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好巧。」
　　「好巧。」阿狗勉強笑了一下，眼前穿黑色制服的傢伙一般人看不到，所以他說的話就好像一個人在自言自語，電梯裡的其他人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他。電梯到六樓時停了下來，當他出電梯時跟那個人肩並著肩，阿狗還以為只是碰巧同一層樓，所以徑直向郎浩的病房走去，誰知道對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讓他不得不在病房門口停下腳步，指著門問：「不會這麼巧吧？」
　　男子笑而不語，那溫和的目光分明來自一個朋友，可是此刻卻讓阿狗很不舒服，嚥了嚥口水說：「我們聊一下。」說完，沒有進去，而是向走廊那邊的樓梯間走去，男子跟在他的後頭，走到樓梯間，阿狗確定了一下沒有其他人，才開口問：「什麼時候的事？」
　　「一年前。」男子輕聲回答。
　　阿狗點燃一支煙，冷笑道：「哼，一年那麼久？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凡事都不是絕對的，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
　　「我興趣知道，你有心情告訴我嗎？」阿狗看著男子，吐了口煙霧。
　　「一年前，我找到他，問他最大的夢想是什麼？他告訴我他不知道人活著是為了什麼，不知道家庭的溫暖，不知道什麼是幸福，不知道自己人生的價值。」
　　「所以……你就寬限到了今天？」
　　男子微笑著，一如既往的表情，雙手背在身後。「我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也許我沒有人間的一切，可是我同樣擁有一份感情，對人的那種感覺，所以我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很特別，表面上看是個紈褲子弟，其實他的身體裡隱藏著一顆跳動蓬勃的心。」
　　「就這樣一個個的帶走自己剛認識的朋友，你覺得有意思嗎？」阿狗一拳打在了牆上，在樓梯間裡似乎有小小的回音，跟他的心情一樣，悶悶的。
　　「以前我以為你很瞭解，現在……」
　　阿狗看著男子，火都快把肚子燒穿了。「瞭解？瞭解個屁呀！什麼狗屁使命？！吃飽了沒事做才對。」
　　「職責所在，沒有辦法。」男子笑著就要離去，阿狗拉住了他，認真的問道：「能不能商量一下？」
　　「你覺得呢？」
　　「那寬限幾天？」
　　男人搖頭，把阿狗的手從自己的身上移開，笑著回答：「其實每個人都有兩個選擇，你也一樣。」
　　「什麼選擇？」
　　「選擇就是……」
　　阿狗聽完後坐到了地上，如果喬若雲是他此生作得最痛的選擇，那麼此刻要作的就是最難的選擇，他該怎麼辦？是自己親自動手還是假手於人？男子沒有等阿狗的答案，自己就離開了，好像他比阿狗更瞭解阿狗會作什麼樣的選擇。當阿狗渾渾噩噩走進郎浩病房時，郎家偉和妻子都到了，所有人都圍繞在郎浩的病床前，做父母的人心中有多難過，只有他們知道，而汪筱惠始終淚水連連，郭子蕭站在最外面，從他的臉上就看得出他內心的追悔，唐秀一直在鼓勵所有人，說還有希望還有希望。是的，阿狗在半個小時前也以為還有希望，可是現在……
　　「爸……」阿狗還是開了口。
　　郎家偉抬頭看著他後，阿狗又繼續說：「爸……我想和你談一下。」
　　「嗯。」郎家偉安慰了幾句妻子，就隨阿狗走出了病房，除了汪筱惠沉浸在郎浩的傷痛中，唐秀和郭子蕭對阿狗叫的那聲爸感到很疑惑，到底郎家偉和阿狗是什麼關係？撲朔迷離。
　　兩個人在走廊的盡頭面對面站著，本來，這個事情阿狗作為神主不該告訴郎家偉，但是作為兒子，他不能對自己的父親隱瞞，這麼重大的抉擇，即使阿狗不介意背上這麼大的罪名，他也怕郎家偉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一個中年父親要為自己的兒子選擇兩種死亡方式，郎家偉笑著流下了眼淚，他不是別人，他是赫赫有名的郎氏集團的當家，隨手上億人民幣出入的人。得到郎家偉的肯定後，阿狗點了點頭，雙手插進口袋裡跟在郎家偉身後回到了病房。唐秀和郭子蕭他們不得不面對一個轉變，剛才還有信心的郎家偉突然讓自己的妻子跟自己的兒子好好的道別，他竟然決定要放棄為兒子尋找活下去的機會。聽到這個消息後，兩個女人都崩潰了，一個人是郎浩的母親，另一個是深愛著郎浩的汪筱惠。
第24章 郎家兒媳
　　「不，叔叔，我求求你，不要這麼做，阿浩他沒死，他還活著，我們找醫生，找醫生救他！」汪筱惠膝蓋一軟，跪在了郎家偉的面前。
　　郎家偉深呼吸，努力的讓自己不要流淚，疼惜的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子，伸手想要把汪筱惠扶起來。「好孩子，我知道你是真的愛我兒子，你是一個好女孩，可惜呀，可惜他沒這個福份，我們郎家沒有這個福份娶到你這樣的好兒媳。」
　　「不要！」汪筱惠哭喊著搖頭，把希望寄托在了阿狗的身上。「師傅，求求你，救救阿浩，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就像小洛那樣，就算他一直躺在這裡都好，總會有醒的那一天，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他醒，求你救救阿浩……」
　　阿狗痛苦的閉上眼睛，如果能像汪筱惠說的那樣該有多好，可是他做不到……只能狠下心回答：「對不起，筱惠。」說完，走上前拔掉了插在郎浩身上供他呼吸的管子，心電圖開始發出滴滴滴的聲音，由曲線跳成了直線，很長的一聲嘀……
　　「兒子！」
　　「阿浩！」
　　郎家偉的妻子撲到了兒子的身上，汪筱惠大聲的哭了起來，唐秀跟郭子蕭泣不成聲，只有阿狗和郎家偉懂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這樣就能宣佈郎浩死亡。郎家偉站在一邊，等妻子哭到眼淚流盡的時候，摘下了戴在妻子手中的結婚戒指，然後摘下了自己的結婚戒指，摟著妻子輕聲的問：「雅眉，你喜歡筱惠這個兒媳婦嗎？」
　　萬雅眉輕輕的點頭，兒子的婚事她第一個同意，是因為打從她第一眼看到汪筱惠時就喜歡這個女孩子，單純善良，對郎浩又是真心的好，現在要在都市中找到這樣的女孩兒真的不容易，她以為兒子結婚之後，他們郎家就會過上幸福團圓的生活，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樣，想到這裡她又開始流淚。郎家偉看到妻子點頭，轉身哽咽著問汪筱惠：「好孩子，你現在還願意做我們郎家的兒媳婦嗎？」
　　「我願意……」汪筱惠的全身顫抖著，眼淚汪汪的看著郎家偉。
　　郎家偉含著淚笑了，當著在場的所有人，把自己和妻子的結婚戒指分別戴在了兒子和汪筱惠的手上。「現在我宣佈，郎浩和汪筱惠成為正式夫妻，筱惠從今天起，就是我們郎家的兒媳婦！」每一個字，郎家偉都說得很清楚，因為他要讓所有人聽清楚，每一個字，他都說得很用力，因為他想讓所有人把這句話記在心裡，不管是在場的證婚人，是汪筱惠還是已經停止呼吸的郎浩。
　　秋天的菊花開得正好，盡情的綻放著生命，郎浩的葬禮是在三天後舉行的，很多人來送葬，看到強打著精神以妻子身份主持葬禮的汪筱惠，郎家偉忍不住安慰，這是他想要的，他曾疑惑，該怎麼樣讓這個脆弱的女孩兒堅強起來，最終他感謝自己的這個決定，而妻子萬雅眉也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個兒媳婦身上。同樣的，郎家偉也要感謝上天把阿狗這個兒子帶進了他的生命，沒有阿狗天天的陪伴，他不知道自己那個上了年紀的母親該怎麼承受失去孫子的痛苦，一想到這裡，他又覺得有些虧欠郎浩，全家人就他一個人蒙在骨裡，就只有郎浩一個人不知道阿狗和郎家的關係，郎家偉望著郎浩的遺照在想，如果郎浩提前知道他有阿狗這樣的一個哥哥會是什麼樣子。作為一個大人，總是會無意識的對自己的孩子有所隱瞞，並不全是壞事，有些只是善意的，最後釀成一種遺憾。
　　郎浩死後，ED社面臨一個問題就是繼續還是解散，雖然郭子蕭和唐秀仍然住在酒店裡，卻對這個事情沒有什麼信心，郎浩的死對所有人的打擊太大了，阿狗在郎浩出殯那天接回了洛司塵。四個人坐在阿狗的房間裡很久一句話也不說，都在等一個消息，歎氣聲一陣蓋過一陣。
　　「算了，解散了吧，老闆都不在了，大家散伙各回各家。」郭子蕭靠在沙發上緊閉著雙眼，沒有人責怪他，他的內心卻一刻都沒有平靜過，想起了很多，想起郎浩當初是怎麼找到他，想起他跟郎浩兩個人一起被關在監獄裡，那些過去揮之不去，卻又不得不違心的說出一些話。
　　唐秀沒搭腔，在一邊擦指甲油，聽著阿狗的手指在茶几上敲出一連串聲響，阿狗開了口：「也許有轉機。」
　　「哼，有什麼轉機，老衲已經作好了捲鋪蓋捲走人的準備，現在老闆不在了，誰來主持大局？」
　　「筱惠姐姐還在。」洛司塵最小，怏了半天才說出這句。
　　郭子蕭苦笑，鬍子最近長出一大截。「筱惠？筱惠現在還在老闆的房間裡傷心落淚，她只是一個女孩子，能做什麼？」
　　「我能做ED社的老闆！」
　　眾人回頭，看到汪筱惠就站在門口，一身黑色讓她的人越發顯得消瘦，聲音卻不減，字正腔圓，她怕所有人沒聽清楚，又重複道：「從今天開始，我汪筱惠就是Ed社的老闆，你們每一個人都是ED社的成員，也是我的朋友。」
　　「是真的嗎？筱惠。」唐秀放下指甲油，有些不敢相信汪筱惠會作這個決定。
　　汪筱惠點頭，走到幾個人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你們，師傅，大師，唐秀，司塵，謝謝你們能陪阿浩走完最後一程，也拜託你們像以前一樣支持我，就像支持阿浩一樣，讓我們一起把Ed社做下去，這是阿浩和我的夢想。」
　　「也是我的夢想。」郭子蕭咬著嘴唇坐了起來，很認真的看著汪筱惠伸出了手。
　　阿狗把手放到郭子蕭的手背上，跟著回答：「也是我的夢想！」
　　「也是我的夢想！」
　　唐秀和洛司塵一一回答，把手放到彼此的手上，汪筱惠含著熱淚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幾個人的手中。「我愛你們……」幾個人抱成了一團，用熱淚去溫暖彼此的心，被郎浩的死帶走溫度的心一點點的回溫，彷彿有了當初的激情。