以用小刀一點一點把嵌著寶石的岩石挖開,直到它跌出來為止。此前,谷野明明已經把寶石摳得鬆動,接下來的工作量不會太大。
  喀的一聲,小刀已經觸到了寶石。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轉動刀柄,向寶石的嵌縫部位試探著下插。
  如果沒有白光的庇護,蛇陣一個翻滾過來,我也會跟谷野一樣,馬上就被毒蛇淹沒。所以,我的時間並不多,特別是強烈地預感到,一旦寶石脫離石台就會失去發光的力量。
  寶石的確在鬆動,刀尖似乎已經插入了一點兒。
  我心裡一陣狂喜,雖然對「月神之眼」並不覬覦,但是擁有了它,至少能表明我已經在盜墓這一行裡登堂入室,不會再被人等閒視之。
  每個人都需要證明自己,我也不例外,「月神之眼」就是上天安排給我的機會。
  陡然間,我眼前猛地一黑,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拍在臉上,隨即身體旋風般倒翻出去,跌在蛇陣裡。腦袋裡「嗡」的一聲,頭昏腦脹地什麼都看不清了,並且嘴角一陣奇異的甜腥味湧出來,鼻子裡也淌出了兩行火熱的液體。
  幸好,隔著防護服,不至於讓飢餓的毒蛇聞到血腥味之後更加倍發狂。
  我沒弄清剛剛擊中我的是什麼東西,但仰面飛出的剎那,我看到了頭頂那兩米見方的缺口內的情況——最先感受到的是一個金黃色的天花板,假如頂上也是十米高度的寬大墓室的話,那個墓室的圓弧狀穹頂就全部是金黃色的。
  有一把金黃色的巨大椅子,就在那缺口旁邊。椅子的四條腿都在閃閃發光,應該是一把用黃金鑄成的椅子。
  在中國古代的皇宮裡,龍椅就是黃金鑄成的,並且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個人可以做,其他任何人連摸都撈不著。直覺上,我認為自己看到的是一把古怪的龍椅。在法老王的墓地裡,龍椅自然是屬於法老王的專門座位。
  那麼,發現了龍椅,很快就該發現法老王的寶藏了吧?
  慌亂中,我還發現穿過缺口之後,那間墓室的穹頂上鑲嵌著很多星星——銀色的星星鑲嵌在金黃色的天空中,如同夜晚星空突然跟夏日驕陽的光輝融合在一起了似的。
  那種古怪的意像在我腦海裡形成了詭異而巨大的衝擊,因為我想起在手術刀的十三號別墅裡,進入深藏地下的薩罕的密室時,也看到了這樣的真實畢肖的星空。
  「薩罕自稱是土裂汗大神的供奉者,兩處星空有什麼相互聯繫的必然性嗎?」我喃喃地問自己,一失神之間,已經被翻滾的蛇陣深深捲了進去。
  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了,即使我已經第一時間打開了頭盔頂部的礦燈式照明系統,但視線所及之處,全部是粗細不等的黑色蛇身,蠕動著、變化著、糾纏翻滾著。纏繞在我雙腿上的蛇一直在扯著我的身體向更深處墜落下去,像企圖殺死溺水者的幽靈水草。
  無法判斷蛇陣的深度,雖然此前已知的石台高度為六米,蛇陣沒過石台的高度為一米多——但原先池子的石板地面已經跌落下去,我懷疑在池底以下茫茫無際的空間裡,會全部充斥著這群變種的孟加拉金線蝮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