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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節

  當最後一筆畫完後,地上出現鮮紅色的大符咒,鋪面的血腥氣直鑽人鼻孔。不一會感覺周圍越來越冷,陰風盤旋著刮了起來。過了有一盞茶功夫那符咒周圍得下降了好幾個溫度,靠近能感到刺骨的涼意。
  隨著一陣怪異的嘶吼聲,那惡鬼在天空中漸漸現出了身子,乾癟的腦袋淌著鮮血,上半身穿了件棕色布料的衣服,下身卻空蕩蕩的飄在空中,青黑色的手直挺挺的伸在半空中,衝著我們嘶吼連連,那恐怖模樣當即嚇哭了幾名幼小的孩童,惡鬼的嘶吼和孩童的哭聲、婦女的尖叫混在一起,讓人心煩意亂。
  我望向身邊的眾人,大家對惡鬼雖有恐懼,一個個神色有些慌張,但並不像被那可怖模樣嚇到一般,似乎另有隱情。師父衝著厲鬼大聲吼道:「生死乃天道之事,你死後不如輪迴,濫殺無數,便是惡!」話未說完,那惡鬼在天上盤旋兩圈嘶吼著衝向人群。
  師父揚手一把陽符打了過去,那惡鬼上次吃過陽符的苦頭,止住勢頭後又撲向他。師父拿著那周天星宿劍又和惡鬼鬥了起來,這一次帶著百寶皮包,不時從中扔出符咒、雞血等驅鬼之物,打得惡鬼好不狼狽。那厲鬼不時用陰氣擊向師父,陰氣在空中輕飄飄如一團煙霧似得,打在地上卻弄得草大片的枯萎,眾人才知道著惡鬼並不好對付。
  打了足足有半柱香時間,我擔心師父再次體力不支出現狀況,想上前幫忙,衝上去卻又被惡鬼逼了下去,正焦急時刻只見師父一矮身子躲過了鋪面而來的陰氣,一劍便紮在惡鬼胸口處。如同那燒紅的鐵條入冷水一般,響起茲茲的聲音。惡鬼怪異的大叫了一聲,明顯能看到身影便得有些暗淡,那是體內陰氣被劍上符咒給消融了的結果。眾人看見惡鬼受傷,不由大聲鼓掌叫好,興奮不已。
  那惡鬼受傷後明發出的陰氣威力下降,在和師父纏鬥了一會後,虛晃一下往村東頭飄去。「徒兒,快追!」師父喊了一聲後,搶先追了出去。我趕忙追上了師父的步子往外衝。
  衝到院子外後才發現身後並無一人,那些村民都遙首觀望著,無一人敢隨我追出來。心中不禁有些怨氣,我師徒二人不辭辛苦,豁出性命在幫著這些人驅鬼除魔,卻無一人敢站出來,果然大多數人都有股劣根性。當時特想轉身質問這些人,卻擔心師父安危還是追了上去,畢竟師父就算道法高超,也是八十多歲高齡了。
  追了有一里多地也沒見師父的身影,我不禁擔心非常,生怕他老人家出了變故,邊跑邊大聲叫著師父。過了一會才有人中氣十足的應我道:「乖徒兒為師在這兒!」聽著這洪亮的聲音我才鬆了口氣,看來師父無礙。
  順著聲音跑了過去,看到一個高越兩丈左右的土丘,師父和那惡鬼在土丘下鬥個不停。師傅邊打還邊為老不尊的奚落那惡鬼。「哎,沒吃飯嗎?這陰氣軟綿綿的無力。」「被我一個老人家這樣打來打去,不覺的有些丟臉嗎?」東一句,西一句的把我都給說得無語了,更不用想那惡鬼的感受了。
  小半個時辰後,師父臉色又有些發白,汗珠也掛滿了臉,嘴上也沒有空擠兌那惡鬼了。那惡鬼身影便得更加透明,再打下去陰氣消散,逃不脫魂飛魄散的命運,現在雙方拼的就是誰先倒下了。
  師父開始氣喘噓噓,我不禁捏了一把汗,如果他老人家要是倒下的話,我們師徒兩人今天就交代這裡了。師父邊打邊向那土丘退去,眼看後背就要靠在土丘上時,突然舉劍向天,腳踩七星步,口中念道:「周天星宿,附輝於上。」一瞬間彷彿星光照落的光芒大盛,周天星宿劍上附著一層淡淡的白光。師父一劍刺向那追來的惡鬼,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那惡鬼淡到月色中幾乎看不到了。
  師父拄著劍大口的喘著粗氣,似乎這神乎其神的一下廢去了大半的氣力一般。我趕忙從百寶皮包中掏出兩顆丹藥喂到師父嘴裡,此丹藥名為培元丹,是固本培元的妙藥,師父一爐能煉製百餘顆,常隨身攜帶著。吃了丹藥師父臉色漸漸回復紅潤。
  那惡鬼在一旁嚎啕大哭起來,聲音悲涼無比,聞著心酸落淚。我看這害人不淺的鬼怪還在這裡裝可憐,心頭大怒,掏出一把陽符就要上前去解決了他。師父一揮手攔住了我,道:「我看他也是有苦衷的吧,先聽聽他怎麼說。現在他如此模樣也翻出不大浪。」
  我才拿著符咒氣鼓鼓的坐到一旁,顏色不善的打量著那惡鬼。他衝著師父磕了幾個頭,那猙獰乾癟的頭顱也漸漸幻化為我第一次見到時那胖乎乎的富家翁模樣,臉上掛滿了淚水,道:「我殺人就為了報復這村子,道長求您為我做主。幫我伸冤呀!」
  師父看著他道:「你先說說事情的來龍去脈,事情屬實且有隱情的話,我必回幫你伸冤的。」
第二十四章 惡鬼訴冤屈 用計懲奸人
  那惡鬼對師傅拜了兩拜道:「道長,此村子名喚史家莊子,我祖上便是那姓史的高官,這村子便是分封給我家祖上告老還鄉的田地。原本家中良田千傾,日子過得倒也愜意。以前附近的人家租種我的地為生,我對待鄉里鄉親們倒也不錯。後新中國成立後,進行土改,打土豪鄉紳。響應毛主席號召,我二話沒說就把土地讓了出去。沒想到村子裡那劉二、劉三哥倆還惦記著我那份祖宅,就是現在村民集體住在那塊大院。這劉二、劉三哥倆以前在我家的長工,我對二人倒也不錯,沒想到他倆卻狼子野心,那日把我騙到這土丘上,想把我家閨女許配劉二家那個兒子。我那閨女是我的心頭肉,加上劉家那小子確實不爭氣,好吃懶做,我當然不能同意這門親事。沒想到他兩人結親是假,惦念我家祖宅才是真,爭執時透露出想靠我閨女得到我家宅子的計劃。我一揮袖子就要回村子,倆人見事情敗露便起了殺心。當即把我推下了土丘,足足兩丈多高,摔得我半死不活,他倆還怕我活過來,扔不少大石頭砸我的腦袋,給我砸成那副淒慘模樣,一命嗚呼。」
  聽到此話,我騰得站起了身子,道:「本看劉三爺和劉二爺也是副好漢模樣,沒想到做出如此毒辣行徑!」
  師父向我揮了揮手,示意那史家老爺的魂魄繼續講下去。
  「我死後因心有執念,惦記我那閨女,加上時候有怨念,魂魄未入輪迴便化為了怨鬼。那哥倆把我屍體現場偽造,弄成一副我不幸失足掉下去頭磕在頭上而死的模樣。我那閨女才十七歲,知道我死訊整日以淚洗面,在村子的扶持下倒也葬了我屍首。那劉家小子聽取他爹計謀便開始刻意接近我閨女,但我閨女一直對他不假辭色。那劉二一計不成又生一毒計,他是貧農成分好,又積極分地打土豪,選成了村長。分土地後大家組織生產,他和兒子常偷走村裡的鐵鍬,鎬等農具,搞得生產種地都沒辦法。我當時也傻,一想祖上傳下來的土地丟在我手裡,氣憤的動用法力偷走了好幾天畜生,一時弄得人心惶惶。」
  「如果只是此時,你找劉家報仇就好,幹嘛牽連無辜的百姓?」師父聲色俱厲的問道。
  「道長您不知道,那劉家趁機串通收買了個過路的潑皮,讓他裝成神漢來村子說降服鬼怪。他來了以後進村子巡視一圈邊說是我因為土地被分,跳崖而死。死後陰魂不散,要報復村子的,這丟東西只是開始而已。這些話把村裡那些愚昧之人嚇得魂飛魄散,急忙問求解決之道。那人裝模作樣沉吟會道,只有把惡鬼的至親之人燒死,才能化解此事。沒想到平常一個個老實巴交的相親,聽信他的話後面目可憎的把我閨女架在火堆上活活燒死了!可憐我那未出閣的閨女呀!」史老丈聲嘶力竭的哭吼著。
  聽到此話,我心中一陣陣恐懼,聽信謠言,為了自己的安危一村的人竟能夠把一個小姑娘活活的燒死!多麼殘忍的事情啊!果然如母親所言,世間一切大恐怖均抵不過小小的人心。
  我轉頭望向師父,他的手攥得緊緊的,青筋暴露著。
  「我這輩子有一子一女,長子前幾年嚷嚷著抗日,一年功夫就戰死他鄉。就剩下這一個閨女,老伴生這閨女時難產而死。那閨女就是我的命,現在閉上眼我還能回想起她被火炙烤時悲慘的哭泣聲,目睹了自己閨女死後,戾氣大漲,也就成了惡鬼。那劉老賊如此狠毒,村裡人如此助惡殺人,斷了我史家一脈的根,我才殺人報復。對那些假冒道士,神漢恨之入骨,才加以殺害。現在我已被道長降服,也無力殺人了。但求道長還我清白,還我閨女清白!讓劉家認罪伏誅!」說完砰砰砰的連磕了幾個響頭。
  師父沉吟了一會道:「如此說來,那劉家真是罪大惡極,一定要嚴懲。但村民已經被你殺死不少人,也算報了仇,就收手吧!」
  「如道長能幫我一家伸冤,我立即收手!」
  「好,你且附耳過來,聽我計劃。」一人一鬼在那裡嘀咕良久,我側耳聽半天也沒聽清說什麼,心中和貓抓鼠撓一般難耐。
  商量完畢後,師父轉頭對我說:「一會你就裝作一副局外人的模樣,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也不要反駁,聽到沒有?」我點了點頭示意明白。
  師父拉著我快步向村裡跑去,一路飛奔到史家大院時我們倆人都氣喘吁吁,面色蒼白,汗珠佈滿臉上。師父拉著我直接衝進了大門裡,一頭撲到了地上,起身未拍散身上的土便喊道:「那惡鬼是在厲害,我降伏不了,沒有辦法,大家只能一死之途了!」
  村民本都在翹首企足的盼望師父誅殺厲鬼歸來,沒想到得到的是這個壞消息。死字當頭,再硬氣的漢子也不免心裡發虛,何況是一群老實巴交的農民。院子中傳來陣陣惡臭氣味,有幾個膽小的都被嚇尿了褲子。村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的般不知所措,圍著師父不住大師、道長的叫著,想尋求解決之道。
  師父頓了半天才道:「惡鬼所尋找的與自己有仇怨之人,如果能解開那仇怨便就能無事了。關鍵是在場中人誰和他有仇?」說完環視四週三圈,在場眾人皆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劉三爺還義正言辭的喊道:「要我知道是誰做了孽,定不饒他!」看著他這幅老狐狸的樣子,我心中冷笑連連,有你哭的時候。
  就這我們說著的時候,那惡鬼從天際悄悄現出了身子,又恢復了那恐怖的模樣,在天空嘶吼著,打著轉。師父掙扎一身手握著周天星宿劍對他一陣痛罵,後因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再地。看到這一幕我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原來師父是打定這個主意呀。那史家老爺倒也配合,一下子往人群中撲去。雖然陰氣被師父打散了大半,身影淡得厲害,但嚇唬這些村民還是沒有問題的。
  眼見惡鬼撲了下來,眾人如小雞遇到危險般扎到了一起,瑟瑟發抖著,有幾個稍微膽大的拿手裡的鐵鍬的等物件打向惡鬼。不出意料這些攻擊全落空了,畢竟魂魄不是能用鐵鍬就能打散的,看著鐵鍬穿過鬼的身子,幾個膽大的主兒臉色由期待漸漸變成了絕望。
  惡鬼在人群中晃了一圈後直直的向劉二爺身後的漢子撲了過去,那漢子個頭不高,臉上一副三角眼不停的望著,巴掌大的臉龐五官聚在一起,看上去真是應了賊眉鼠眼那句話,透著股猥瑣、尖壞的模樣。看血淋淋的惡鬼撲向自己,那漢子嚇得面無血色,瞬間冷汗就佈滿了臉上,猶如剛從水中出來似的。
  劉二爺看惡鬼撲向身後的漢子,一臉焦急之色把他護在身後,用自己身子擋的嚴嚴實實的,卻被惡鬼從身上穿了過去。看來不出意料那就是劉二爺那不成氣候的兒子了。他被惡鬼嚇得六神無主,跪在那裡不住磕頭,涕泗交流的喊道:「史老爺,冤有頭債有主,殺害您的是我爹和我三叔。害死您閨女也是我爹出的主意,和我沒有關係呀!」
  聚在一起的人群嗡得一下炸開了鍋,目光不住的向劉家人掃去,奈於惡鬼的壓力才沒敢竊竊私語。劉二爺當即回身給了了他兒子一巴掌,大怒道:「嚇傻了吧?怎麼胡言亂語起來!」說著冷汗就澤澤流下。
  惡鬼飄在劉家兒子身前停住了身子,他抬頭看惡鬼沒撲到身上,趕忙邊磕頭邊繼續說了下去,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劉二爺幾次摀住他兒子的嘴都被惡鬼一揮袖子飛出去大老遠。眾人聽著耳邊的話語,臉色由驚疑不可思議到難過最後變成了深深的悔恨,懊悔。
  當聽到史家小閨女因為聽信謠言而被自己聯合燒死後,有得年紀大的婦女開始了小聲抽泣,成年漢子也直直的愣在了當場。那劉家兒子一句一句的描述出了劉二爺和劉三爺的陰謀,知道了他一家子時如此的卑鄙小人。想到自己被奸人利用犯下了彌天大錯,不少人跪著向惡鬼磕頭,請求饒恕。慢慢的全村人全都跪在地上懺悔者自己的罪行。是真正懺悔,還是祈求別被惡鬼殺害那就不得而知了。
  惡鬼在空中一陣快意的大笑後,變成那富家翁史家老爺的模樣,滿臉老淚縱橫,大聲哭泣道:「孩兒,爹終於還你清白了!」說完沒理會眾人一扭頭向院外飛去。
  剩下得事情就好辦了,劉家小兒供認出了罪行,村裡這麼多雙眼睛看到,耳朵聽到。村中長者派人向公安局舉報了劉家的所作所為,剩下的便是法律的制裁,就不是我們師徒管得事了。師父做了場法事,幫史家老爺超度入了輪迴。在村民的再三相謝下我們師徒離開了村子。
第二十五章 入山門拜祖師 師父淺講修行
  離開村子的路上,因為第一次當道士為人民解決了一樁鬼事,我一路上都美滋滋的。師父拿著手中那一小摞村民硬塞到手中的錢,也不時露出那一口大黃牙,可能在想能買到多少烈酒吧。路上想起一事,我不禁疑惑的問向師父,「師父您和那史家老爺鬥法時,本來看您老人家都要不行了,但你神神叨叨的念叨了幾句後,怎麼那銅錢劍就發出白光把鬼給打敗了?」
  咚的一下,師父賞了我個暴栗,道:「說過多少次,是周天星宿劍!對祖師傳下的東西尊敬一點!那道白光就是引導下來的周天星輝,不是說過這把劍對應天上二十八星宿嗎?打坐調息運行周天後身子後出現氣,用那種氣激活劍上的符咒,就能與星輝相呼應引導下來幫助禦敵。說白了咱們道士一脈並沒有傳說中白日飛昇,搬山填海的能力,修煉出的氣要是沒有符咒和周天星辰劍這一類的法器,也只能起到個強健筋骨的作用。氣好比手槍的彈藥,法器就是槍身,二者缺一不可。」
  聽到能接引星輝有那麼大威力,我急忙晃悠著師父的胳膊,苦苦哀求師父教我這絕技。
  「哈哈,你小子也想學?還是先把打坐運行周天練好吧,你那點比頭髮絲都少的氣,是激不活這把劍上的符咒的!」師父開心的向我潑著冷水。
  「唉」長歎口氣後也只能作罷,回去的路上我再想,劉三爺那種人竟然會是如此心狠手辣,果然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村民竟也能為了自己的安危把小姑娘活活燒死。古話說的沒錯,世間最難測的便是那人心呀,有事它比鬼魅妖邪更可怕!
  回到鎮上後師父我倆足足吃了一頓,那之後的很多天我夜裡還會夢到史家老爺成惡鬼是那猙獰可怕的模樣,師父也說他在鬼中法力算是高超的了。不曾想不久之後,就遇到了真厲鬼,比史家老爺厲害數十倍的厲鬼。
  師父帶我跋山涉水,走了幾日,在大山中七拐八繞的,才走到了我們漁陽道的觀內。一路上的蟲子和蛇的侵擾讓我煩的不行,卻又毫無辦法。後來師父從包中給我掏出褐色粉末,讓我撒到自己衣物上,那粉末淡淡清香的味道在衣服上煞是好聞。後來果真沒有蚊子再往身上叮去,草叢中也再也沒有踩到過蛇。我問師父這粉末是什麼,他神神秘秘的不告訴我。當時我腦海中就想,就算以後道士幹不了了,單憑賣著驅蚊驅蛇散的錢也能養家餬口。
  那日走得我口乾舌燥,到了一座小山旁,師父望著山頂露出一副輕鬆、如到家中般愜意的表情。指著山頂和我說道:「看到沒,觀就在山上,咱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