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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

  奇怪的是,我看不見他的雙手和雙腳,因為在手腳位置,圖像一片模糊,無法分辨。
  我來了興趣,迅速鋪開照片,從第三張一直看到最後一張。
  總共七張照片,拍的全是一個畫面,不過一張比一張清晰。到了最後一張,那人的服飾、腰間的革囊皮袋、小腿上緊緊束著的綁腿,全部清晰可見。他的手和腳,被握在一個巨大的雕塑手裡。對了,這雕塑共生著四隻手,所以才能把那人的手腳全部握住。
  照片背景,天空有太陽神的圖騰,遠處有金字塔的簡易圖像,而所有頂禮膜拜的大片人群衣衫襤褸,每個人頭上都纏著寬大的頭巾,分明就是教科書上常見的古埃及人的打扮。
  我聳了聳肩膀:「這是什麼?埃及古墓電影系列的最新膠片?」
  五年前,電影界曾掀起過一次埃及古墓風,導演編劇們以各種各樣的神、鬼、妖、魔題材,演繹著蓋世英雄跟古墓木乃伊之間的終極大戰。戰鬥的結果,無一不是,英雄獲勝,抱得美人歸。
  手術刀搖搖頭,若有所思:「風,這個人,如果右側肩膀上再刻上一條中國式的金龍,手腕上再纏上一條四厘米寬的藏銀鏈子,並且是經御封的傑可拉罕喇嘛親手開光的那種——你想他會像誰?」
  我「啊」的一聲,把照片全部抄在手裡,又仔細掃了一遍,頹然問:「你到底要說明什麼意思?這個人就是我的大哥?」
  剛剛手術刀說過的紋身、銀鏈,都是大哥的獨有特徵,無人可以模仿。特別是那條藏銀鏈子,上面鐫刻著的蓮花蕊、轉經筒、九界手印,都是用傑可拉罕喇嘛的靈血塗抹過的,幾十年不褪色。
  照片裡這個人,身材架勢跟大哥昔日相似,但絕不可能是他。
  「我也不相信,但有人——也就是今晚要來的人,無比肯定這一點,並且以中國南海東部十口油井的做賭注。風,你該知道,谷野不是傻子,沒把握的事,這日本佬絕不會冒險。十口油井的價值,想想吧,幾乎能頂得上中國沿海某個富裕城市的國民總產值!」
  我怔住了。
  作為盜墓界的名人,谷野曾出版過十幾本關於中國古代金、遼、西夏墓葬查考的典籍,並且被歐洲各國大學奉為研究中國宋代歷史的寶書。
  谷野最大的特點,便是他一直叫囂並奉行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行為準則。
  他曾於二十年前提出過「元太祖忽必烈的陵墓葬於水底」的假設,這一命題當時遭到全球文史學者的嘲笑。因為此前古代的墓葬種類,有天葬、穴葬、壁葬、土葬、水葬(漂流)、火葬,卻從來沒有人能想到「水下陵墓」這個極端古怪的形式。但是,谷野傾全部財力,秘密進入中國北部草原,經過長達四年的調查摸索,又經過六年的實地發掘,終於找到了堪稱墓葬史之奇觀的「忽必烈水下寢陵」。
  那件事,差一點就讓谷野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人文獎章。
  「呼——」手術刀呼出一口長氣。
  「半小時後——」他看了看表,「謎底會被揭開,風,他曾教導過我,盜墓這一行,要想成為頂尖高手,最好就是相信世間一切玄幻古怪的記錄,然後努力求證。世界上,沒有最優秀的盜墓者,最勤奮的,就是最好的。」
  我又一次壓了壓口袋裡的牛皮盒子,真的很想問問關於「諸世紀預言」的事。大哥在這冊子裡莊重地用紅筆標示出來的句子,肯定有其深意。另一方面,所有史學家們和全球民眾關注的「1999地球災難」的那一段寓言,被現實打破,在1999年的三百六十五天裡根本沒有發生任何可能毀滅地球的災難。
  「大哥要告訴我的,究竟是什麼呢?」
第003章 衛星變化
  我看了一眼腕表,已經接近午夜時分。
  「如果……我是說如果大哥還活著……那會是一種什麼情況?」我喃喃自語。看這幾張照片可以發現,那人是被怪物「捉」在手裡的。綜合考慮一下背景就會得出一個怪論:「埃及墓穴?會活動的雕像?十五年的活死人——」
  「停!那太瘋狂了!那個想法太瘋狂了!」我忍不住叫起來。
  「哥哥……」有個女孩子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接著,淡淡的香氣隨風一閃,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跳躍著,撲到手術刀椅子旁邊,腳下的高彈力運動鞋踩在青石地面上,輕飄飄的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哥哥,醫生不是說過,不讓你喝那麼多酒嗎?」女孩子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連嬌帶嗔,唧唧呱呱的,不容手術刀插嘴。
  我只看到她的側面,挺直的鼻樑,小巧的鼻子,唇微微撅著,臉上努力裝成一副生氣的樣子。
  「主人,電話。」拉農匆匆走進來,托盤上放著一架精巧的黑色索尼無繩電話。
  手術刀目光閃動,拍拍女孩子的肩膀:「乖,我聽電話,你來接待風哥哥好不好?」他起身抓起電話,走入露台側面的一個走廊裡,那想必是一個極其秘密的電話。
  女孩子回頭,大大方方地向我伸出手:「我是蘇倫。」
  我伸手與她相握,她的手軟軟的,柔若無骨似的。
  「常聽哥哥說起你,普倫西納教授領導下的第一高材生,據說是意大利近數年來最最有潛力的百名新人之一。」她忽閃著長睫毛,翹著嘴角,帶著個若有若無的笑看著我。她的臉,是中國古代美女標準的瓜子臉,骨架清瘦,眼睛又大又清亮,彷彿秋日裡山間無人擾動的清泉一般。
  「見笑了。」我不是在美女面前就變得手足無措的毛頭小子,相反的,聽膩了女孩子們的讚賞之後,這些溢美之詞只會令我感到微微的厭煩。而且,因為那些照片引發的疑問,滿滿地塞在胸膛裡,根本容不下一丁點其它思想。
  「風哥哥,那些照片,我也看過,想不想聽聽我的意見?」蘇倫笑著,在手術刀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隨手把落在額前的發向後一拂。她的發烏黑油亮,長長地披垂到腰間,全部隨意散開著,像危巖上陡然垂落的神秘瀑布。
  「哦?請說。」我對漂亮女孩子的智商,一向不抱什麼希望。
  「谷野是日本乃至全球盜墓界的奇人,他不會無的放矢,更沒有閒心造些虛假圖片來欺世盜名。更何況,這次他面對的是『天下第七』,他該清楚哥哥雷厲風行的處事作風。所以,我一直以來的結論便是『這些照片都是真的』。」
  我半信半疑,跟谷野沒打過交道,無法更深地相信對方,這是其一。第二,目前數碼圖片合成技術,已經達到惟妙惟肖的境界。單憑肉眼,根本無法判斷某一圖片的真實性。
  如果這照片拍攝的,是地球某一個角落裡的真實情景,那麼事情就越發變得撲朔迷離了。
  我知道手術刀有個唯一的妹妹,但對她的情況知之甚少,交淺言深,不想多說。
  手術刀打完電話,登登登地快速走回來,站在我跟蘇倫面前,雙手交叉攥著,表情疑惑。他那副特徵鮮明的混血兒的臉上,寫滿了惘然不解。
  「風,蘇倫,有個問題考考你們,有沒有興趣?」他抬手,在自己臉上用力抹著,似乎要將深夜的疲倦全部驅趕開去。一瞬間,我覺得他的腰和背正在慢慢佝僂下去,似乎兩肩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似的。
  蘇倫反應更快,迅速倒了滿滿一杯酒,遞給手術刀。
  空氣裡,滿是威士忌的狂野的清香,這種淺橙色液體,是世間最好的鎮靜劑之一。果然,當手術刀把整杯酒喝下去時,情緒迅速沉穩下來。
  「是這樣,剛剛接到報告,五分鐘前,太空衛星軌道上,突然有三顆日星、兩顆泰星將搜索指向和頻段全部對準了開羅以南,大概的搜索範圍是法老胡夫金字塔為中心、半徑二百公里之內的區域。更絕妙的是,無獨有偶,至少還有三個國家的衛星,中國、澳大利亞、美國,各有一顆巡洋艦級別的通訊搜索衛星,也把注意力瞄準了這裡。你們說,這證明了什麼?」
  手術刀冷靜下來之後,灑脫地抿了抿兩鬢髮腳。他的勢力遍及非洲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國家,特別是在埃及,他的巨大權力幾乎要超過本國總統。所以,跟埃及有關的國際動態變化,資訊總是第一個傳到他手裡。
  太空軌道上,全球發射的幾百顆通訊衛星,每日都在極度繁忙地接收、轉發、查詢、搜索、刺探地球上的通訊信息。每一顆的運行軌跡和工作狀態,都是事先經過嚴格規定的。八顆衛星同時瞄準某一區域的話,除非是這一地區要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巨變,比如在此之前美國的「911恐怖事件」或者是伊拉克的海灣戰爭之類的。
  不過,目前看來,開羅並沒有發生巨變的前兆。
  「難道,胡夫金字塔要坍塌毀滅?」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胡夫金字塔是埃及的標誌性建築,是世世代代埃及人的民族驕傲。它若真的倒塌了,的確算是大事。
  「No、No——」蘇倫笑了,腮上顯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我能夠明顯看出,她的臉型跟手術刀存在巨大差別,可見血緣遺傳的相似性,並沒有在他們兄妹身上體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