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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節

  這樣的信息的確夠讓人震驚的,最古老的歷史跟最現代化的武器怎麼可能同居一室?如果土裂汗金字塔裡有原子彈,日本人是如何得知的?迄今為止,金字塔還沒有被突破打開,原子彈又是誰放進去的?
  疑問一個連一個,我腦袋又開始疼了,趕緊倒了杯酒,灌下一半,讓酒精無聲地暖化著自己的五臟六腑。
  蘇倫是何時走進露台的,我並沒發覺,但我鼻子裡聞到了重重的西藥和血腥味道。
  她已經換了一件寬鬆的阿拉伯式白色長袍,腰間束著一條花團錦簇的絲綢腰帶,可能是剛洗過澡,頭髮濕漉漉地披垂著。
  「你還好嗎?」手術刀疼惜地看著她,伸手示意,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籐椅上。
  藥味越來越濃,我駭然問:「蘇倫,你受傷了?」
  這是在手術刀的別墅重地,不可能受傷,難道是在回別墅之前——
  蘇倫淺淺一笑,態度冷冷淡淡的:「是,一點小傷,沒事。」我們之間的隔閡彷彿寒冬裡的凍雲,沉甸甸地架在兩人中間,無法粉碎更無法順暢溝通。我是男人,其實應該大度一些,就算她隱瞞了什麼資料,我也該一笑置之才對,但手術刀的話突然讓我跌入冰窖——
  「風,蘇倫的傷,是『霧隱一刀流』的忍者留下的,你能想到嗎?你讓她去尋找意外出現的光柱洞口,她去了,結果遭到的卻是忍者的伏擊。感謝上天,她能殺退強敵,活著回來,否則……否則……」
  他眼裡露出要吃人的餓狼般的凶悍的寒光,潛台詞當然是「不會放過你」之類的。蘇倫向他身邊靠了靠,兩人雙手緊握,兄妹深情溢於言表。蘇倫的腰間鼓鼓囊囊的,我猜長袍下面至少纏了四五卷繃帶。
  霧隱一刀流,是日本忍者門派裡出手最殘酷的,而且向來不遵循「一對一單挑」的日本武士法則,最擅長群毆、伏擊、偷襲,是江湖上最下流的殺手之一。能殺退他們的進攻,足以看出蘇倫的武功之高。
  「蘇倫,我不知道……我錯怪你了……」
  去搜索那個光柱孔洞的事,是由我而起,我必須得道歉。一瞬間,原先對蘇倫的怨恨、不滿都化做煙消雲散。
  手術刀拍了拍掌,白衣僕人端著一架小巧的投影機進來,打開開關,立刻有影像投射到側面的白牆上。
  「這是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一些新資料,請看一下。」等那僕人走出去,手術刀才淡淡地指著那面白牆。影像裡首先出現的是一個鬚髮皆白的埃及老頭子,身上穿著華麗的五彩錦袍,脖子是懸垂著四五條漆黑的法珠項鏈。
  老者從一輛豪華房車上走出來,與前來迎接的手術刀親熱握手。
  不必問也知道,老者就是埃及人的精神偶像薩罕長老,一個號稱「永恆不死」的真主僕人。
  「其實,我只要聽到最簡要的文字資料就好,不必全部看完吧?」目前來看,時間異常寶貴,多耽擱一小時,沙漠營地裡還不知道要發生多少變化。
  畫面開始快進,描述的都是手術刀與薩罕交談的情景。他們的談話內容早已經被打印出來,就放在投影機旁邊,除了那個神奇地被流彈擊中的事件,似乎並沒有太引人注目之處。
  「風,我感覺……老虎是不是……」手術刀取出煙盒,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玩弄著,並不急於表達出自己的意見。我扭頭與他對視著,相互微笑,同時慢慢地吐出「帝王蠱」這三個字。
  手術刀滿意地擦亮了火機,沒有點煙,只是凝神注視著Zippo火機穩定優雅的火焰。如果他也覺得老虎是中了帝王蠱的話,那蜀中唐門的人必定是帶著敵意而來,而老虎不過是他們的一架梯子。
  人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像老虎這樣的江湖高手,也會偶爾栽跟頭,再說,敗在蜀中唐門手裡,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帝王蠱、帝王蠱、帝王蠱……」手術刀喃喃地自語著,伸手取過一張資料紙,在火焰上點燃。空氣中飄過一陣焦糊味,那張普通的白色打印紙,飛快地被燒得捲起來,最後在手術刀的兩指間化為灰燼。他彈了彈指甲,最後那一點小紙片也燃起來,隨後,黑色的灰燼忽忽悠悠地從半空飄下。
第031章 幻像魔
  「風,你看到了什麼?」他沉沉地問。
  一陣風吹過來,焦糊味全部消失了。我看到什麼?除了那些灰燼,什麼都沒看到。
  他繼續自言自語下去:「薩罕長老說,每一個金字塔裡都埋藏著一隻幻像魔,或大或小,或年輕或衰老,都有,無一遺漏。金字塔是法老王的墓穴,幻像魔則是守護墓穴的忠僕,永遠護衛著法老王的英靈。那些刻在石門、石壁、石棺上的咒語,並非人為塗抹上去的,而是幻像魔的傑作……」
  夕陽半落,露台陷在昏黃的光影裡,手術刀的聲音陰鬱而遲緩,彷彿在故意模仿沙漠巫師的口氣。
  關於幻像魔,許多典籍也有記載,最典型的莫過於《天方夜譚》裡漁夫和魔鬼的故事。那個魔鬼,就是被囚禁於所羅門王銅瓶裡的幻像魔,體型能大如高山峻嶺,也能瞬間化為青煙縮於狹窄的瓶子之內,變化無窮無盡,法力千奇百怪。
  蘇倫吸了吸鼻子,把長袍裹緊了些。
  「誰想打開法老王的墓穴,都會遭到幻像魔的報復,死無葬身之地並且禍及全家、全族。所以,真正信奉法老王的臣民,是永遠都不會動盜墓的念頭的,無論貧窮貴賤,都會遠遠避開幻像魔的侵擾。而它的主人,偉大的法老王,也會施加咒語在幻像魔的身上,讓它分清敵我好壞,不得濫殺無辜……」
  這些話,典籍上面都敘述過,不過,我總以為那是埃及法老欺騙震懾無知百姓的謊言。所有的統治者,為了鞏固自己的江山天下,都會製造出種種神奇之極的傳說,以表明自己受命於天來管理國家。誰若反抗他,就是反抗上天的旨意。
  我站起來,準備離開露台,先去洗個澡。在沙漠裡這麼多天,身上髒得厲害。
  「風,記得這些話,薩罕長老說,一定要你記得這些話!」手術刀匆匆結束了自己的轉述,也站起來,攬著蘇倫的肩膀。他們兄妹望著我的目光,充滿希冀和期待,彷彿我是某個拯救世界的英雄。不過,我知道我不是。
  「風哥哥,我也要說聲——對不起……」蘇倫眼角帶著淚光。她當然應該明白,我不會故意設下「霧隱一刀流」的圈套來害她的。至於那些詭異的忍者為何在營地附近出現,大概只能去問日本人谷野了。
  在別墅巨大的溫泉浴室裡,我腦子裡始終盤桓著「幻像魔」和「帝王蠱」兩件事。在地下隧道裡看到的情景詭秘得無法言喻,如果按照薩罕長老的理論,那應該就是守護土裂汗金字塔的幻像魔才對。
  既然是幻像魔,一切都會是幻像,那麼,那些無辜被吞沒的人呢?都只是暫時被禁錮擱置起來了?他們仍然活著?
  如此一想,心頭如釋重負,畢竟四十幾條人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會讓我一輩子都良心不安。
  中了蠱的老虎,也需要解蠱高手幫忙——
  面對蜀中唐門的人,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小心謹慎,的確是個極為棘手的問題……
  邊想邊洗,一直耽擱了近一個小時,我才渾身乾乾淨淨地從浴室裡出來,換上了僕人為我準備的繡花長袍,踏著黑緞子拖鞋,緩緩走到餐廳。
  餐廳裝飾風格為傳統的埃及風格,到處張掛著五彩斑斕的純羊毛掛毯。
  所有的餐具都是純銀製成,擦得亮晶晶的,而長達四米的長條餐桌上,鋪著雪白的繡花桌布,銀盤子裡擺滿了整只的烤羊、烤雞、烤牛腿、烤大雁、烤火雞。
  空氣中到處都是薄荷葉和迷迭香的味道,讓人禁不住胃口大開。
  每張座位前的酒杯裡,都斟滿了粉紅色的上等埃及紅酒,那是用大漠裡產量極低的原生野葡萄秘法釀製而成的,非但鼎鼎大名,並且價格昂貴得讓蘇格蘭威士忌生產商無不汗顏。
  我先看到了高傲華貴的唐心,身上的狐裘白得耀眼生花,而她臉上若有若無的笑,伴著紅唇之間兩排時隱時現的細密的白牙,彷彿生來便公主、女王般高貴無比,人人必須仰視才能表達出心裡的敬慕。
  她身邊坐著滿臉柔情蜜意的老虎,身後隔著五步遠,則是筆直地站著的宋九,永遠板著臉,手指永遠按在劍柄上。這三個人彷彿連為一體似的,永遠都會同時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蘇倫起身向我點頭微笑,她旁邊,坐在主人位置的手術刀則略帶悒鬱地看著酒杯發愣。
  我坐在蘇倫身邊,鼻子裡聞到她袍袖上淡淡的薰衣草幽香,心神為之一振。與唐心相比,她毫不張揚,沉著幹練,是個理想的工作拍檔。
  「各位,請舉杯,歡迎我們偉大的客人,來自蜀中唐門的唐心小姐、宋先生,還有名滿江湖的大俠老虎。中國有句古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請大家開懷暢飲,不醉無歸。」手術刀的祝酒詞說得婉轉得體,但宋九一直都老老實實站著,眼皮都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