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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

  我說的「頭」是指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頂,在短暫失憶的時候,我曾經感覺塔頂是可以用腳踩得動的,甚至設想著用力跺腳,就會從那個位置進入塔的內部。
  那麼,我們完全可以徹底放棄從隧道進入內部的原定計劃,直接異想天開地從金字塔頂端開口進入。
  我被自己瘋狂的新想法震撼住了,一時間楞楞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生怕這一點靈感會突然消失,再也無法追索。
  監視器上,湯正在指揮著助手調整鑽機的工作高度,準備在那個洞口的左下方再進行一次鑽探。他的「氣體炸藥」理論並沒有得到恰如其分的表現,因為石壁根本就沒有出現「柔性障礙」的跡象。
  我向耶蘭僵直地笑了笑,招呼那幾個技術人員重新進入工作崗位。
  這個時候,每個人都要冷靜,要比井下的專家們更冷靜才對,隨時做好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
  我向帳篷門口走去時,耶蘭也跟了過來,急促而氣急敗壞地請求著:「風先生,我希望能下井去,對地下鑽探的工作,我也算是整個埃及境內的最高權威,我或許能夠——」
  我打斷他,拍著他的肩膀:「耶蘭,回到你的工作崗位上去,現在是由我來主持營地的工作。相信他們、相信專家們的力量和見識,要遠遠高出普通人。」
  他變得無比失望,眼神空洞而迷惘地望著外面已經昏黃的暮色,喃喃自語:「你不知道,法老王的咒語只會降臨在外邦人的身上,而我則可以對這些難以估量的懲罰免疫……萬蛇之窟的門已經打開,每一個觸犯法老王威嚴的外邦人,都將受到『懲戒之神』的遴選……」
  我對這些神秘的古怪咒語並不感興趣,若論咒語之惡毒殘忍、動人心魄,首選中美洲叢林的巫術部族或者是中國歷代流傳下來的幫會戒律,法老王的符咒經過歐洲侵略者們的優美傳譯後,已經變得詩化,帶著優雅的音節旋律,可怕程度早就大大削弱了。
  我鄭重其事地向耶蘭命令著:「回到你的崗位上去,耶蘭先生,你管的太寬了!」
  不管他下井的目的是出於「拯救無辜生命」的好意,還是妄圖在古墓財寶裡大大地分一杯羹,我都不希望被他打亂了谷野最初制定的發掘計劃。
  暮色已經籠罩了營地,但是在幾百盞照明燈的作用下,整個營地像是狂歡節之夜一樣燈火通明。不過,營地裡很靜,沒有人高聲談論或者做出任何產生噪音的動作,圍繞在井架邊的三十幾個人,保持著雙手下垂、身體僵直的動作,無聲無息地肅穆而立。
  我做了十幾次悠長的深呼吸之後,再扭扭腰和腿,把緊張無比的神經放鬆下來。任何人只有在身體放鬆時,思想才能自由奔放地工作。
  剛才我那個瘋狂的想法,值得進一步細細推敲,而唯一能跟我做良好溝通的,應該就是蘇倫。
第051章 古怪對局
  我知道,按照隧道盡頭五位專家的工作習慣,至少也要在石壁上嘗試三次才會罷手,所以這段時間,我可以先去找蘇倫談談。
  她此刻就在薩罕長老的帳篷門口,站在那塊繡花地毯的旁邊,位置是在薩罕長老的側前方。薩罕與幽蓮的動作保持不變,仍舊是一個盤坐向西,一個垂頭捧著陶碗。
  「那樣的儀式,怎麼會引起蘇倫如此大的興趣?」我一邊向前走,一邊無意識地掃了唐心的帳篷一眼。那邊的門簾低垂著,毫無聲息。這三個人倒是樂得清靜,一直躲在帳篷裡,對外面的大事小事一概不聞不問。
  想像著老虎與宋九下棋的專注模樣,只怕那盤棋落子速度慢過烏龜爬行,一盤棋就得下個三天五天的。
  圍棋一道,博大精深,在亞洲的第二圍棋之國日本,以前的本因坊大賽,經常有一局棋下十日、百日的情況。
  記憶裡,古人早就說過:業精於勤而荒於嬉。
  我一直認為若是把大好的生命浪費在日復一日的下棋這種「遊戲」中,簡直是對人類生存的無形謀殺。或許中國古人就是因為整日無所事事才發明了圍棋這種東西,於是變得更加無所事事,才被歐美列強的堅船利炮……
  算了,那些黑暗的歷史不想再提,這一次,我一定要給中國人爭光,為自己正名。
  走到距離蘇倫還有十步開外時,她垂在背後的手掌突然擺了擺,示意我不要靠近。
  我愣了一下,不知她的用意,但仍舊順從地假作打了個哈欠,悄悄改變前進的方向,轉向唐心的帳篷那邊走去。
  「如果薩罕長老的儀式不允許外人參觀的話,那麼為什麼蘇倫又可以站在地毯旁邊而沒有遭到驅逐?」我略有些不安地彈了彈指甲,眉頭不知不覺便皺了起來。
  我並不想進唐心的帳篷去見這三個人,金字塔還沒打開,找不到「千年屍蟲」,大家根本沒有可以討論的共同話題。
  「風先生,請留步。」唐心的聲音竟然是從帳篷後面傳出來的,隨即,她已經輕盈地出現,雙手攏在狐裘的袖子裡,瑟縮著肩膀。
  沙漠上的朔風雖然寒冷,但這個季節,卻不至於冷到如此地步啊?
  迎著我懷疑的目光,唐心有些羞澀地笑著:「不好意思,風先生,近幾年來,我一直在修煉『百死神功』,所以身體的抵抗力已經下降到極點,才會變得這樣畏寒。」
  我苦笑著狠狠抓了抓後腦勺,簡直開始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什麼?你練『百死神功』?你這麼小的年紀,已經有資格練那種功夫,你們蜀中唐門……不是一直傳說只有輩分最高、天分最高的弟子才能……才能……」
  進入二十世紀的槍械單兵時代後,中國歷史上流傳下來的種種武術、巫術、秘術、技擊並沒有一夜之間消失,而是轉入更隱秘、更詭譎的地下。
  在一顆子彈能頂過武林人士三十年功夫的顛覆年代裡,剩餘的那些仍舊刻苦練功的高手們,往往會變得要麼默默無聞、要麼一鳴驚人——能夠做到一鳴驚人的高手們,早就超越了「拔槍對決、單挑殺人」的範疇。他們要刺殺的目標往往還沒看到殺手的影子,便已經失去了自由呼吸的能力。
  在這裡,我只能大概說說對蜀中唐門「百死神功」的粗淺認識。
  所謂「百死」,完全可以從字面上理解,要想練成這種武功,每一個練功者要經過一百道接近死亡的修煉程序。據我所知,這「一百種程序」裡,入門的三種便是「刀砍、槍刺、服毒」。
  身受幾十種刀傷,遍體筋絡寸斷,然後棄置野外,全憑個人的求生能力得以生還。
  身受長槍五十餘次的穿透,不許服用任何藥物,全靠自身的生理機能調和達到痊癒。
  喝下七種劇毒藥物調配的毒酒,在三日三夜內用內功與毒酒對抗,直到最後把毒素壓制在胃臟裡,全部嘔吐出來……
  我不是唐門中人,只能根據江湖上捕風捉影的傳聞來進行描述,由此更能看出這種功夫的極端機密性。
  說到輩分和天分,我並不以為唐心能夠達到這兩個條件。
  換句話說,江湖門派裡的最高明武功,只有掌門人或者預定的准掌門人才可以修煉,難道唐心會是未來唐門的新一代掌門人?
  她只說了幾句話,我卻退了兩大步,還在腦子裡至少思索了幾十圈,在氣勢上明顯落在下風。
  唐心一笑,冷漠中突然綻放出一絲兒美麗女孩子的無瑕魅力。
  「啪——」帳篷裡陡然傳來棋子拍落在棋盤上的巨大動靜,隨之老虎發出一聲尖銳的吼叫:「宋九,你好——」
  這個動靜又把我嚇了一跳,不過是普通的圍棋切磋,老虎何必如此大呼小叫,這根本不符合他從前堅韌頑強、沉穩機智的性格。「唉,難道真的是……真的是『帝王蠱』的力量?」面對漂亮得如明月白璧一樣的唐心,我真的不願意承認這個既成的「事實」。
  「風先生,要不要進賬去談談?」她抖落出雙手,在嘴邊呵了兩口氣。
  我有些頹喪地看著她閃閃放光的十根指甲,那些,根根可都是殺人的利器啊——
  「請吧風先生,我們蜀中唐門雖然惡名昭彰,卻絕非敵友不分的江湖匪類。最起碼,對風先生本人,我絕無惡意。」唐心伸手挑起了門簾,有點「請君入甕」的架勢。
  走進帳篷,發現下棋的兩個人已經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宋九的軟劍圓滑地纏在老虎脖子上,而老虎的右拳卻還差兩寸沒擊在宋九喉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