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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節

  救我的人是唐心,因為從蘇倫嘴裡知道,我已經服用了營地裡所有的抵抗瘧疾的藥物,可惜只能令我的身體像坐上了電椅一樣,抽搐不停,並且頻率越來越快,幅度越來越大。就在那個時候,唐心才出手救我的。
  「不過,她要求大家不能在場——」
  「這可難不倒你啊?有那麼多隱秘的攝像頭和錄音裝置!」蘇倫的竊聽偷拍技術,其複雜程度和隱蔽性,已經夠得上專業素質的間諜水準。
  蘇倫不好意思地笑了:「所有隱藏的設備,給人家慢慢走一圈就全部搜出來了——丟人吧?」
  唐心的身份足夠神秘,假定她是蜀中唐門的未來掌門人的話,這「千年屍蟲」看來關係重大。說來好笑,進了墓穴大半天,連根木乃伊骨頭都沒看見,何來「千年屍蟲」?
  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有兩個大人物已經到了營地,即是手術刀與埃及總統手下的紅人,名字叫做「納突拉」的大祭司。
  我在谷野的大帳篷裡見到了他們兩個,作陪的是沉默寡言的盧迦燦。
  納突拉的外表並非寬袍大袖的傳統意義上的祭司形象,他很年輕,還沒超過三十歲的樣子,濃眉大眼,身穿國際名牌的筆挺西裝,頭髮也梳得油亮,一絲不苟。看看現在的祭司真是享受,連光頭都不必剃。
  他的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祖母綠戒指,暗綠色的戒面大得驚人,一看便知道是出自於歐洲名家的頂級工藝。
  「風先生,多次聽手術刀先生說起你,久仰大名。」納突拉說一口標準的倫敦英語。
  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大名,更沒什麼值得對方久仰的價值。
  「風先生,這次發掘工程完成後,有個不情之請,咱們一起去見總統,他一直都對來自東方的像你這樣勇敢睿智的年輕人感興趣……」
  他的話很離譜,我也沒心情去見埃及總統。
  墓穴裡的情況,蘇倫已經向手術刀做了詳細的匯報,所以,大家不必再囉囉嗦嗦地交流情況了。
  納突拉滿臉喜氣洋洋,因為在埃及沙漠裡能出土如此雄偉的金錠,將是轟動全球的大事,會為埃及的旅遊業帶來又一個水漲船高的高潮。做為埃及的支柱產業,旅遊業每年為政府帶來的收益超過八千萬美金。
  每個人對失蹤的籐迦、班察等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在這個豪華的大帳篷裡,酒照喝、玩笑照開,絲毫看不出來對失蹤的人的擔心。
  跟蘇倫匯合後,我覺得自己的心情全部平靜下來,可以仔細梳理一遍自己在墓穴裡得到的信息了。
  我的確需要一隻搜索犬,因為自己對「千花之鳥」的香氣耿耿不忘。要知道,香水附著在死人身上或者活人身上,最終得到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我試驗過很多次,自己的鼻子絕對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得開。
  「蘇倫,我知道,籐迦小姐還活著!」退出大帳後,我無比肯定地對蘇倫說。
  「那又怎麼樣?」她反問,目光向西面望著。
  漫漫黃沙中,土裂汗金字塔孤零零的矗立著。從外表看,任何人都不可能猜到,塔下面此刻正進行著一場撼動人心的發掘。
  我隨著她的目光,向薩罕的帳篷掃了一眼。門簾低垂著,毫無動靜。雖然同為埃及境內的精神領袖,納突拉與薩罕卻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相當於一個在朝廷裡做官,一個在山野中為民。
  為了薩罕「獻祭經文」的事,我心來一直疙疙瘩瘩地堵著,十分不舒服。
  在他的禱告中,肯定已經把打通墓穴、破門而入的所有人當成了送給土裂汗大神進餐的食物。這種「借花獻佛」倒是巧妙得很,只可惜,人太多,土裂汗大神吃不下。
  「蘇倫,我覺得應該想盡辦法去救她,只要是地球上的人,不論國際,都得互相施以援手對不對?」
  我對籐迦的印象並不好,但此時此刻在巨大金錠的狂熱刺激下,大家都已經忘了她。我再不去救,誰還有這閒心?
  「我需要一隻……」剛說到這裡,我已經聽到軍犬不安的「嗚嗚」聲。
  一個身材矮瘦的士兵,手裡抓著一條棕色的皮帶,皮帶的盡頭是一隻剛剛成年的土黃色長耳犬。產地為南美阿根廷的這種狗,雖然外形不夠勇猛瀟灑,但嗅覺和聽力,卻是軍犬世界裡的極品。
  蘇倫嫣然一笑,不等我道謝,已經走向我們的帳篷。
  她給我準備了一件很古老的武器——弩箭,跟那只長耳犬一樣,弩箭也是她要求手術刀帶過來的。十二支短箭藏在一根手腕粗、半尺長的竹筒裡,完全依靠繃簧的壓縮力來射出弩箭。
  「十米之內,直線偏差小於兩厘米。三米以內,可以輕鬆貫穿四厘米厚的松木板。希望關鍵時刻能夠用得上。」
  我知道,蘇倫已經開始關心我了,否則也不至於單獨為我準備這件武器。
  女孩子的心,海底的針,最是令人難以琢磨。我索性甩甩頭髮,把一切跟兒女情長有關的事情全部放下。假如籐迦真的活著,這時候再多耽誤一分鐘,都會讓她向死神多靠近一步。
  即將下井前,我又見到了老虎。
  他從唐心的帳篷裡一溜煙地跑出來,攔在我面前,告訴我一句匪夷所思的話:「小心說了,千萬不要動用明火。知道嗎?觸怒幽暗中的神靈之後,任何一點火星都會引發神靈之怒。對於未知的黑暗,最好不要執意強求地要去看清楚,那樣只會有害無益。」
  他背書一樣的語調徹底激怒了我,而且他整個人都變得彷彿失去了靈魂似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此刻老虎的眼睛裡彷彿蒙著一層灰色的蔭翳,讓我琢磨不透。
  話是唐心說的,老虎只是傳話人,而此刻,唐心的帳篷前面,門簾低垂,毫無聲息。
  「老虎,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你怎麼會變成了蜀中唐門的走狗?」我真想跟老虎促膝長談一次,然後聯手下井,把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全部揪出來。
  老虎緩慢地搖著頭:「記住小心說的話,她沒有惡意的。」
  一想起唐心狐裘毛根下藏著的數百隻毒蟲,我的脖頸上唰的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渾身也連著打了三四個寒顫。
  蘇倫關切地問了一句:「風哥哥,沒事吧?」
  對蘇倫的好感正在慢慢增加,她那麼年輕漂亮,並且對我如此體貼關心——我報以微笑,才發現剛剛由於過分緊張,她的手已經覆蓋在我的手背上。
  長耳犬不安地嗚嗚低叫著,鼻子裡「咻咻咻咻」地噴著鼻息,緊張地在井架邊的地上嗅來嗅去。
  此刻的井下,眾多被黃金晃花了眼的士兵正在緊張忙碌著,因為鐵娜已經傳達了最新命令:「凡是參與地下發掘工作的士兵,每人陞官三級,賞一萬美金,並且可以帶薪休假六個月。」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以這群人才會玩命地工作。
  老虎轉身,想要沉默地離開。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五指發力,像只冷酷無情的鋼爪一般。如果他不加反抗,肩胛骨就會被我抓裂。
  我希望他反抗,希望他重新變回昨日熱血豪情、叱吒江湖的「老虎」。
  可惜,他沒有動,只是悶聲悶氣地加了一句:「保重。」
  「老虎!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告訴我,你到底欠了蜀中唐門什麼?告訴我……」即便唐心明確說沒有在老虎身上下蠱,我該相信嗎?這種情形,只要是稍有江湖閱歷的人,總會往「中蠱、下蠱」上聯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