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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節

  師父似乎身上的力氣都用光一般,斜靠在我身上,看了看自己的斷掌處,咧著嘴苦笑道:「你一直說師父邋裡邋遢,沒有一絲高人風範,現在又成了殘疾老頭子,以後更該招人白眼了。」
  我呆呆的任由師父靠著,話也沒應聲,任由淚水在臉上留下。
  師父好像也沒指望我應聲的樣子,自顧自的說著。「這一次又給老頭子我折騰慘了,簡簡單單的一次探入墓穴而已,差點把老命折進去。不過還別說,徒弟你那精血比師父的有用多了,以後就由你出血嘍。」
  我強咬著牙,「恩」了一聲,帶著些許哭聲。
  「是不是嫌棄師父靠著你?大男人了還流淚,我這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師父淡淡的說道。
  我趕忙才趕緊淚水,扶著師父往人群中走去。村民看上去比最初來祭台下聚齊時少了一半的人,剛剛被那許姓軍官槍殺數人,又被大巫師所化的毒蟲吞食乾淨幾十人,本就不到百人的村子可以說遭受了大難,現在哭泣聲連成了一片。見到我撫著師父走過來,不少人都往後退了退,給我們騰開了一大片空地。幾位年長的苗民對著師父迎頭便拜,口中說著聽不懂的苗疆古語,神態恭敬。
  「他們說道長您是祖神轉世,幫部落祛除邪神來了。」六指猴躺在地上,虛弱的翻譯道。
  也對,剛剛如果不是師父,這些人必定被大巫師全部用毒蟲吞食而死。師父所做的一切大家也有目共睹,不過說他老人家是祖神轉世,這也太扯了吧,剛剛鬥法用的明明是正宗的中原道術。
  愣了一會,我看阿郎還沒有過來,不禁有些惱怒,剛剛鬥法斷了一掌,他竟然不知道過來看望一番。我轉頭四處踅摸著他的身影,卻發現他跪在一地白衣前,地上散落著碎片一樣的東西。看來他拼了命想保護的那白衣女子,還是不幸遭難了。我不忍的別過了頭,看向別處。
  遠處唐老六和許姓軍官打鬥也不如剛才激烈了,可能傷口崩裂影響了身子。不過這倆人卻越打越往我們這邊來了。師父看了一眼道:「別愣著了,我還死不了,快去幫忙吧。」
  我快步往倆人身邊跑去,那許姓軍官看衝了過來,臉色變得焦急,雙腳掄了起來,速度奇快,一陣快攻逼得唐老六往後退了幾步。隨即轉身往河邊跑去。我趕忙和唐老六追了過去。
  或許這小子是拼了命了,潛能激發得厲害,那兩條腿就跟汽車輪子一般飛快,我這身法竟然追不上,唐老六更是遠遠的甩在了後邊。十幾秒後這小子「噗通」一下扎進了河水裡,直接潛了下去。我剛要跳下去追上他,就聽見師父在遠處喊道:「窮寇莫追!快回來吧。」
  我只能作罷,恨恨的往水裡扔了幾塊大石頭,轉身往回走去,唐老六氣喘吁吁的奔到了我的面前。腹部包著的那塊步浸透的鮮血,血跡斑斑的,臉色雪白,連嘴唇也沒了血色,我怕他失血過去,趕忙摻著他往師父那裡走去。
  師父起身右手用金針給他紮了幾針,然後止住了血。我又撕扯下身上的衣物給他包紮住了。
  劉營長被兩名村民抬著向我們走來,看到師父一臉愧疚,道:「恩公受苦了,這次都怪我啊。不過著大巫師一消滅,席師長身上的盅術算是沒事了吧?」
  一聽這話,我火從腳底板湧上了心頭,大吼道:「席師長!席師長!你家師長就比我們嬌貴不成?沒看到我師父的左手都斷了嗎?」
  劉營長漲紅了臉,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什麼話。
  「知白!別說了。」師父趕忙呵斥住我,隨即開口道:「此次前來本就是師父答應了的事情,事情艱險為師也早已明白,這斷手一事切莫再提。冥冥中自有天意,此次來墓穴之事誰說不是上天的安排呢?如果咱們這次不來,等那大巫師和國民黨勾結成功,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要死於非命。救了萬千百姓的命,斷了一掌又何妨?修道之人本就是驅邪捉鬼,救人救難的。佛家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師徒此舉,又何止萬千浮屠?修道也是修身啊。」
  我當時哪裡體會的到師父所講的那種境界,只是被師父所訓斥,也就沒再說話。倒是那劉營長滿臉通紅的對師父道:「恩公,救我性命已經不下三次了,以後有所差遣,定當肝腦塗地。」
  師父虛弱的說道:「你為人正直,軍旅多年,日後定當是平步青雲。而我這不成器的徒弟你也看到了,有些執拗,現在上面的政策對道門和鬼神之說有些打壓,一會免不掉會有接觸,只望日後知白有難之時,你能幫襯一下就好了。」
  「恩公的大恩,劉某人定當銘記於心,對您的愛徒也會幫襯的。」劉營長嚴肅的回答道。
  師父點了點頭道「那我老頭子就放心了。」
  我望向唐老六又看了看師父我們一行人,除我之外個個掛綵。一起來的兩名戰士還不幸身亡,這一趟墓穴之行真是凶險異常啊。可惜還跑了一個國民黨幫兇,我不禁疑惑的問向師父:「你老人家剛剛為什麼不讓我追那小子?」
  「古人云窮寇莫追,剛剛他都慌不擇路入水而逃了,咱們這邊都受傷不怎麼能動彈,你又年輕,誰知道他堂堂一個國民黨高官還有沒有殺手鑭,我可不想你受傷。他的手下都已經身死,一個人沒有邪神的幫助也翻不出大浪來,至於擒住他的事情,就由劉營長他們部隊中人費心吧。」師父解釋道。
  雖然師父是擔心我被許姓軍官所傷,我還是為錯失捉住他的機會而惋惜。唐老六和村民交談一番後,我們一行人被抬進了屋子裡。在山腹內休息了足足兩天,劉營長用那種竹子似得植物做了幾根枴杖,因為擔心席師長抽屜裡那邪物會爆發出來,我們不得不提前回去。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依舊是在祭台前的空地上,我們和村民交談了半個晚上。劉營長讓唐老六翻譯給村民說在山腹內生活艱辛,何況又死了這麼多的人,之前大家困在山腹是因為沒有找到出去的道路,現在有法子出去了,不如和我們一起去外面的世界。他可以聯繫部隊和政府,給大家劃出一個村子的地方,就在附近生活。
  唐老六一番話語說完之後,村子裡的人嘰嘰喳喳的說了好多。議論之聲不絕於耳,雖然不知道他們所言是什麼意思。六指猴忽然大聲用苗語說了好多的話,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唐老六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他到底說了什麼?」我好奇的問道。
  唐老六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他想留下來。不打算隨我們出去了。」
  這小子竟然想留在山腹之內,我不禁有些疑惑。
  過了好一會,一個模樣蒼老的老者走到我們面前道:「我是部落的二長老,這次劫難村子死了不少人。我們生下來便被告知侍奉祖神左右,沒想到因此邪神殺害族人是卻不敢言語。經歷這一切,我們也看透了。村子裡願意陪你們出去的一共有九名年輕人,就讓他們陪你們走吧。我們這一輩子都在山腹之內,臨老了也不打算出去了。」
  唐老六翻譯給我們聽後,劉營長一臉激動道:「為何要在山腹內困苦一生?現在外面的世界可精彩了,而且中原已經統一,不會有戰亂發生的。」
  通過唐老六的翻譯雙方不斷交談起來,最重師父開口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根,或許在山腹裡度過餘生,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莫要強求了。不說,那大巫師所言的村子裡藏有前人的苗疆秘術,這東西陰狠歹毒,不如毀了吧。」
  聽完唐老六翻譯後,二長老點了點頭,道:「這東西就在那供奉祖神石像的山洞裡,一會我便去給銷毀了。決不能讓著害人的東西流傳出去。」
  當天晚上,在祭壇邊上,點上篝火烹煮鮮魚,我們瘋狂了一夜,為明日的訣別送行。我記得師父喝了不少的酒,我不多時就被他們灌多了,怎麼進的屋子都不知道。第二天清晨師父把我叫醒打坐練功之後,我們一行人便往外走去。村子裡的人都出來給我們送行,九名年輕人已經收拾好了行囊,五男四女,一臉靦腆的和我們點頭打招呼,臉上掛滿了對山外世界的渴望。
  我本以為阿郎會隨著我們一起走,沒想到他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第六十五章 走密道歸家 唐老六發病
  看到他如此模樣我們一行人愣住了,原以為他會是陪著我們走出山腹的五個人其中之一,沒想到卻選擇留在這裡。我衝過去一把拽住阿郎的肩膀搖晃著,怒吼道:「你幹嘛不陪我們出去,你才二十歲的年紀幹嘛要孤老山腹中!」
  唐老六趕忙跑過來安慰我們,並給翻譯給阿郎聽。
  阿郎看著我們幾人,展演一笑,用苗疆古語說了一大通的話,雖然我聽不懂那話語中的意思,卻依然感受出那隱藏的炙熱的情感,沉重的悲傷。
  唐老六安靜的聽完阿郎所說的之後,轉頭對我們道:「他說自己原以為能陪她情定終生的,沒想到沒能保護得了她。大巫師當時邪術的凶狠大伙有目共睹,他不怪咱們。青梅竹馬的戀人走了,自己的心也就死了。至少這山腹內有倆人的共同回憶,所以他不想走。或許等他厭倦山腹內的生活之後,他會自己走出去,到外面世界生存的。」
  他這樣一說,我連勸他的話語也找不出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果以後出去了,記得聯繫劉營長,找到我們。」
  唐老六翻譯給他聽了之後,他點了點頭,只是目光有些躲閃,我也沒有在意。
  師父用木棍給六指猴做了一副簡易擔架,由兩名村民抬著也來送我們了。師父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肩膀道:「真不準備出去了?山腹生活的枯燥而寂寞的,這裡連陽光都見不到,我怕你後悔。」
  六指猴淡淡一笑,道:「道長多勞費心了,從以前的掙財奪利,到親兄弟的慘死,以及自己失去這雙腿,一切都想明白了。或許現在的一切都是為以前的為所欲為在贖罪。山外也沒有我的親人了,現在自己又這幅樣子,我打算這一輩子就長眠山腹裡了。畢竟我也是苗人後裔,這裡才是我的根。」
  師父又拍了他兩下,沒有說話。
  六指猴從兜裡掏出張白布遞給了師父,白布不過二寸方圓,上面用黑色的炭痕畫出一副圖。細細看了兩眼好像是標記這山腹道路的圖。師父目露驚奇的看了他兩眼,似乎沒想到他能把這東西掏出來。
  他呵呵一笑道:「既然我都準備此生在這裡了,留著那石板上的秘密也沒有什麼用了。按著這條路,能直接回到蝙蝠古路那裡,萬噸石門那條路不好走,在墓室之後最裡面深淵下,有條地下河,看著險峻,其實無比安全,是祖先修建之事留下的暗路。你們可以從那裡出去。不管之前多艱難,相逢即是緣,道長,咱們再會了。」
  聽完他的話語,我不禁感歎頗多,沒想到之前橫行的大盜竟然也悟透了世事一般,世間之事果真奇妙非常。不過這張圖還是有用的,萬噸石門被我一時淘氣給關上了,正愁怎麼出去呢,現在總算有了法子。
  我們一行人準備了些許吃食,就上路了。只不過來時帶的手電沒電了,隨性的幾名青年從那奇怪的植物上把頂端撅了下來,說來也真奇怪,上面那些拇指大小的螢火蟲一點沒飛跑,而是緊緊的貼在樹端的突起上,如同開始變長在樹上一般,令人驚奇。我們幾個人拿了三個這個,就當做照明之物上路了。由於師父和唐老六、劉營長都是傷號,所以我們行進的速度並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